遙兒本以為這也是一個來搭話的,一心想裝著沒有注意到就躲過去,可這人竟然悄無聲息的走到自己身後便沒有出聲了,反倒像是一塊走過來的木頭了!心中這樣一想,竟在這無聊宴席中增了一絲趣味,也不由得好奇來者究竟是誰?
遙兒生性羞怯,自然不像其他仙家一般能夠與陌生人談笑風生的。而她又一向家教甚嚴,除卻兩個姐姐,她便沒有與別人接觸過。雖說是從小便生活在仙家,可那神域無果樹林卻是長在了凡間。所以遙兒的家教,更像是那人間的大家閨秀一般規矩保守。尤其眼下這還是個男子仙家,如果自己隨意打量,倒也太不禮貌。
于是便用眼角偷偷瞄了去——那男子一身藏藍色道袍,銀絲冠冒帶著,看這幅打扮,便知是位修仙得道的道家仙君。再看這位穿著並不老派,如此這般,大概是一個剛剛得道不久的吧?遙兒心中不停地揣摩著。她並未上過天宮,自然是不認識他。不由得納悶︰常听父親說,從前這人間第一道觀——天道宗,早已在那空上相人之後便是無可塑之才了,而就在不久前,還被那魔教整個給屠了,如此看來真真是氣數盡了。又怎麼還會有修得仙身之人?且不說這個,就憑他一剛得道小仙又怎會來參與這百靈大會?
該不會——是那守門的仙將不留神將他偷放了進來?那他可真是好大的膽子了!
遙兒到底還是在閨中呆得久了,雖然內向,可性子自然還是更像那些二八年紀的青春少女一樣喜胡鬧,只是平時父親在時不敢放肆,如今這樣一個好玩兒的來跑到自個兒跟前,當然是要好好的逗弄他一番了!
這樣想著,膽子便也大了,抬起頭看他。
這人倒是生的濃眉大眼,瞧著很是精神,可就是這看著自己呆滯的眼神……果然是個呆道士,竟然還能混入神域無果林來,真是不知道那些鳳鳥守門都是怎樣看管的。盡管他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可那眼神卻讓人不討厭,只覺得有趣。
遙兒不禁「撲哧」一下子笑出來,脆聲問他︰「喂,你這樣看著我是為何呢?」
那靈羽子雖然看著她不言語,可心里早就已經似潮水般不能平靜了,本來就很慌張,如今遙兒再與自己一說話,登時紅了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遙兒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以為他是因溜進來被自己發現才怕了,更覺得好笑,輕巧的從樓台上跳下來,笑道︰「瞧把你嚇的!我又不是那天宮中的王母娘娘,你膽子這般小還跑進來玩,若是要讓我爹爹與其他上仙看到了,可是要懲戒你的!來,我帶你出去!」
遙兒邊說邊拉著靈羽子的手,偷偷的從一旁跑了出去。
靈羽子見她拉著自己的手,雖內心狂喜,但臉帶呆萌裝著不知道她身份般問道︰「你家爹爹?」
「你還不知道我家爹爹,看樣子,你真是偷偷溜進來的。」瑤兒說著,拉著他到了滿花苑。
「這里是滿花怨,曾是我姑姑居住的庭院,這里除了柳兒,誰也不會過來。」瑤兒說著,見自己的手拉著他,突然覺得有些唐突,就羞著臉,放了手。
靈羽子想著,誰也不會過來,估計是誰也顧不上他們吧!現在大家都是興致正濃的時候,把酒言歡的正開心,會注意了他們才怪,除了一人,那就是常元楓。此時靈羽子解釋著︰「姑娘我……我可不是偷偷溜進來的!」
「咦?」遙兒听他這樣說登時就愣了,腳步停了下來︰「看你似乎道行不深,那你莫不是哪位上仙的貼身小童?」
靈羽子听她這樣一說,忍不住笑出來︰「姑娘好眼力,既然都看出我是道家,這貼身小童在下倒也沒混得如此差!我名為靈羽子,是太上老君的徒兒,只是……」
听聞是老君的徒兒,遙兒不禁又看了看眼前這個男子,雖然常常都有所耳聞,她一直以為定是一個胡須老長的人精呢,倒是沒有想到是這樣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小子,不免有一些吃驚︰「只是什麼?」
「我從前在凡世間也算是經歷了幾世修行,只是近一百年才入了這天宮,師父見我仙齡尚小,就吩咐我跟了仙靈司神君,做了他的隨從。」靈羽子自己說出這般不著邊的話,都把自己給逗樂了。
「什麼?你是老君的徒弟,居然去了仙靈司。」瑤兒一听見他說話神態如此大方坦然,就有點不信的疑問道。
「老君弟子真不假。」靈羽子極力的表現著自己超凡的魅力,他拿出離恨天兜率宮腰牌給她看去說道。
「果真是天界那清淨仙境兜率宮腰牌,剛才我見你與我搭話時候的窘迫臉色,看樣子倒是我眼拙了,誤以為你是混進來的半仙道人。」說著便向靈羽子行了個大禮︰「遙兒不知上仙身份,實在是失禮了!」
