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姝回到自己的房間,在大宮女的服侍下沐浴過後用了晚膳便休息了。心情的沉重沒有抵過身體的疲累,她很快就睡著了。宋灝澤護送她回了房間後便守在房門外,簫姝看起來狀態很不好,是以雖然她歇息下了,他也沒有徑自去休息。
夜色很快就降臨了,宋灝澤守在門外,整個庭院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異響。一彎新月孤零零的掛在漆黑的黑幕下,涼風吹動雲朵,又遮去了大半的光亮。
他想起今天在密林里的刺殺,不能不說有幾分佩服淑妃。為皇上做到那個地步,不是一般的妃嬪能夠舍得的,更敢冒著可能丟了性命的風險果斷的做出那樣的舉動。
在那個時候,帶著傷員和不帶著傷員的差別太大,淑妃的這麼一個舉動,無論她是否有那個心思都無異于救了世子和其他的幾名侍衛,同時亦算是向皇上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得救之後的世子看起來有些落寞,盡管極力掩飾也沒有將這些情緒全部都掩藏起來,仍舊能夠讓人發現端倪。宋灝澤覺得有些奇怪,既已得救,世子為何還會如此,特別是當他看到表情凝重的皇上親自將受傷的淑妃抱起來的時候,那一瞬間臉上呈現出來的哀傷之色太過惹眼,讓他沒有辦法不注意。
世子和皇上都遭遇刺殺,世子亦是幾乎被逼至絕境,這便意味著,前來刺殺的死士應不是賢親王的人,那麼最有嫌疑的便是國舅太後一派……若真的是太後的意思,這是,終于要開始了麼?
分心之時,房間沒突然出現了一聲低喊,宋灝澤握緊手中的劍,眉頭皺緊,睡下到現在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這是做了噩夢了?
她放佛又看見了沈蔚然渾身是傷,傷口還流著血的樣子。沈蔚然沒有了氣息,沒有了任何動靜,再也無法說話走路,簫姝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被這個場景里的可怖氣氛壓制住,心里害怕極了,下意識的抗拒和掙扎,努力告訴自己不過是個夢而已。
竭力睜開眼楮,身上卻是冷汗淋淋,簫姝擁著被子坐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那只是個夢,並不是真的。房間內的燭火搖曳著昏黃的光亮,簫姝將臉埋進錦被里,冰涼的觸感莫名能夠平復她心里的害怕和悸動。
大宮女很快就循聲進來了里間,關切詢問簫姝是否有什麼事情。簫姝沒有抬起頭來,只問她自己睡了多久,得到只不過是一個時辰的答案,簫姝才讓自己的臉離開了錦被。看著大宮女又問,「宋護衛在哪?」
「宋護衛一直都守在房門外
簫姝听言點頭,輕吁了一口氣,又說,「服侍我穿衣,我想出去走走
房門突然被打開,宋灝澤見是簫姝出來,緊皺的眉頭沒有松開,但她穿得不算少,不至于著涼,便寬心了一些。
「這個時辰,公主要去哪兒?」
簫姝看著宋灝澤,眼里不知為何起了淚意,她垂了眼,一邊抬腳走出房門外,一邊對宋灝澤說,「我想在院子里附近走走,你跟著吧沒有停下腳步,只直愣愣的往外走去。
宋灝澤看著簫姝這般,若有所思卻什麼都沒有說跟上了她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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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晟親自擰了帕子敷在沈蔚然的額頭,看著兩頰撲紅撲紅睡著了的恬靜樣子,輕易便想起了她睡著前與他說的那些話。每一句都讓他更對她有愧疚、歉疚之感,若不是她說話的神情太過平靜,簫晟只怕自己會因為無言以對和無顏面對而離去。
他看著沈蔚然平心靜氣與他說那些話的時候,覺得她這麼個樣子實在是很讓他覺得不喜歡。若更多幾分珍重,便不會這樣的平靜的告訴他自己心里的想法,當時會那麼做,又都是出于什麼緣由,那些只因為他是皇帝而做出這些判斷和舉動,她對他的全部感情里面並沒有和他有一樣的感情。
這個認知讓簫晟覺得悵然,但他又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恰恰最為喜歡她的這一點,足夠的聰明、理智還有真誠。即便是不愛他,但他對她好,她便會回以更多的好給他而並不覺得自己吃虧。或者不過是因為她所說的——我以真心換真心。因而,簫晟也打定主意往後便用沈蔚然的這麼一句話,將她綁在自己的身邊,對她好,再對她更好,讓她沒有辦法忽視他的存在。
他又不是聖人,自然有私心。沈蔚然既已是他的妃嬪,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離開他的身邊,沈蔚然可以不愛他,但也絕對不能……愛上別人。想起世子對沈蔚然的諸多異樣舉動,簫晟危險的眯起眼楮,這次圍獵的刺殺一事無疑已經戳破原本平和表面的那一層紙,收網的時候,已經到了。
「皇上房門外高福全的聲音響了起來,簫晟看一眼沈蔚然,沒有被吵醒,松下一口氣,起身快步走到房門外,才問他,「有消息了嗎?」
高福全躬身說道,「皇上明鑒,刺殺的事情終于查出了點兒眉目了
簫晟神色一凜,又揚了揚眉,瞥一眼房間內,才說,「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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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姝獨自在前面走著,宋灝澤不遠不近的跟著,兩個人就這麼在院子里轉了三四圈。
