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五卷陷入漩渦]
第199節陷入漩渦17
朱大雲當上了報道組的副組長,按級別也就是個副股級,根本算不上個官兒。可是這個消息卻讓吳淑芳興奮了很久。她覺得自己的男人真是太有出息了,會寫文章,現在還當了個小領導,真是無比的自豪!要知道,她的很多同學,都是嫁給了農村種地的農民,現在很多人都跟著老公出去打工了呢!像她這樣嫁給了一個知識分子,還能到縣城來生活,可能就是唯一的一個吧!
都說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吳淑芳雖然不是知識女性,但是她也是深有體會的,比如現在她回黃麻鎮,那周圍的鄰居,還有她的親戚朋友,對她都是滿滿的羨慕啊!
吳淑芳的媽媽也是這樣覺得,自己的女兒嫁了個有出息的男人!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她就這麼一個女兒,這個女婿就是足足的一個兒子了,雖然朱大雲不這麼認為,也很少回來,但是沒有關系,這絲毫不影響她在黃麻鎮的威望和幸福。
吳淑芳現在越來越覺得這個家是幸福美好的,老公的事業步步高升,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好,兒子又是那麼可愛聰明,還有什麼比這更高興的呢!
所以過年後,她就開始著手為這個家打造一個幸福的小窩了。
那塊東洲的宅基地正式破土動工了!
為此吳淑芳還專門請了設計師,為自己的家設計了一個最好的建築方案,她要打造一個余河縣最漂亮最有特色的家。設計圖經朱大雲審核後,才正式交付實施。
吳淑芳每天忙得不亦樂乎,不是在服裝店,就是在工地上,還要接送寶貝兒子朱天亮,恨不得一個人分成三個來用。不過,再苦再累,她都不覺得,因為她的心中有希望,生活有幸福!
朱大雲全然不操心家里的事,他的心思全部用在工作上。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雖說只是個副組長,但是朱大雲卻把這個看得很重,平生第一次擔任職務,一定要干出點樣子來。想來想去,他覺得還是只能在寫稿上做文章。
許利發的功底和關系都比他好,他感覺自己處處受他的壓制。所以他要想辦法,唯一能突破的,就是爭取周錫煌老師的幫助,爭取多上幾個省報的頭條,在這個方面蓋過許利發。
于是,朱大雲又找到舅舅王義財,請舅舅幫忙,帶著他一起去省城找周錫煌要點特殊的政策。
朱大雲能當上報道組的副組長,王義財心里還是很高興的,萬丈高樓平地起,雖說不是個什麼官,但這是第一步,有了這第一步,才能有後面的一步又一步啊!所以,朱大雲提出這個要求,他立馬就答應了,周末他自己開車,去省城。
照樣是帶上一車子的土特產,兩人來到了周錫煌在省城的家里。
王義財走在前面,朱大雲扛著東西跟在後面。
周錫煌的老婆周敏真熱情地替他們開了門,把他們請進了屋里。周錫煌正坐在書房看報紙。看到他們進來,從書房來到了客廳里。
朱大雲把肩上的東西放下,甜甜地叫了聲「舅公!」
周錫煌摘下老花鏡,看著朱大雲,笑著說︰「听說你最近進步了嗎?哈哈!」
「呵呵,我這個談不上什麼進步。」朱大雲模了模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誒,可別瞧不上你現在的位置,中央的一些領導還是從村干部干起的呢!你這起點很高了啊!」周錫煌笑著說。
「舅舅說的有道理,萬丈高樓平地起,任何人都是從基層干起的嗎,對吧!」王義財坐下來說。
周敏真為他們每人泡了一杯茶,端了過來。然後挨著周錫煌坐了下來,笑眯眯地看著他們交談。
