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酒在火爐上溫的咕嘟作響。♀
窗外的雨還沒有停。
夜還很長。
滄桑的劍客盤腿坐在地上,看著那一壺微微晃動的酒,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咳——」一聲咳嗽打斷了他的沉思,讓他微微側了側頭,朝著身後問,「你醒了?」
「我醒了。」陳森然是在一片混沌中醒來的,他的腦袋到現在還是無比的疼,他的鼻子聞到了淡淡的酒香,「是你救了我?」
他已經從聲音中判斷出了那個坐在自己不遠處的男人的身份,于狂風中出劍的武士,亞索。
「不,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亞索搖了搖頭,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是想去模一模那只火爐上的酒壺,但伸了一半又縮了回去,「我到的時候,你已經殺死了那個狼人,很可怕的爆發力,你幾乎將那個狼人撕成了碎片。」
「……她呢?」陳森然完全無法記起當時的情況了,他只聞到了自己身上殘留的血腥味。
「她……」亞索听了又側了側腦袋,朝著另一個方向說,「你早就醒了吧,何必還躺在地上呢?」
「我沒事。」原本躺在另一邊地上的,虛弱的女武士聞言睜開了眼楮,勉強支起了自己的身體,靠在了一旁的牆上,看向了陳森然,「你不要緊吧?」
「我沒事,就是頭有點痛。」陳森然也爬了起來,卻發現自己四肢無力,無奈只能又坐了下去,「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
「不必。」驕傲的劍客揚了揚自己的眉毛不再說話。
雨繼續下,在窗外,被窗戶隔絕著,只能發出細微的擊打聲。
屋子里有些沉悶。
只有煮酒聲在持續地響著。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艾瑞莉亞休息了片刻。打破了沉默,看了一眼背對著她的劍客,他的腰背筆直,只是那麼坐著,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閣下應該就是昔年劍宗第一翹楚。當代唯一一位掌握了御風劍術的天才劍客,亞索?」
「哼——」亞索臉上露出一絲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嘲諷的笑。聲音有些低沉的說,「什麼劍宗第一翹楚,天才劍客,都只不過是虛名而已,我現在……只不過是一個罪人。」
听到這樣的回答,艾瑞莉亞也是一時無言。
屋子里再一次沉寂了下來,只有長夜流過。
「咕咚——」就在整個屋子都快要沉睡過去的時候,那一壺酒終于頂了一下蓋子,好了。
「喝酒嗎?」亞索伸出一只手將火爐上的酒拿了下來。笑起來說,「在這樣深長的雨夜里,能有一壺溫酒喝,也實在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了。」
他這樣說著提著酒壺轉過了身,拿過了三個酒盞開始倒酒。
酒從陶制的酒壺里飛濺出來,擊打在簡單的酒盞里。散發出了淡而清的酒香。
讓人聞了有種溫暖的味道。
「好酒。」陳森然吸了吸鼻子,贊道。
「當是好酒。」亞索點著頭將一盞酒推到了陳森然的面前,簡單平實的動作卻莫名的透著一股韻律美,「這是我從家鄉帶出來的酒,那一年的新米做的底子,女孩子的縴手搗成的槳,冷泉的水。仿佛每一口都能喝到家鄉的味道,我離家十數載,如今,也就這麼一壺藏品了。」
「甚幸。」陳森然拿起了那杯酒,剛溫好的酒液的溫度透過陶瓷的杯子傳到皮膚上,很溫柔,很暖。
陳森然放到了唇邊,並沒有一口飲下,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品著,像是真的在感受著亞索所說的,他的那個遠在艾歐尼亞的有著美麗女孩和冷泉的家鄉。
「當年……」艾瑞莉亞也拿起了一盞酒,放到唇邊卻沒有喝,而是捧在手里,欲言又止。
「當年……」亞索冷哼了一聲,略顯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著看了一眼艾瑞莉亞,「當年我擅離職守導致長老被殺,是我的錯,是我狂妄自大,怎麼,你也想來找我算這筆舊賬?」
