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9-08
「咳咳咳。」昏迷中的凌燕輕咳了幾聲,漸漸的轉醒過來。入眼便是輕紗帳子,似乎已經回了之前所住的府衙之中。緩了口氣,凌燕偏了頭,一個坐在自己身邊的人影闖入視線。
「醒了?」薛斐言忙站起身來,伸手將凌燕緩緩的扶起來。
凌燕順著薛斐言的力道坐起來,眼中的仍舊是一片疑惑的神色。明明是記得那一腳落下之後,自己隨著那棵樹一起落下了水里,而後呢?就覺得自己被一個人死死的攬在臂彎中,他似乎喚了自己的名字,然而又是那樣的模糊,已經記不得後來了。
「凌燕,既然當初我將你救回來,你的性命就是我的,此番你膽大妄為了些。」薛斐言負手立在凌燕的床邊,臉上一層冰冷霜氣,讓人看著就不由得一陣心涼。
「屬下……」凌燕垂下頭卻不知道該如何說。猛然只覺得胸腔之中涌出一口氣來,引得她死死壓下去的咳嗽爆發出來,只得伏在枕上咳著,蒼白的臉上一陣一陣的潮紅。
薛斐言眉頭一動,忙上前輕輕拍著凌燕的背,一面深深的嘆了口氣。當時上岸時,且不說兩個人如何狼狽,凌燕面色如何似死人一般,當看見她仍舊死死的握著那個錦盒的時候,薛斐言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從心口呼嘯而過,只覺得無法呼吸。
「可好些?」薛斐言輕聲問。
凌燕用手掩住口鼻,點了點頭,然而始終緩不過這一口氣來對薛斐言說些什麼。
「七皇子可在?」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屋中稍有的靜默,薛斐言起身站在門口。
「原來是棲梧公子。」薛斐言在門口讓出路來讓棲梧公子進了屋中。♀
棲梧公子將手上的藥放在桌子上,回身笑道︰「既然銀兩已經安然送到,那麼棲梧就告辭了。」
「如此匆忙?」薛斐言凝了一下眼眸。「這一次若非棲梧公子及時趕到施以援手,只怕在下與凌燕都要葬身魚月復了。此活命之情薛斐言永記在心,結草餃環定當報答。」
說著,薛斐言雙手握拳當胸,平推在棲梧公子的面前,頭微微頷下,神色甚為懇切。
「在下當不起。」棲梧公子伸手扶住薛斐言的手臂。「七皇子是公子的兄弟,公子如此重兄弟之情,若是在此處也定會令棲梧不惜一切代價相救。」
話說至此,薛斐言已然明白棲梧公子話中的意思,彎了嘴角笑道︰「六哥的情斐言自當記下。」
棲梧公子也只是一笑︰「那麼,棲梧就告辭了。」才邁開步子,棲梧公子又頓住︰「對了,隨我一同來的江南花映楊家的三少爺想請七皇子一見。」
薛斐言聞言,看了一眼一直掩著口鼻努力不讓自己咳出聲音的凌燕,轉回目光道︰「少時我定會去登門拜訪那位楊三公子,有勞。」
棲梧公子點了點頭,一直背對著屋中所有人的人直到她離開,故而,無論是薛斐言還是凌燕都沒有看見她面上的那抹笑意。
「來,先將藥喝了吧。」薛斐言端起藥沿著床沿坐下。
「屬下,咳咳,屬下自己來,咳咳。」凌燕伸出手去拿藥碗,卻不料薛斐言的手臂向著旁側動了動,躲開了她的手之後,徑自拿起藥碗中的湯匙,盛了一湯匙的藥放在口邊輕輕吹了吹,又放在唇邊抿了一口後遞在凌燕的嘴邊。♀
凌燕怔怔的看著薛斐言這一系列自然而從容的動作,竟忘了張口將藥喝下去。
「已經不燙了。」薛斐言溫和的笑著,目光中帶著似水的柔和。
「還是,咳咳,屬下自己來吧。」凌燕固執的伸出手去。
薛斐言無奈的放下藥碗,將凌燕已經伸在身前的手握在手中。
冰冷的手,溫暖的掌心,凌燕凝視著薛斐言,他亦溫和的回望著她。
「屬下……」凌燕猛然醒過神來要將手抽出來,怎奈她越用力,薛斐言握得便越緊。
蒼白的臉上,潮紅還是羞得通紅,此時已然分不清,只覺得眼前的人面似桃花,垂了頭自有幾分嬌媚。
「為什麼要這樣不顧性命。」薛斐言開口,聲音不易察覺的有些顫抖。
凌燕呆了一下,唇角輕輕彎了一段落寞的笑意︰「那是主子特特為鄧姑娘尋了的,向來珍惜。」
「只因我珍惜,故而便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薛斐言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又重了幾分。若是此時便失去了,他將如何幾乎無法想象。
一聲痛呼被凌燕死死的壓回胸腔之中,卻又激起更加劇烈的咳嗽聲。
薛斐言忙放松了手,卻仍舊不肯放開,忽然無奈的長嘆了口氣︰「該說你什麼好。」
一面說著,薛斐言一面從懷中取了那紫金簪插在凌燕有些凌亂的頭發上。
「終歸是你的,也不枉了你喝下去那麼多水。」似有些責備,卻更多又是疼惜,薛斐言屈起手指輕輕敲了一下凌燕的頭。
「這……」凌燕蹙了蹙眉,勉強坐直了身子與薛斐言對視,伸手就要將頭上簪子拔下來。
「做什麼?」薛斐言出手快,一把將她另一只手也握在手里。
「凌燕此番只是一片忠心,不敢受主子什麼賞賜。況且,也連累了主子入水相救,功尚不抵過。」
可真的是為了這原因嗎?