夜深了,涼意襲人,風一吹,只感覺那冷意要滲到骨子里去。宋灝澤自己長年習武倒不懼什麼,只是簫姝本就體弱,後來雖然好好將養著好轉起來了,到底底子要差些,這個關頭要是生了病卻是件麻煩的事情。
「外邊到底涼,公主回屋去吧宋灝澤見簫姝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便勸了一句。
簫姝卻在听到這話的時候立刻止了步子,轉身看著宋灝澤,風吹動她額前的碎發,飄飄搖搖。她兩眼閃著淚光,宋灝澤心沉了沉,想問她剛剛做夢夢到了什麼,遲疑著沒有能夠開口。
「你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覺得,如果我不胡鬧的話,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簫姝直勾勾的看著宋灝澤,滿是沮喪的開口問道,可沒等到他說話,又繼續說道,「我也覺得,是這麼樣的。如果我不胡鬧,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之前皇兄說要為我擇夫婿的事情也是這樣。我還和淑妃嫂嫂說,明白自己的責任,等到了那個時候不會去抗拒,會坦然的接受。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卻還是沒有辦法真的坦然接受,還是不願不想。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夠選擇直接接受白湛的心意的話皇兄便能夠得到大夏的支援,這是多麼難得的助力
「朝堂的事情,皇兄雖然連知道都不願意我知道,可是表面的平和,也掩不去背地里的暗涌。你也很清楚,在宮外的時候多少次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這些。我明明很清楚,明明很明白,卻只享受著皇兄的疼愛,而沒有為他做什麼事情,不僅沒有幫他,還給他添了那麼多亂
「還能夠彌補麼?如果我想要彌補,我該做點什麼呢?」
簫晟笑了起來,露出嘴角的兩個甜美的小酒窩,淚水卻奪眶而出,沿著臉頰落了下來,滴在地上,融入了泥里,消失不見。
宋灝澤想說點安慰簫姝的話,可又很清楚簫姝並不是在尋求安慰,她是自己都進了怪圈,自己轉不出來,別人怎麼說都沒有用。淑妃醒來的時候,並沒有責怪于簫姝,亦說不是她的錯,但這完全不能讓簫姝做到不再去責怪自己。
「公主剛剛是做了噩夢嗎?」
簫姝遲疑著點了頭,說,「我夢到了淑妃嫂嫂渾身是傷得樣子,如果不是我,她不會傷成那樣,也不會差點就丟了性命
「公主為什麼會這樣想?刺客不是公主派去的,這事情也顯然是有預謀,是一早就計劃好的事情,公主的想法只是臨時起意,對方如何能夠預測到,公主這麼責怪自己,到底有什麼意義?孟貴妃、淑妃重傷,皇上和世子身上亦有傷,現在的情形很不好,連公主都這樣,不就等于雪上加霜嗎?」
「和親不和親的事情,又真的由得公主麼?以皇上的手腕,如果想要得到大夏的助力,會需要通過公主去和親才能給辦成這事情嗎?假使必須是要公主去和親才能夠做到,皇上又真的會錯失這個好機會嗎?」
「公主一味的自怨自艾,能改變任何事情嗎?真心想要補償,為什麼不先休息好再去做點更有意義的事情?」
簫姝沒有料到宋灝澤會這麼與她說話,可他的話沒有錯……卻直白到讓她覺得痛苦。簫姝呆呆的站著,腦子里反復回蕩著宋灝澤的話,這些很不好听,甚至讓人覺得不喜,可是……
「嗯簫姝笑了起來,看著宋灝澤點了點頭,「你說的是,我想這些也沒用。我這麼笨,要是你一直都在旁邊提點我就好了
「我現在就回去休息
宋灝澤尚在為簫姝的一句「你一直都在旁邊」而心顫的時候,簫姝已經抹了淚,往房間走去了。兀自嘲笑了一下自己,宋灝澤嘆氣,他倒是很想說,他會一直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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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蔚然醒來的時候,稍稍轉頭便看見睡在旁邊,一手輕攔著她的簫晟。她望著帳頂,想到這一次的事情,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昨晚一再試探簫晟,她已大概確定了簫晟的心思,至少自己現在在他心里已經有了分量,她也不算吃虧了。
溫熱的手掌突然間覆上了自己的額頭,沈蔚然轉過臉看著簫晟,便見對方已經醒了,滿眼含笑望著她。好一會兒,簫晟才將手掌移開,說道,「已經不發熱了
沈蔚然笑了笑,簫晟又說道,「你的生辰……是不是近了?」沈蔚然點了點頭,真想問他是如何知道的,對方已先解釋了一句,「櫻桃是從丞相府跟著你到宮里來的,想知道還不容易麼?何況,若是朕想知道,不過是你的生辰,便是更多事情也一樣能夠知道
「是,皇上英明
簫晟見她嘴上說著這樣的話,臉上卻露出我當然清楚這些的表情,不由輕笑著捏了捏沈蔚然的鼻子。
「想要什麼生辰禮物?或者等你傷好了,朕陪你回一趟丞相府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tat作者她還在朋友家本來要回去結果被扣留了明天晚上才讓回去
碼了一章出來頂著鍋蓋來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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