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大好,春日浪漫。
身體好了許多,心情連帶著也舒服了不少,沈蔚然趁著這大好風景還沒溜走,讓荔枝和櫻桃扶了她到御花園里轉轉。
花團錦簇的勃勃生機景象著實很不錯,白的黃的黑的蝶在奼紫嫣紅中飛舞,仔細辨去,便可發覺其間亦有蜜蜂在忙碌。沈蔚然雖然只能被大宮女扶著慢慢的走,但一點不覺得累,反而因為長久窩在琳瑯殿好不容易能出來心情愈發的好。亦因為明媚的東西,總能給人歡暢的感覺。
這麼一路走一路逛,待櫻桃瞧見不遠處有涼亭,便悄聲問沈蔚然︰「娘娘,那邊有亭子可以歇息,娘娘不若先歇會再逛吧。」
的確是覺得有些乏了,身子到底還沒好透,沈蔚然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頭,依然被櫻桃和荔枝扶著往那涼亭去。想著坐下歇一歇,喝杯暖茶,遠遠的賞賞景一樣很不錯。
還近,瞧見涼亭中似乎有些異樣,大理石石凳上坐著一名妃嬪,地上還跪著一人,看不清模樣,沈蔚然只覺得自己來得真不是時候。明明是如此和諧的美妙景象,偏偏踫上不那麼和諧的事情,難免覺得有幾分掃興。
櫻桃和荔枝亦瞧見了那邊的不對勁,兩人看一眼沈蔚然的臉色,等候吩咐。不想去看那戲,沈蔚然便打算就此避走。正要吩咐宮人離開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行禮的聲音。
「妾見過淑妃娘娘。」
沈蔚然偏轉身子,視線落在半蹲了身子垂著頭行禮一絲不苟的女子身上。這人她前些時候見過,是陳雲暖陳昭容。「陳昭容免禮。」沈蔚然一手扶著櫻桃,一手虛扶一把陳雲暖,笑著說道。
陳雲暖謝了聲,這才起身,抬起頭來。沈蔚然好好瞅她,比之先前更覺得這如花的臉蛋帶著甜美的氣息,光是看著便覺得喜人。只是現下似乎隱約有幾分急切的樣子,白白折損了幾分甜美的樣子。
「陳昭容也是來逛御花園的麼?」將手遞回給荔枝,即便能瞧得出來陳昭容必定不是如她一般,揣著好心情來逛御花園,可也不想多問其他的話,別人的事情與她有何相干,不如不知。《》
陳雲暖听了沈蔚然的話,臉上倒有了兩分笑意,「妾卻不似娘娘這般,是有些事情鬧得不得不來。」
「如此,便不耽誤陳昭容了。」沈蔚然跟著笑笑,又微微側頭,吩咐身旁的人道,「走吧。」
陳雲暖連忙行禮恭送,待沈蔚然走遠,這才重新起身,卻蹙眉多看一眼沈蔚然的背影,而後依舊看似鎮定,實則腳步匆匆往涼亭走去。
御花園涼亭內。
良妃傅新桃悠閑的喝著茶,也不去看跪著的陳才人,只神情悠然的將目光睇向遠處的好景色。
陳才人名叫陳雲顏,今年初初進宮,承了兩回寵,得了個才人的封號,昭容陳雲暖正是她的嫡親姐姐。陳雲顏自恃教姐姐陳雲暖更加貌美,性情才情也絲毫不輸于她,偏偏自己只是個正六品的才人,對方卻是正二品的昭容。
陳雲顏心里只有這些想法,哪里知道自己的姐姐陳雲暖在她進宮之後多方打點才令她現在即便沒有帝王寵愛,但至少過得不算差。否則,以她區區才人的地位,又沒有任何的寵愛,早被欺負慘了。
良妃玩味看著匆匆趕來的陳昭容,嘴角頓時浮現一點笑意,眼神飄向跪在地上的陳雲顏,曼聲說道︰「陳才人,有人來看你的好戲來了。」轉而又捧了茶盞,輕啜了一口。
陳雲暖本是在秋雲殿歇著,想宮人匆匆來報說自己的妹妹沖撞了良妃,正被罰跪在御花園內。听了這樣的消息,哪里還有歇息的心思,連忙領著大宮女來御花園。
雖然明白這般的行為過于沖動,但自己的妹妹素來被嬌慣著長大又心高氣傲,哪里受得這後宮里的如此委屈?當初自己已是托人帶了消息回陳府,萬萬不可讓陳雲顏參加選妃,豈知最後還是到了這般地步。這後宮,哪里是她混得下去的地方!