一番話說得靈羽子有些不好意思,盡管不習慣她如此行禮,可這到底也是這些地仙們的規矩,他雖說有些別扭,但看遙兒如此大方得體。心中又多了一份喜愛。
剛剛那沒命似的跑,兩個人倒也是由此熟了起來。這靈羽子雖然是老君弟子卻沒有一點架子,為人親和愛笑,總是一副精靈的樣子,遙兒自然覺得親切。在一小段時辰的閑聊中,瑤兒對靈羽子心生好感。
正在二人聊天時,無果林百靈大會接近尾聲,三大神鳥也一一告別鳳主帶著群鳥異獸返回自己的領域。天界的百花宮,梵音閣等各位仙家,隨著五彩祥雲,飛往天界。這時鳳主想起自己的小女瑤兒除了大會開頭露過臉後,再也不見蹤影,就忙著喊來鳳鳥侍女前去尋找。
唯一沒有離去的仙家是仙靈司,司中小仙童靠著前來接瑤兒的雲馬仙輦打起了呼嚕,想必是在百靈大會上瓊漿玉液喝多了些,有點醉了過去。
常元楓走進小童身邊,看著他憨憨入睡的樣子,也不忍叫醒。拍拍雲馬後,朝滿花怨方向散步而去。
「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遙兒側耳仔細听听,隱約傳來仿佛轉來鳳鳥侍女尋找她的呼喊聲,她起身依靠在滿花苑中那棵碩大的梧桐樹身上說道。
靈羽子走向梧桐樹邊,眼神露出萬般不舍的問道︰「不知何時再能相見?」
這一句問得鳳凌瑤兒心酸動起,她深知自己這番前去天宮仙靈司,便不再是現在的瑤兒,而是一只等待浴火焚化的鳳凰。想著眼淚兒滴下,靈羽子見狀,心疼不已。
「我……」靈羽子想把心儀她的話告知瑤兒,可話到嘴角,見她傷心落淚,就一把抓住瑤兒的手,含情脈脈的看著。
手讓靈羽子抓的微疼,可這般溫度是瑤兒從未感受過的,她抬起頭,水汪汪的眼楮看著靈羽子說道︰「如果在天宮遇到上仙,請上仙不要忘記現在的瑤兒就好。」說著抽出靈羽子緊抓她的手,從梧桐樹下走到滿花苑門口背對他站立一小會兒後又轉身說道︰「一會兒,我要受家族洗禮,跟隨那仙靈司神君前往天宮,耽誤不得,小女先行一步。」說罷,彩色雙翼瞬間在遙兒的背上浮了出來,因還沒有進入仙靈司,所以那翅膀還是虛影,但也是閃耀著奪目光芒,五彩十色的光線閃耀在靈羽子面前。
「瑤兒」靈羽子一聲大叫,只見彩鳳從他頭上盤旋一圈後,長鳴而去,一根五彩鳳羽從上飛落在他手中。
靈羽子看著鳳羽呆傻了,他收起羽毛放入衣襟內對著遙兒飛去的方向說道︰「還是能見的。」
常元楓見滿花苑剎那間彩光耀眼,一只彩鳳從他頭頂飛過,他趕緊往苑內走去,只見靈羽子一人看著天空發呆並自言自語說著話問道︰「能見什麼?」
他的一聲問話,把靈羽子從失神中拉了回來,靈羽子見他如此問道,便沒有回答,只是淡然一笑後說道︰「你怎麼也逛到此處啦!不用去接瑤兒嗎?」
「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接瑤兒那要問你呢?」常元楓看著他,心中有了數,想必這家伙已經與夢中人兒見上面了,他故意逗著他說道︰
「問我做甚,我又不是王母娘娘。」說著抬腳便出了苑門。
「喂!你最好收起你的心思,別到時連累我!」常元楓說著跟了出去。
「你這是什麼兄弟啊!到時我貶入凡間也要拉著你一起下去。」靈羽子說著,哈哈大笑,隨後他們二人前往鳳族洗禮處。
滿歲泉院與滿花苑不同的是,沒有亭台樓閣,而是茂密千年梧桐林。鳳凰,天之神鳥,非梧桐不棲,非竹食不食,非醴泉不飲,這是鳳凰的習性。梧桐林內有一常年溫泉叫作滿歲泉,是鳳族為達到成年仙齡的鳳鳥或是即將浴火飛升前的火鳳所沐浴之處,故取名為︰滿歲泉院。
因外人不得介入,常元楓與靈羽子等候在院外,鳳主請了他們好幾次去無果內閣歇息片刻,他們都沒有答應。靈羽子是想再次見到她,常元楓是職責所在,他也擔心洗禮會出現紕漏,兩人各懷心思,看著鳳凌瑤兒一身潔白紗裙,披著秀發,由鳳鳥侍女們帶領下,輕緩步伐走來。她見靈羽子站在邊上,回眸一笑後,就消失在梧桐林口
從未見過如此溫暖而又迷人的笑容,笑容中仿佛有萬般的不舍,有著深深的眷戀,他整個心似乎被融化在這回眸一笑中。
常元楓看著喃喃說道︰「多好看的笑容,恐怕進了仙靈司,便不再出現了。」
他把常元楓的話,听進了心里,听著梧桐林滿歲泉院內繞音四起,心中五味雜陳,難受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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