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4-01-04
慕容瑾痴坐在門口的春藤椅子上,面無表情的對著空蕩蕩的院落。明媚的陽光暖暖的落在石板上,反射出來的光刺著慕容瑾的眼楮。
薛騏還在的時候很喜歡在午睡之後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從前這院子里有很多花草,或擺成一條小路,或攢成一簇花叢。然而從慕容瑾入住昭陽宮之後,就命人將院子清理出了很大一塊空地方。
「在看什麼?」薛流嵐從慕容瑾身後走出來,俯問道。
慕容瑾的目光仍舊落在院子里,口中喃喃道︰「今日陽光這樣好,若是騏兒在,定然會來院子里玩兒的
薛流嵐的笑意僵在臉上,想要去攬住慕容瑾的手停頓在半途之中,竟然不敢再向前哪怕一點點。
慕容瑾醒過來到現在又是半月有余了。這半個月的時間里,她每日只是坐在窗前發呆,或者站在院子中緊緊的閉上眼楮。她的傷還沒有好,可已經恢復了從前早起練劍的習慣。只不過,每一次練劍之後都會下意識的向著廊下那個矮小的凳子上看一眼。
原來的時候,每天早上薛騏都會乖乖的坐在凳子上等著慕容瑾練劍結束。然後母子兩個人會高高興興的吃早飯,在昭陽宮中散步,慕容瑾看著薛騏和其他人玩耍。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過往。
「別再想了,你現在的身子還沒有完全的恢復過來。若是傷了身子,騏兒也會心疼的薛流嵐打橫將慕容瑾抱起來,朝著屋子里走去。
慕容瑾安靜的窩在薛流嵐的懷中,半晌才幽幽的道︰「為什麼?」
「什麼?」薛流嵐腳步一頓,垂下眼眸來看著懷中的慕容瑾。
「為什麼那一日你沒有及時趕到?」慕容瑾倏然抬起頭來瞪著薛流嵐。「為什麼偏偏是那一日你推後了下朝的時間?」
薛流嵐的眉頭擰在一起,已經察覺了慕容瑾這問話背後的意思。抿了抿雙唇,薛流嵐恍若沒有听見慕容瑾後面的話,徑直將她放在床上,轉手向桌上拿了金瘡藥。
轉過身來,慕容瑾仍舊緊緊的盯著他,目光中帶著疑惑,帶著讓人心疼的淚水。
「薛流嵐,告訴我為什麼?」慕容瑾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連半點起伏都沒有,一望無際如同平靜的湖水。
「你覺得為什麼?」薛流嵐的手緊緊的握住藥瓶,指尖有些發白,卻還是努力讓自己的臉上維持平淡的笑意。
慕容瑾慢慢的低下眼眸,垂頭道︰「我也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出口?」薛流嵐敏銳的眼光落在慕容瑾交握的雙手之上,驟然一陣心痛讓他升起窒息的感覺來。
慕容瑾抿住唇不回答,只是放在腿上的手的指尖顫抖得更加厲害。
薛流嵐拿著藥瓶走到慕容瑾面前,俯身將藥瓶放在床沿,淡聲道︰「該換藥了
「嗯?」慕容瑾猛然抬頭,滿眼的淚水一不小心在薛流嵐的眸中展露無遺。
「怎麼哭了?」薛流嵐用雙手捧住慕容瑾的面頰,微微揚起嘴角。「在你眼中,你的夫君就這麼冷血無情嗎?虎毒不食子呢
慕容瑾清澈的眼眨著,毫無征兆的,很大的淚珠接二連三的從她的眼眶中滑落在面頰上,而後又直直的落在她垂在身前的手上。
薛流嵐有些慌張,連忙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懷中,輕聲哄著︰「在想什麼,可不可以告訴我?」
「薛流嵐,對不起,對不起慕容瑾的手緊緊的環住薛流嵐的腰間,將整個臉埋在薛流嵐的懷中。「是我沒有保護好騏兒,是我太沒有用了
「這不怪你,你當時也受了重傷薛流嵐的心像是被刀狠狠的刺了一下,並沒有流出多少血,可是疼得讓人難以忍受。
「如果我再堅持一下,騏兒就不會死了。或者,或者我該隨著他一起跳下池塘慕容瑾的聲音忽然鎮定下來。
薛流嵐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氣。
「慕容瑾,這件事情本就是被人算計了的薛流嵐扳著慕容瑾的肩膀,強迫她與自己對視。「不要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可這就是我的錯。我是騏兒的母親,可我竟然連保護他的能力都沒有,眼睜睜,眼睜睜的看著他在我面前被扔下了池塘慕容瑾的手幾乎痙攣的拉著薛流嵐的衣襟。「你知不知道,騏兒他當時就在我面前啊,他拼命的喊著母後,喊著我這個做娘的。可是,可是我卻倒在了地上,竟然沒有起來救他
慕容瑾的語速越來越快,眼神也漸漸的失去了焦距,凌亂的不知道應該放在什麼地方,瞳孔一點一點的在放大,當時的情景就在她的眼前回現著,一遍又一遍,不肯罷休。
「慕容瑾薛流嵐猛地注意到了慕容瑾的不對勁,連忙將她的手握在手中,緊緊攬住她不斷發抖的身體。