氣是氣,陳雲暖更舍不得這妹妹就這麼在後宮里被摧殘了。正是如花似玉天真浪漫的年紀,自己已經這樣,豈能讓妹妹重蹈覆轍?!偏是她的性子如此,如今得罪了良妃,良妃又是孟貴妃的人,誰知道改日會不會再被孟貴妃捉到什麼錯處再被罰?
陳雲顏尚白良妃的話是何意,耳邊響起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妾見過良妃娘娘,請良妃娘娘安。」
「免禮。陳昭容好心情,是來逛御花園的麼?倒是巧呢。」良妃臉上笑意愈深,看似正望著陳雲暖,余光卻覷向跪在地上的人。
陳昭容見良妃這副樣子心里要多不喜有多不喜,這般情緒藏得死死的,嘴邊的笑卻同良妃的笑一樣越顯得燦爛了一些。「恰巧路過這兒,見良妃娘娘在此,便上前來行禮請安了。」
「陳昭容果然是個懂規矩的,不似陳才人這般竟沖撞于我,我不過是個良妃,便也只能罰個跪什麼的讓陳才人長點教訓了。」不待陳雲暖先提起罰跪的事情,良妃搶在前頭開口堵了她的嘴,又道,「這般小事哪里值得陳昭容上心,若要依我看麼,這御花園的景色這般美,錯過了可就看不到了,陳昭容也該趁著這會兒,多來看看才是。」
「良妃娘娘說得是,妾受教了。」
陳雲暖被傅新桃的話一堵,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替陳雲顏解困,只能先這麼應下來她的話。這些,落到陳雲顏耳里,便成了另一幅樣子。自己在這兒被罰跪,嫡親的姐姐得到信兒,趕忙來看她的好戲,當真是嫡親的姐姐!心里一時愈發厭惡陳雲暖,亦愈覺得憤恨。
可她又能如何?她只是一個正六品的才人,這後宮里在她上面的人一大把,見了自己的姐姐,都必須恭恭敬敬地行禮。甚至是,譬如這般,高位的妃嬪們在領,她便須等她們說罷,才有資格開口行禮。
「妾見過陳昭容,請陳昭容安。」陳雲顏努力忍耐,才不至于是咬牙切齒地將這話說出口,語氣里到底有些難言的憤懣意味。
陳雲暖听得心驚肉跳,可面上笑意半分不變,看一眼陳雲顏又立刻重新看向良妃,說道,「妾瞧著這天氣愈發有些好,娘娘在這兒干坐著倒是無趣,何不去四處走走?」
「景色太美,我倒是個不知足的,方才逛了許久,身子乏得很,這會子都還沒緩過勁來,現下怕是逛不動。陳昭容若是想去好好逛逛,卻是不必在意我,自去逛便可。」良妃心中冷笑,自己要是真去逛花園,哪里有讓陳才人繼續跪著的道理,自然是要放了她。一點也不想順了陳昭容的意,良妃自然也就不會順著她的話說。
本來這話便主要是探一探良妃是意思,現在得到這樣的回答,陳雲暖心下亦明白,傅新桃這是輕易不願放過自己的妹妹,定要她跪上兩個辰時才肯罷休。跪上兩個時辰,兩腿必定都淤青了,養身子這段時間便也不可能服侍皇上。若是發生這樣的事情,依著自己妹妹的性子,怕是又要鬧出事情來。
沒有趟這趟渾水的沈蔚然失了逛下去的興味,便吩咐荔枝和櫻桃扶她回琳瑯殿。雖並沒有看清方才涼亭內都是何人,但見著了陳昭容,沈蔚然多少能猜想到涼亭內跪著的那個,多半便是陳昭容的妹妹陳才人了。
