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9-23
每每六七月份,金都的官宦人家,高門大戶總會在家中舉辦一些宴會,遍請在金都的青年才俊,名門閨秀到家中小坐。
薛斐言與鄧琴語到丞相府後花園的時候,里面已經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有的在花叢中賞花,有的在廊下吟詩作對。閨秀們遠遠的站在一處亭子里面,用絲帕掩著口,細細的談著些什麼,偶爾會將目光落在院中某個士子的身上,而後臉頰微微一紅,轉過頭去。
「爺爺在前面的清味小築等你。」鄧琴語拉著薛斐言的手臂向著前面亭子走過去。
「見過七皇子。」亭子中的女子們看見薛斐言走過來都忙斂襟見禮。
「免禮。」薛斐言頷首一笑,偏了頭對身邊的鄧琴語道︰「我先去找你爺爺,稍時回來陪你。」
「嗯。」鄧琴語含著笑意點了點頭,目送著薛斐言往清味小築的方向去,耳邊是亭子中各家小姐們的低聲議論。
「七皇子對鄧小姐可真是好呢。」
「可不是。听說皇後要求皇上給他們賜婚呢。」
「嘖嘖嘖,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兒啊。」
在去往清味小築的路上已經漸漸听不見那些女子們的議論了,薛斐言的腳步也慢慢的放緩了些,目光落在道路兩旁開著的花叢之上。
什麼時候也該讓凌燕常出來走走,到底是花兒一樣的年紀。只是這樣想著,薛斐言的眼中不自覺的留露出一絲溫柔。
「老臣見過七皇子。」不知何時,鄧欽堯已經自清味小築之中出來,在薛斐言的面前拱手道。
「鄧大人免禮。」薛斐言頷首回禮,一面扶住鄧欽堯的手臂。「有勞鄧大人出迎了。」
說著,兩個人走進清味小築,分主客坐下。
這清味小築建在丞相府後花園的一個角落上,周圍是疏疏朗朗的竹林,環繞著小築倒是別有一番情調。清味小築四面都是窗子,正值夏日,四面都開了窗,風自其間穿梭而過,異常涼爽的同時更防了隔牆有耳。小築正中是一張檀木桌子,上面已經煮好了茶,遠遠的就能夠聞到茶香。
「這是今天琴語特地煮的花茶,七皇子請。」鄧欽堯平攤了手掌指向薛斐言面前的桌子,微笑道。
薛斐言雙手執起面前精致的紫砂杯放在鼻端過了一過,輕笑︰「好茶。」
「老臣素來不喜歡濃茶,這清茶雖然味道淺淡,反倒是合了老臣心意。」鄧欽堯抿了一口茶,悠悠的放下。
薛斐言一笑而已,靜了一會兒笑問︰「不知鄧大人此番所為何事?」
「不知七皇子可曾听聞肅慎大捷的消息?」
「略有耳聞。」薛斐言微微一笑,果然是為了此事。
「哦?」鄧欽堯撫了撫胡須,又道︰「不知七皇子可有什麼對策?」
薛斐言不忙著回答,飲下一小口茶後笑道︰「左尋蕭大捷,雖然沒有按照原定的計劃置慕容瑾于死地,至少也還是拿了頭功回來。這次也不算是全無收獲。」
「只是老臣听說刺殺儼狁首領薩雅圖的是慕容瑾。」鄧欽堯不無擔心的擰著眉頭。「只怕他們凱旋回來之時,慕容家的風頭會更勝。」
「這個倒是不妨。」薛斐言優哉游哉的笑著。「有些事情尚不到最後,還是不要太早下結論吧。」
「怎麼,莫非七皇子已經有了妙計?」鄧欽堯略顯老態的臉上,目光銳利得仿佛不肯服老的鷹。
「妙計也談不上,只不過,既然已經助了慕容瑾,好歹她要付上些代價。」薛斐言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意味深長的笑了一句。♀
遠遠的可以看見金都的輪廓,隱約在晨曦之中不甚分明卻仿佛在慕容瑾的眼前。行軍半月余,終于是回到了金都之中。微微偏了頭,就能夠看見旁側與自己並轡而行的左尋蕭。
依舊是當年一起回來的樣子,那一次是她封王拜侯,時隔一年早已經是物是人非。
「前面就是金都了。」左尋蕭稍微用力勒了一下馬韁,留意讓兩個人的馬頭一齊。
「嗯,是啊。」慕容瑾應了一聲,淡笑掛在臉上,如這一路之上的表現一樣,禮數周到得無可挑剔,卻偏偏帶著十分的疏離。
「還記得上一次這樣行軍是你拜玉陵王的前夕。」左尋蕭懷念的目光落在遠方,輕輕的嘆了口氣。
「難得將軍記得。」慕容瑾一笑。「末將去傳令後面兵馬扎營城外,失陪。」說完,慕容瑾立刻腿上用力,撥轉了馬頭向大軍的後方飛馳而去。將怔楞著的左尋蕭獨自留下。
入宮,御階之下,慕容瑾與左尋蕭撩袍跪地,齊聲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皇上端坐在高階之上笑道。「這一次擊潰儼狁進攻,斬殺儼狁首領薩雅圖,兩位愛卿功不可沒。」
得了夸獎,慕容瑾與左尋蕭都低頭拱手,恭敬的听著。
「兩位將軍旅途勞累就回去歇著吧。擇吉日,朕為你二人行封賞。」
「謝皇上。」