「舅公,我現在感覺肩上的壓力更大了。」朱大雲說,「許利發他寫稿多,獲獎也多,我在這方面比他差太多了。」
「許利發可是個老通訊員啊,」周錫煌說,「他每年都能上省報的一兩個頭條,以前除了鄧年榮,就屬他最多,每年省里的通訊員評獎他都有。你才干了三年啊,有現在的成績也是很不錯的。」
「舅公,我就是想,要怎樣寫這個稿子才能上省報頭條,還請舅公給個具體的指導。」朱大雲說。看上去目光很懇切。
「呵呵,小伙子知道為工作著急上火了,有進步。」周錫煌還是那麼笑呵呵地說。
「要說上省報的頭條,確實不是那麼容易的。省報是省委機關報,主要是服務省委省政府。而全省有八十多個縣,省委機關報卻只有一張,一年就365個頭條,每年報道中央和省里的重要新聞就佔去了大部分的頭條,各個縣能上頭條的並不多,而這要上和想上的卻有很多。余河縣的頭條算是上得多的。想上頭條,這個稿子一定要有地方的特色,要符合目前國家的大政方針。省委機關報的政治性很強,一切都是以國家政策為風向標,所以一定要抓準這個,這是政治方向;再就是要有地方特色,要寫出人無我有,人有我優的地方優勢。能做到這個,估計上頭條就比較有希望了。」周錫煌說。
朱大雲認真地听著,感覺還是一頭霧水。
這個大政方針和地方特色,他懂,可是要具體落實到寫稿上,還是比較難的。
「比如說吧,余河是農業大縣,關于你們縣里的特色農業方面的文章好像不多,僅有的幾篇我看過,寫得不全面,也沒有體現出余河的特色。其實,我覺得,余河的特色農業這兩年還是發展得不錯的,比如被評為中國葛之鄉,發展葛根產業,形成了一個企業加農戶的種植模式;再比如,余河生產的夏天無藥品,這個在全國也是獨一無二的;還有一些鄉鎮有橘子,有花生,有甘蔗,有梨樹,等等,這些都是特色農業。往日的報道都是分散性的,沒有寫出余河縣的整體農業布局。你可以在這個方面下點功夫,到各個鄉鎮去調查一下,爭取寫出個一鄉一品的特色來,這個文章要是寫好了,不僅可以上省報頭條,人民日報、農民日報等中央級媒體都可能上,這給余河創造的影響力和帶來的價值是無法估量的。到時候縣委書記黃鐘明都要好好表揚你啊!」周錫煌說。
朱大雲經周錫煌這麼一點撥,立刻有點茅塞頓開,豁然開朗的感覺。
不愧是個老報人,能從全局的角度來看問題,也能從全局的角度來發現問題。是啊,這個題材回去好好調查,寫出一篇反應余河縣整體特色農業的稿子,說不定又會有很大的收獲啊!
「謝謝舅公點醒,您說的這個角度真的是太好了,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估計別的人也還沒有想到這些,我回去一定好好下去調查,然後盡快寫出一個初稿給舅公看看,到時候請舅公再幫我指導指導。」朱大雲說。
「好。新聞中有句‘七分采訪三分寫’的說法,所以深入采訪,挖掘出有新聞價值的題材來。不過我告訴你,上頭條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樣的稿件是由農村處的編輯編,然後處長簽發後,再由總編輯審核簽字了,才算大功告成。往年余河要上頭條,都是書記欽點人員,特批資金,專門在省城蹲點打攻堅戰的。哈哈,這個馮永斌比較有經驗。」周錫煌說。
「謝謝舅公,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一定認真去采訪,爭取把這稿子寫好。」朱大雲說。
「義財,最近小英還好吧?」吳敏真突然問道。
「挺好的。」王義財說。
舅媽周敏真好像很少這樣單獨坐下來和他聊天,今天還特意提到夏金英,王義財覺得這背後一定有蹊蹺,不會是夏金英又告了什麼黑狀吧?