這麼想著的時候,眼前突然躥出來一個小身影,沈蔚然以至于她身邊的宮女們都沒有察覺,是以當下都被驚嚇。沈蔚然身子顫了顫,待看清面前的人才算是鎮定下來。
櫻桃和荔枝紛紛行禮,垂首道︰「奴婢見過公主。」
公主?沈蔚然心思立刻便轉了轉,大啟的公主只有一位——皇帝簫晟的胞妹蕭姝,便是眼前的人?依著原主的記憶,蕭姝往日都不在宮中,似乎是身體原因,現下這是回宮了麼?先前倒是沒有得到什麼消息,一時間,沈蔚然想不多明白這事情。
蕭姝不過是剛剛及笄的年齡,唇紅齒白,臉蛋兒又鼓鼓的,越顯得稚女敕。先帝在時,極為寵愛蕭姝,本就是公主,少不得千寵萬愛著長大,精貴得不能再精貴。後來簫晟即位對這個皇妹自然也是半點都不怠慢,是以蕭姝依然是被庇護著不經任何風雨,性子難免有些嬌氣,也著實天真浪漫了些。
「免禮免禮。」蕭姝不怎麼在意這些宮女,對自己面前的沈蔚然卻感興趣得很,她一雙大眼楮明亮亮的睜著期待的看著沈蔚然,問,「剛剛我突然就跳出來,是不是把你給嚇著了?」
沈蔚然確實是嚇著了,可總不能去怪眼前的人,怪不起也不敢怪,況且蕭姝這樣子實在讓人生不起氣。「公主這麼活潑的舉動確實是將我嚇了一跳……」
話完,簫晟又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宮女們紛紛行禮,沈蔚然也立刻委身,「臣妾見過皇上。」
蕭姝轉身看見了自己的皇兄,立刻笑得比天上掛著但陽還要燦爛,甜甜的喊了一句︰「皇帝哥哥。」走上前,挽了簫晟的手臂,這才轉過身來繼續看沈蔚然。好似這會兒再次想起了先前和她說的話題,抬頭看著簫晟,又看看沈蔚然,想說什麼卻還是閉了口。
簫晟淡笑看蕭姝一眼,繼而免了沈蔚然的禮,才與蕭姝說,「這是你的淑妃嫂嫂,你往常倒沒曾見過,今日能遇上也算是緣分了。」
「淑妃嫂嫂好。」蕭姝乖巧到笑眯眼楮和沈蔚然打招呼,還不忘說一句,「淑妃嫂嫂長得真好看。」听不大出來是真心夸獎還是客套而已。
沈蔚然並不將這話往心里去,只是听到簫晟口中的「淑妃嫂嫂」有股說不出的感覺,這樣的說法算不算得是對她的一種認可?雖然這認可多半是源自對沈家的認可,與她無什麼關系。
「承公主一聲嫂嫂,倒讓我覺得不好意思,心里又恨不得樂出朵花,白白讓皇上見笑。」
「你身子弱,在外面待久了不好,眼瞧你是要回去的意思,也不好留住你,待晚些朕再去琳瑯殿看你。」
沈蔚然不去深想簫晟這話是為了打發她,不希望她攪了他的興致,還是見她本是要回去,真心憐惜她。
順從的應下他的話,沈蔚然恭送著簫晟和蕭姝往御花園深處去,想起方才涼亭以及陳昭容的事情,怕是又是一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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