「騏兒,騏兒,娘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慕容瑾呢喃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如同一句句夢囈。可是,那樣的清晰,不停頓的木然的重復著。
「是你腿上有傷在前。慕容瑾,若是你一定要為這件事情找一個承擔錯誤的人,那麼,你听好,是我的錯,造成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薛流嵐的錯薛流嵐鄭重其事的說道。
「不,不是,不是慕容瑾搖著頭否認著薛流嵐所說的一切。
「如果我沒有與你賭氣,就會每日都守在你身邊。如果我沒有听那些人的爭論,就會早一點下朝,就可以早一點趕過來救騏兒。慕容瑾,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薛流嵐閉了眼,淚水沿著他的面頰滑落下。
「不是你的錯,不,不是慕容瑾慌亂的伸出手來要將薛流嵐面頰上的淚水抹去。「是我,是我對不起騏兒。你說,騏兒他自己一個人,會怕的吧?」
慕容瑾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認真的問了一句,而後沉吟著。
薛流嵐有些晃神,尚不曾開口回答,慕容瑾已經點了頭。
「騏兒才那麼小,沒有娘陪著他一定會害怕她說得很認真,認真得薛流嵐心里一驚。
「慕容瑾,騏兒是男子漢,一定不會害怕。他,他一定希望自己的母後好好的活著薛流嵐攥著慕容瑾手的手更加的用力。「所以,為了騏兒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沒有騏兒,我還為什麼活著?」慕容瑾蒼涼的笑了一聲。
「為你自己薛流嵐咬了咬牙,緊緊的凝視著慕容瑾。「我知道,我還沒有資格讓你為了我好好的活下去,但是就算是為了你自己,好好的活著
「我自己?」慕容瑾的目光仍舊呆呆的。
「對,從來你都沒有為自己活過,所以從現在開始,你要為了你徑自好好的活著薛流嵐的指月復滑過慕容瑾的面頰,將那些淚痕消弭在指端。
慕容瑾只是眨著眼楮瞪著薛流嵐,沒有說話,更沒有任何的反應。
薛流嵐嘆了一口氣,伸手將慕容瑾外面的衣衫褪下,拿起金瘡藥開始細細的為她換藥。但是慕容瑾方才的話始終縈繞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簡直無法想象若是慕容瑾真的尋短見,以後的日子他該如何一個人面對。亦或者他也會隨著慕容瑾而去?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吧,至少他們一家人還能夠團聚。
回到御書房中,小丁子來報李彥在外面求見。薛流嵐還沒有應聲,李彥就已經走了進來。
「臣參見皇上李彥施禮,偷眼打量著坐在座位上發呆的薛流嵐。
他一手撐著臉頰側,另一只手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面前的桌子面。
「皇上?」李彥見薛流嵐沒有反應,又上前了一步叫到。
「哦,是李大人來了,坐薛流嵐沒精打采的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不知皇上可是為了皇後娘娘的事情發愁?」
「正是薛流嵐點頭,將午後慕容瑾說的話講給李彥听。「我怕她這一次是真的撐不過了
李彥也說不出什麼,跟著嘆了一口氣。已經半個月,慕容瑾仍然無法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看來這位向來堅強的女將軍這一次是真的被壓倒了。
思忖了一下,李彥道︰「莫若皇上將皇後接出昭陽宮另置別處?昭陽宮中處處都是小皇子的身影,皇後睹物思人更加難以走出來
「她不肯薛流嵐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在慕容瑾說出那一番話的時候,薛流嵐就與她說,想要將她接到自己的寢宮中住一段時間。可是慕容瑾幾乎是立刻的就拒絕了。她不願意離開昭陽宮,不願意離開唯一還殘存著她對兒子記憶的地方。
李彥也無法,只得安靜的坐在一邊不說話。
「對了,李大人今日來御書房是有什麼事情嗎?」忽然,薛流嵐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朗聲問道。一掃方才的陰霾,因為他還要打疊起精神來對付郭尚忠。
李彥聞言,臉上閃現過一絲猶豫,而後從袖中取出一封奏章,走上前放在薛流嵐的桌子上。
「這是今早大臣們遞上的聯名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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