「那就好。上次小英給我打電話,我都批評她了。她呀,有時候太強勢,說話也很潑辣,沒有經過大腦,你是有文化的人,別跟她計較。我跟她說,男人最喜歡溫柔賢淑的女人,最討厭母夜叉式的潑婦,你要留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改變自己。」周敏真說。
哦?原來師傅真的在這兒啊?王義財在心里想,自己猜的沒錯,這個改頭換面的夏金英就是听了舅媽的教導,才那麼嚇人地橫空出世的。
「她……小英確實比以前溫柔了,」王義財說,「不過,我還是比較習慣她以前的樣子,畢竟在一起二十多年了,早就習慣了她的處事方式,這冷不丁的一變吧,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義財啊,不是舅媽說你啊,你也得給她改過的機會嗎?對吧,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更何況她是個沒有讀過書的人,很多為人處世之道她根本就不懂,還是鄉下最原始的婦女那一套,她能有改變,我覺得這是好事,說明她是很在乎你,很在乎這個家的,她希望能和你好好生活,保全這個家,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周敏真看著王義財說。
「舅媽說得對,我正在慢慢習慣,不過這也有個過程。」王義財說。
「慢慢就習慣了,只要你願意去習慣,沒有習慣不了的事情。義財啊,小英她縱然有千般不是,她也和你一起養育了四個孩子,為這個家付出了女人該付出的一切,對吧,善待她吧,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到頭來啊,還是相處了幾十年的女人最貼心。」周敏真說。
「我會的,舅媽放心吧。我們現在挺好的,沒有什麼矛盾。她在改變,我在試著適應。」王義財說。
「好,下次帶著小英一起過來玩玩吧。她一個人在家,也挺悶的,多出來走走,心情會好些。」周敏真說。
「好,下次我們一起來。」王義財說。
「義財啊,舅舅上次跟你說的人生的四項基本原則,你可不要忘了啊!」周錫煌看著王義財說,「糟糠之妻不可棄,患難之交不可絕,這是做人的根本哪!」
「舅舅說的話,我都記在心里。」王義財說。
上次周錫煌跟王義財說︰人的一生也得有四項基本原則——要懂得選擇,學會放棄,更要耐得住寂寞,經得起誘惑。
字字如珠,敲擊王義財的心。
他何嘗不想守住自己的心,耐得住寂寞,經得起誘惑?可男人的心一旦離開了自己的軀體,還能受控于自己嗎?
他不知道周錫煌有沒有犯過這個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他更不知道周錫煌是不是經歷過他這樣的心靈煎熬,但是他可以肯定,如果周錫煌也在他今天的位置,也踫到了萬春秀這樣的一個女人,他想,周老師一定是可以理解他的。他是這樣確定的,沒有絲毫的懷疑。
他不知道,如果他和夏金英的婚姻解體,他還能不能叫周錫煌一聲舅舅;他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他的仕途會受到什麼樣的影響;他更不知道,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天,他還能不能活著走出那個家……不過,他已經沒有辦法選擇了,他似乎等待著命運來選擇他……因為,他已經無法戒掉萬春秀帶給他的毒癮……
所以,听著周錫煌夫婦的話,他的內心是相當掙扎的,他知道他在撒謊,他知道周錫煌夫婦對他的話也會有懷疑,可是,他沒有辦法,他只能這樣向他們交代……
省城之行,朱大雲帶著滿滿的希望和斗志離開了周錫煌家里。
王義財帶著滿心的愧疚和無奈離開了周錫煌家里。
回到余河,朱大雲就投入了一鄉一品的特色農業采訪中,二十多天的時間跑了縣里的十來個鄉鎮,把余河縣開展特色農業的具體情況和材料模了個清楚明細。接著他用了三天的時間,整理出了一篇全面反映余河縣特色農業的稿子,經過自己反復修改和推敲,他把這份稿子送到了馮永斌副部長的案頭。
馮永斌仔細看了朱大雲寫的這篇二千多字的通訊稿。他不敢相信這是朱大雲一個人著手調查並且寫出來的。
「你把這些鄉鎮都跑了一遍?」馮永斌問道。
「是,我全部都去了。」朱大雲說。
「這些資料你還保存了沒有?」
「都這我那兒。」
「你拿過來我具體看看。」馮永斌說。
朱大雲立馬到辦公室去取資料過來。
看著朱大雲拿出一大疊厚厚的各個鄉鎮的資料,馮永斌才真正相信這是朱大雲自己調查的。
「我不僅去了各個鄉鎮,我還到這些特色農業的基地去看了,是有成績有規模的。」朱大雲說。
「好!你這篇文章非常有價值,我們一定要去省報上頭條。」馮永斌說,「你把文章先放我這兒,我抽空再具體斟酌一下,再修改修改。過兩天我向縣委黃書記匯報一下,讓黃書記特批資金,我們一起到省城去打攻堅戰。」
「真要坐在那兒守著啊?」朱大雲不太相信地問道。
「呵呵,這省報的頭條不是說你的稿子寫得好就一定能上的,有時候總編輯都簽發了,已經排上版面了,半夜來個新華社通稿,你這個就必須得撤下來。所以,很多時候啊,也要沾點運氣。」馮永斌說。
原來上個省報的頭條這麼難啊?難道余河縣上的每個省報的頭條都是這樣攻堅下來的麼?朱大雲心里不免一陣感慨,那三年前鄧年榮帶著自己寫的那篇稿子上了頭條,不是等于自己撿了個大便宜嗎?