慕容瑾如同遇了大赦一般松了口氣,出了大殿快步走到宮門口,一把拿過馬韁繩翻身上馬,直奔著五皇子府而去,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陰影之處,一個人冷峻的目光帶了幾分嘲諷的落在自己身上。
五皇子府竟是門可羅雀的境況。慕容瑾勒住馬微微蹙了眉頭,心中起疑。縱是薛流嵐以風流之名問于金都,門前沒有賢士還是有幾個世家子弟常來走動的,怎麼會如此清冷。
下馬時早已經有人迎了上來,伸手接了慕容瑾手上的馬韁繩。大門敞開,小丁子早已經躬身站在門口和凝碧一起恭候著慕容瑾。
「薛流嵐呢?」慕容瑾心中疑惑越來越重,在大門口停住腳步,目光緊緊的盯著小丁子。
「皇子妃還是先里面吧。」凝碧上前一步低聲道。
慕容瑾看了凝碧一眼,眼神在她紅腫的眼楮上略微停頓之後,心猛地一沉,手下意識的攥成了拳。
看著慕容瑾一言不發的坐在大堂之中,凝碧與小丁子對視了一眼,也一直都沉默著不說話。
「說吧,怎麼回事?」慕容瑾尚來不及換下戰袍,端坐在主位之上,一臉凝重的看著面前的兩個人。
「回皇子妃,爺被虎賁軍帶走,現在在天牢里。」小丁子帶著哭腔的說著,一面兩個人都「撲通」一聲跪在慕容瑾的面前。「爺走的時候說了,等皇子妃回來務必想辦法去天牢里見他一面。」
「你說什麼?」慕容瑾豁的站了起來。「可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兒?」
「听說是查出前陣子京中大臣遇刺與爺有關系。」凝碧用絲帕沾了沾眼楮周圍,有些嗚咽的回答。「皇上震怒,下令讓虎賁軍將爺帶去宮中,之後,之後就直接打下天牢待審。」
竟然查出了?慕容瑾失神,無力的跌坐回椅子上,死死的咬著下唇。怎麼會呢?
「可知道是誰查出的這件事情?」
「刑部尚書李彥。」
李彥?慕容瑾凝眉思索著,而後開口道︰「是原本的兵部侍郎?」
「正是。」小丁子點頭回答。
「我知道了。你們兩個先起來。小丁子,你去安排一下,看看能不能進天牢見一見薛流嵐。凝碧。」慕容瑾的目光轉到凝碧的身上,搖頭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奴婢,奴婢知道。」凝碧將眼淚死死的忍回眼楮。她從小就在五皇子府中,差不多是跟著薛流嵐一起長大的,這等陣仗還真是頭一回踫見,薛流嵐出事她就仿佛是沒了主心骨,一時間倉皇無措。「皇子妃有什麼吩咐奴婢去做的?」
「你去怡春園告訴蝶曼午時過後,我要去見她。」
「見蝶曼姑娘?」凝碧吃驚的看著慕容瑾。現在這哪里是吃醋的時候啊?而且從皇子妃走了之後,爺又沒有去找過蝶曼姑娘。
「煙花之地消息最為靈通,我只是找她問些事情罷了。你換了男裝與何承簡一起去,當心別露了身份。」
「是。」兩個人領命之後各自去辦事。
慕容瑾坐在大堂之中,屈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才回到金都,連口氣都沒有緩過來,竟然就遇上了這樣的事情。薛斐言,肅慎戰場上的失利你一定要從金都官場之上補回來是嗎?
「若是累了,先歇歇吧。」驀然,一個熟悉的聲音落在耳中,慕容瑾猛然抬頭,柳已經緩緩的自門口走過來,站在慕容瑾的面前。
「柳?」慕容瑾站起身,喜出望外的看著他。「不是已經讓你們回武川了,你怎麼回來了?」
「你獨自一人讓將軍如何放心?」柳微笑著。「一听聞你凱旋回了金都,將軍就讓我與翼回來幫你。」
到底在父帥的心中,金都的權謀之爭比戰場上凶險萬倍。慕容瑾暗自點了點頭,如今倒也覺得深有體會了。
「有你們在我也安心些。」慕容瑾長長舒了一口氣,又看了看外面。
「放心,我進來的時候外面沒有人。」柳給了她一個安寧的笑意。「這一次五皇子下獄,看來皇上是動了真格。你還是要早作準備才是。」
「哦?」慕容瑾揚眉,思量片刻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說罷,徑自轉身走在前面,只听聞身後一陣風聲響,原本柳站著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
一直行到後花園的亭子里,慕容瑾才停住腳步,笑道︰「出來吧。」
「莫非這府中不全然信得過?」柳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慕容瑾的身後笑道。
「總還是防著些好。在金都這一年,別的沒學會,人心隔肚皮的道理倒是學了個十足十。」慕容瑾眼神晃了一晃,轉而將嘆息壓了下去。「說說看,你都听到些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