他要送給別的女人的東西,她不要。
「你也知道我是為了救你才落下水的?」薛斐言向前靠了靠,頭離凌燕很近,近的凌燕能夠感覺到他輕微的呼吸氣。
「屬下……」
「若只是屬下,我薛斐言未免有些好心過頭了。」薛斐言輕笑一聲。「上一次鷹的任務失敗什麼樣的後果?凌燕,你也知道,我從不是那般好心的人。」
任務失敗被擒,五馬分尸的消息傳到薛斐言耳中,他也只是蹙了蹙眉,不予相救。夜刃向來的規矩,生死自負。
凌燕垂下頭不語。
「所以,凌燕,不只是屬下那麼簡單。」薛斐言放開凌燕的手,撫了撫她蒼白的臉頰。又伸手將簪子撫得端正。「你不只是我夜刃中最厲害的刀。」
慢慢的抬起目光,凌燕看著薛斐言,似乎不解,可有似乎覺得從來便是這樣,不只是下屬,不只是屬于夜刃。
「在這里慢慢想吧。」薛斐言朗聲笑了起來,一面起身。「六哥遣了人來送賑濟的銀兩,無論怎麼說也要去看看。」
「咳咳……」凌燕開口,咳嗽聲卻先于話語出口。頓時心便已經涼了半截,即便是不通藥理,自己的身體如何到底還是有些感知的。
見凌燕臉色一變,薛斐言的心也沉了一下,繼而風淡雲輕的道︰「喝了這藥免得日後落下病根。」
「嗯。」凌燕應了一聲,端起已經溫度適宜的藥一飲而盡。真的會好,一定會好。她這樣安慰著自己,卻掩不住眼中那近乎絕望的悲涼。
薛斐言合上門,臉上的笑意漸漸的落了下去。凌燕此番落下水,嗆水過多傷了肺髒,只怕日後這咳嗽的毛病都不會好了。那樣一個善于蟄伏,從來都來無影去無蹤的人啊,如今毀了她如何受得了?
「七皇子別來無恙。」院中,星遠遠的站著。此時此刻,她並不是那個朱雀營中的星,而是江南花映楊家的義子,楊家三少爺楊敏誠。
「楊公子別來無恙。」薛斐言轉過身,方才面上那悲戚之色已然風消雲散,只剩下溫和笑意,銳利目光。「此番有勞楊公子送了銀兩過來。」
「我楊家受六皇子之托,亦是為國盡綿薄之力。這二十萬兩的銀子還望七皇子善用。」楊敏誠似有所指的笑道。
薛斐言眼眸低了一下,輕笑︰「這是自然。百姓如水君為舟,可載之可覆之。待渭河之事評定,本王定然親送賬簿到楊府之上。」
「這便不必了。」楊敏誠連忙拱手笑道。「七皇子的英明舉國皆知,我楊家斷不敢懷疑。」想了一想,楊敏誠又道︰「只是想提醒七皇子一件事情。」
「哦?」薛斐言眉頭揚起,目光緊緊的盯著面前的這位公子。楊家果然不簡單,看這位公子通身的氣派,言談之不俗,斷不是普通商人之家的風範。早在金都玉門嬌便見識過,如今這感覺越發明顯。
「今日陳府搶米之亂,報信之人冒犯恐皆不是偶然。」
「楊公子此話是指有人意欲要了本王性命?」
「這在下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听聞那些亂民口中說著若是早有人帶頭,也不至于之前在陳府吃了虧。」楊敏誠抬頭看了看天色,又將目光落在薛斐言身上。「在下想著,當不是巧合吧?」
今日陳府損失嚴重,按著陳維的性子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便是父皇不說什麼,只怕那些陳府門生的唾沫能將他薛斐言淹死了。念及此,薛斐言冷笑了一聲。如此借刀殺人倒也是一條好計。
「在下言盡于此,至于後事如何就憑七皇子定奪了。家父所賦之任業已完成,敏誠明日便告辭了。」楊敏誠恭敬的拱了拱手後便轉身離開。
傍晚時分,一只鴿子自楊敏誠的窗口撲稜稜的飛起來,腳上帶著的竹筒映著夕陽倒不甚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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