回到辦公室,許利發端著茶杯向他走了過來。
「最近在忙什麼呢?」許利發問道。
「沒什麼,瞎忙。」朱大雲看著他笑道。
「瞎忙?呵呵呵,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許利發揶揄道。
「許哥,下次有什麼好的題材,記得帶上我啊,也讓我沾沾你的光。」朱大雲說。
「哈,你的光可比我多啊,老弟!」許利發笑著說。
「許哥可是我們報道組的老功勛啊,省里的模範通訊員,這個大雲可都是望塵莫及的呀。」朱大雲說。
「那都是過去式,不是有句話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嗎?哎,比起你,我都是老人了啊,老弟!」許利發說道。
「許哥真會開玩笑,改天我們哥倆喝一杯?」朱大雲說。
「好啊!」許利發笑道。
和這樣的老油條打交道,還真得多留個心眼啊!朱大雲對自己說。
第二天上班,馮永斌把朱大雲叫到辦公室,向他提出具體的修改意見。
朱大雲按照馮永斌的意思,把文章重新休整了一下,更加突出了通訊的現場感,讀起來更真實,更有沖擊力。
馮永斌看了修改後的文章,點了點頭,說︰「你的悟性很好,一點就通,好好鍛煉,可以超過鄧年榮。」
「呵呵,謝謝馮部長指導。」朱大雲說。
「跟我就別這麼客氣,我們是一個鄉的,你和我弟弟又是同學。再說,我也從農村出來,知道一個人在官場攀爬的艱難,你還有個好舅舅幫扶你。不過,舅舅把你牽出來了,後面的發展還是得靠你自己啊!」馮永斌說,「我爭取今天跟黃書記匯報一下,把你這篇文章拿給他看看,估計他會很爽快地特批資金讓我們去打這個攻堅戰的。」
「那太好了,我們就可以盡快到省城去,把稿子早點發出來了。」朱大雲高興極了。
「中央還在召開兩會,兩會結束後我們再去,現在去了也是白等著,沒有版面給我們的。」馮永斌說。
是啊,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每年的兩會,報紙的頭版頭條都是清一色關于兩會的報道,這個時候是沒有機會的。
「還是馮部長想得周到,我一切听馮部長安排。」朱大雲笑著說。
「好,定下了時間我會具體通知你的。」馮永斌說。
「謝謝馮部長。我,我有個建議,」朱大雲說,「我想把您的名字署在我的前面。」
「呵呵,不用了,這篇文章是你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調查再寫出來的,我怎麼能搶你的功呢!」馮永斌說。
「不是,馮部長,您對我這篇文章提出那麼好的修改意見,本就該署您的名字啊!」朱大雲說。
「真不用,你放心,我還是一樣會和你一起去省城打攻堅戰的。上省報的頭條,市委宣傳部對我們部下了任務,每年不能少于一條,上兩條就可評先進單位,所以,上了,是我們大家的榮譽。」馮永斌說,他猜朱大雲可能是怕不屬他的名,他就不會用心去做這件事。
「馮部長,我知道你是真心幫我,我這心里過意不去。」朱大雲說。
「別多想,你是我的部下,幫你就是幫我自己。好好干,我相信你會很出色的。」馮永斌說。
听了馮永斌的話,朱大雲心里暖暖的,還好,有個這麼真心幫助自己的領導。否則,在宣傳部,還真是不好混哪!看來,今後自己要加強和馮部長的聯系,爭取馮部長更多的支持和關照。
杜秀青掌管團縣委的全局工作後,布置的第一個活動是在全縣各中小學積極開展學雷鋒活動,發現身邊的雷鋒,樹立身邊的榜樣,把學雷鋒活動真正落到實處。
坊間都說,雷鋒同志沒戶口,三月來了四月走。
每年的學雷鋒,總是集中在三月,而且就是三月上旬,一陣風過去之後,這個活動也就煙消雲散了,有沒有實效,有什麼樣的實效,沒有人去理會。
杜秀青決定改變以往的形式主義,什麼到敬老院去幫孤寡老人搞一天衛生,到馬路上去撿拾一下垃圾,都是一陣風的事。如果能長期堅持為孤寡老人服務,那就真的是做到了學雷鋒。雷鋒同志的精神,是一個人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難的是堅持。
所以她決定來發掘身邊的雷鋒,把真正具有這種優良品質的好孩子挖掘出來,好好表揚,好好宣傳,讓大家感受到身邊的活雷鋒,真正來體會和傳遞雷鋒精神,這才是學雷鋒的實質和精髓所在。
文件下發後,各個學校又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學雷鋒和發掘身邊的活雷鋒活動。
杜秀青沒有想到,她倡導和發起的這個活動,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個大收獲。
余河縣一小作為縣里的重點小學,杜秀青決定先去那兒看看,順便看看自己的小姑子丁志娟。
余河一小的校長易耿林听說團縣委書記杜秀青要來,很早就站在校門口等著。
這個女人現在可是余河官場炙手可熱的人物啊!余河人都說她是隱形的第一夫人,跟她搞好關系,那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易耿林心里想。
車子剛到校門口,易耿林就上前,親自為杜秀青打開車門,殷勤而又周到地服務著。
「杜書記,非常歡迎杜書記蒞臨我校指導工作!」易耿林握著杜秀青的手,身子前傾四十五度,微笑著說。
掃視了一下出來迎接的人群,杜秀青意外地發現,丁志娟也在里面。她看著杜秀青,笑得那麼燦爛,幸福似乎寫在臉上。
這個易校長,很會做工作,難怪能當上余河縣最好的小學的校長。杜秀青在心里笑道。
「易校長,您好!您可是我當年教學上的啟蒙老師啊!您忘啦,參加縣里的骨干教師培訓的時候,您專門給我們年輕教師上了示範課!秀青受益匪淺啊!」杜秀青笑著說。
「呵呵,承蒙杜書記還記得,不甚榮幸!」易耿林笑著說。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當年那個看上去平凡無奇的小女子,短短幾年的時間能一躍成為余河縣的紅人,現在站在他的面前,已經是他的領導了!
不是不明白,真是世界變化太快啊!易耿林不得不重新好好打量眼前這位年輕的杜書記了。
來到校園里,照例是去參觀學校的活動室。
里面擺滿了孩子們做的各色各樣的手工,還有可愛的畫片,少先隊獲得的一些榮譽,組織開展過的一些活動照片。
看著這一切,杜秀青覺得那麼熟悉,那麼親切。當年她還在杜家莊小學,來縣城參觀的第一所學校,就是這所余河縣最好的學校。她當年就感嘆城鄉差距,杜家莊小學的孩子和這里的孩子相比,所擁有的教學條件和設備簡直是天壤之別。
今天,再次站在這個看起來繁華依舊的活動室,她的心態卻完全變了。
她已經不是杜家莊小學的那個杜老師,不是來學習的;她是團縣委的杜書記,是來指導和視察工作的。
易耿林走在杜秀青的身旁,側著身子向她介紹學校開展的各種特色活動。
杜秀青微笑著邊听邊點頭。
看這些活動的布展,就知道他們的少先隊工作開展得有聲有色。
來到會議室,听易校長和主管政教的副校長的具體工作匯報。
看得出,他們對今天的匯報工作做了精心的準備,每項工作介紹得很生動,很有特色。
杜秀青始終微笑著傾听,適時對他們所作的工作表示肯定。
工作匯報完了,大家坐下來放松一下,喝茶聊天。
「現在學校的德育工作還是潘主任主抓?」杜秀青看著潘主任說。
「是啊,目前還沒有發現合適的人選來接替總輔導員的工作。」潘主任笑著說,「暫時頂一下。」
「易校長,我給你推薦個人才。」杜秀青說。
「好啊,杜書記推薦的,那肯定是不一般。」易耿林說。
「丁志娟老師是我師姐,也是我的小姑,我就舉賢不避親了。她當年在信江師範的時候,是學校文藝隊的骨干隊員,舞跳得好,歌唱得好,組織了學校的很多大型活動,組織能力特別強。」杜秀青笑著說。
「呵呵,丁老師那可是深藏不露啊!」易校長笑道,「這麼好的人才,我沒有發現,也是我這個校長失職!」
「潘主任,待會兒我們去聚餐,把丁老師一起叫上!」易耿林吩咐旁邊的潘主任說。
「好,我這就去通知。」潘主任立馬起身往外走去。
「杜書記放心,我們一定會把這麼好的人才用好!」易耿林向杜秀青打保票。
杜秀青看著黑黑胖胖的易耿林,笑了笑。
不一會兒,丁志娟來到了辦公室。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了聲︰嫂子!
「志娟,來,喝茶!」易耿林招呼丁志娟坐到杜秀青身邊。
丁志娟高興地挨著杜秀青坐了下來。
她第一次感覺到,和自己的嫂子坐在一起,是那麼的榮幸!
就在杜秀青到一些重點學校去檢查活動效果和听取活動反饋的時候,方莊鎮桂家村小學的校長給她打來了電話,請她專門到他們那個小學去看看。
這是一個偏遠的農村完小,學校很小,學生不多。這兩年隨著外出打工人員的增多,有的父母把孩子帶出去讀書,有的干脆輟學跟著一起去打工了,所以在村里讀書的孩子就更少了。
這樣的小學,往往是被遺忘的角落,一般是排不上檢查日程表的。
姓桂的校長說︰「杜書記,活雷鋒在我們學校出現了,希望杜書記親自來檢閱我們的工作。」
杜秀青有些不敢相信,那個小山村會有大新聞?
周一上午,杜秀青帶著團委副書記李祥光和梁曉素一起來到了方莊鎮桂家村小學。
山路都修好了,雖然彎彎曲曲,但平平坦坦,所以一路開去,十分順利。
小學建在山腰上,孤獨的一座教學樓,幾乎被大山的翠綠所掩蓋。唯有學校操場上的那面國旗,迎風招展,在這翠綠色的海洋中,遠遠的望去甚是引人注目。
桂和民校長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小學原先有一百多個孩子讀書,去年九月就剩下八十六個孩子了,過年後又少了兩個,現在只有在校學生八十四人。」桂和民說。
下課鈴聲響了,孩子蜂擁而出奔向操場。
唯一的體育設施就是兩個籃球架,男孩子們拿著唯一的一個籃球,在操場上奔跑、搶球;女孩子則拿出自己制作的繩子,毽子,在操場上玩了起來。
鄉村的孩子,雖然生活艱苦,但是笑容卻很干淨。
就這麼簡單的課間十分鐘,孩子們卻玩得十分高興,個個跳得滿頭大汗的。
真好!杜秀青站在操場的一角看著孩子們,如果能多點體育器材和體育設施,孩子們就能玩得更開心了。
上課鈴響了,孩子們又一溜煙兒地跑回了教室,操場上的被卷起的塵土還在飄揚著。
「杜書記,我們這兒就這樣的條件,有時真覺得虧欠了孩子們啊。連足球籃球都買不起,跳繩和毽子也是孩子們自己做的,唉,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這兒的校園環境能得到一點改善。」桂校長說道。
「慢慢會好起來的。」杜秀青說。
「您說的那個孩子是誰?」杜秀青問道。
「杜書記我們里面坐,容我慢慢向您匯報。」桂校長笑著說。
看著眼前桂校長的笑臉,杜秀青似乎看到了杜家莊小學的杜校長,怎麼這些鄉村小學的校長,都長得差不多?
在會議室坐定,桂校長開始了他的長篇匯報。
似乎听了很久,杜秀青從桂校長顛三倒四不斷重復的話語中听明白了︰
桂家村小學五年級的學生桂智明,長期照顧村里的一位孤寡老女乃女乃。
老女乃女乃生病,桂智明就請假送老女乃女乃去醫院,還拿出自己的零花錢給老女乃女乃看病。桂智明的父母都外出打工,幾年沒有回家,家里爺爺女乃女乃均已去世,只有這個孩子一個人留守,後來桂智明干脆就住到老女乃女乃家里,和這個孤寡老人一起生活。
杜秀青提議看看這個孩子。
校長叫一位老師去五年級把桂智明叫了過來。
當桂智明站在自己跟前時,杜秀青的心忍不住難受起來。
孩子瘦瘦小小的,面色偏黃,明顯是營養不良;身上的衣服明顯偏小,褲腳吊得老高老高的,露出一對白白的腳踝。腳上的回力鞋也被大拇指給擠破了,兩個大腳趾頭探出了洞口。衣服雖然破舊,卻很干淨。
桂智明很靦腆,站得筆直筆直的,眼楮卻不敢看面前這位城里來的「大官」。
「智明,你家離這兒遠嗎?」杜秀青微笑著問道。
「我家就在山腳下,不遠。」桂智明眼楮看了一下杜秀青,立刻又閃開了。
「中午回家吃飯嗎?」
「回去,我女乃女乃在家等我。」
「那好,中午我們一起去你家里看看,好不好?」杜秀青始終關注這桂智明臉上的變化。
桂智明原本低著的頭抬了起來,目光疑惑地看著跟前這位看上去很親切的老師,「去我家?為什麼要去我家啊?」他臉上的表情告訴杜秀青,他不太願意。
「我們就想去你家里看看你女乃女乃,好不好?」杜秀青再次問道。
「那……好吧。」桂智明勉強答應了。
桂和民校長听杜書記這麼一說,要中午去桂智明家里,立刻慌了神!他原本是準備杜書記中午在學校吃飯的,這樣一來可怎麼辦?
好在校長的腦袋轉得快,立馬吩咐幾個老師提前做飯,讓杜書記一行吃了飯再去桂智明家。
于是不到十一點二十,杜秀青一行就被校長安排去吃飯。
這有點讓杜秀青感到意外。
山村小學資金短缺,老師們的生活都很艱苦。她本不想在這里吃飯的,給學校增加額外的負擔。可是人家已經好心安排了,硬是拒絕太不給人家面子。
杜秀青跟著校長來到吃飯的地方。桌子放在空余的意見教室里,里面放了很多飯盒。杜秀青隨後打開了一個飯盒,發現里面是蒸好了的白米飯。
「這些是路遠一些的孩子帶過來的飯,學校負責幫他們蒸熟。」桂校長說。
「那他們吃的菜呢?」杜秀青問道。
「孩子們自己帶點咸菜什麼的,家庭條件好一點的,就能吃個雞蛋。」桂校長說。
「來,杜書記,請坐。我們山村小學沒有什麼東西,粗茶淡飯,聊以果月復,請杜書記隨意。」桂校長說。
杜秀青看了看桌上,擺滿了盤子,大概數了數,也有十來個菜吧,且都是大盤大盤的。好像有很多肉類,杜秀青不知道那些是什麼肉,應該不是豬肉。
「杜書記,我們山上有些野味,這是兔子肉,這是野豬肉,這個是野雞,都是村民們自己打獵抓的,是新鮮的,您嘗嘗。」桂校長說道。
一听這些肉,杜秀青心里就有些反胃。她不是吃齋念佛的人,但是對于狩獵來的動物,她卻有著天生的敏感和懼怕。
小時候媽媽殺雞,讓她在旁邊幫忙,她都是閉著眼楮。每次殺雞的時候,媽媽就讓杜秀青抓著雞腳,防止雞掙扎。雞在被宰殺的瞬間,雙腳會用力地掙扎著,傳遞到她手上的那種力量,每次都讓她害怕!最後一次,她因為受不了雞的顫抖掙扎,扔下雞就往外面跑,害得媽媽在那兒被濺了一身的雞血!
從那以後,她再也不敢在媽媽殺雞的時候幫忙抓雞腳了!就是做好了的雞肉,她都難以下箸。說不清為什麼,總感覺雞垂死掙扎的樣子還在眼前,心里十分抗拒。
現在听到桂校長說這些都是打獵來的動物,她又有點不敢下筷子了。
桂和民還拿出了一瓶酒,說要好好敬杜書記一行一杯。
「桂校長,中午只吃飯,不喝酒,吃完學生就該下課了,我們也要立馬跟著桂智明下山。」杜秀青說。
「這個……這樣就太怠慢你們領導了。」桂和民有些過意不去。
「桂校長,我沒想到你們做了這麼多的菜,是我們打擾你們了。待會兒這些菜吃不完,我提個建議,能不能分給孩子們吃?」杜秀青看著桂和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