亞索混跡塵世,一雙眼楮何其毒辣,怎麼可能看不出艾瑞莉亞的裝束極富艾歐尼亞的風格,而她手中的那把劍更是曾經聞名整個艾歐尼亞的神劍,他當年更是親手模過。
「不敢。」艾瑞莉亞搖了搖頭,又說,「我也不能,這是你們劍宗自己的事,只是……我一直想問,你當年……」
「我當年到底有沒有殺他?」亞索眯著眼楮嘴角扯出一個凌厲的弧度,「即便我說沒有又怎麼樣,你這樣問我,不就是你心中認定我殺了長老,全艾歐尼亞的人都認為是我殺了他,那麼我說再多,又有什麼用?」
陳森然听到這里已經大概明白了,亞索昔年是艾歐尼亞的天才劍客,當是極盡風華,可惜後來擅離職守導致自己護衛的長老被殺,又被認定他就是殺害長老的凶手,被迫只能遠走他鄉。
從一代天之驕子變成一個四處流亡的罪犯。
也算是個可憐人了。
「你不必可憐我。」亞索喝了一口酒看著陳森然臉上的惋惜之色,冷笑了一聲,「我亞索一個人一把劍縱橫天下,何等瀟灑快活,從來就不需要別人可憐,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我自己?」陳森然也知道自己失禮,像是亞索這樣孤高的劍客,最見不得的怕就是別人對他的施舍,無論是感情還是東西。
不過亞索說自己要擔心……
「你的本事我早就知道,無非就是掌握了一點無極之道的皮毛。」亞索說起陳森然的實力,語氣里充滿了不屑,「而那狼人,我想應該就是那個沃里克,他雖然是煉金術師出身,但被詛咒後,除了化身作了野獸,身體素質也是大幅度提升,他的實力,我出手,都可能需要三劍,何況是你。」
對于亞索的張狂的態度,陳森然倒也不以為意,因為亞索有張狂的資本,他那強大的劍法,著實讓人折服。
但凡有大本領的人,總是要驕傲一些的。
「你的意思是……」陳森然微微皺起了眉頭,他隱約猜到了點什麼,而他的頭又隱隱作痛了起來。
「你能殺了他,完全是因為你的身體莫名其妙爆發出了一股能量,也正是那一股能量驚動了我,那股能量可真是了不得,我隱約……」亞索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像是有什麼忌諱似的沒有再說下去,轉而道,「你可不要以為有這股能量是好事,這代表著你隨時都有可能被那股不知名的,不可控的力量影響,最終死的莫名其妙。」
「不可控的……能量?」陳森然的頭更痛了起來,因為他下意識地去感知了一下眼楮四周圍的那些堵塞的東西。
難道是它們?
「是的,所以你最好早點搞清楚那到底是什麼,以免隨隨便便就死掉了。」亞索態度很不客氣地對著陳森然說道。
「……謝謝。」陳森然卻知道對方是為了自己好,也不生氣。
「你可不要誤會什麼,我只是擔心你死的太早,我沒辦法印證我心中所學。」亞索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好了,不早了,外面的雨也停了,你們快走吧,我要睡覺了。」
外面的雨真的停了。
已經听不到連綿的雨聲了。
只有殘留的積雨在間或地落著。
「那麼……」陳森然也不強留,起身拉起了一旁的艾瑞莉亞,朝著亞索鞠了一躬說,「不管怎麼樣,今夜,還是多謝你。」
「走吧走吧,我和你又不是很熟。」亞索並不領情。
「告辭。」陳森然拉著艾瑞莉亞出門。
「記得關門。」
「好的。」艾瑞莉亞幫忙關門。
門即將關上的時候,艾瑞莉亞發現亞索已經重新背過了身去,武士的身軀依舊挺得筆直,很驕傲。
也很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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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接待中心的時候,那里已經亂作了一鍋粥。
狼人的尸體已經被找到,但陳森然他們卻不見蹤影,這讓守衛艾瑞莉亞的槍炮與玫瑰第三小隊的每一個人都心如火焚。
要知道如果艾瑞莉亞真出了什麼事,那他們每一個人都不用活了。
所以當留守的人看到艾瑞莉亞扶著一身血污的陳森然從雨歇的黑夜里走出來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幾乎要歡呼起來。
「大人,你們沒事吧?」巴爾扎克快步走了上去,問道,這個沉穩的男人話語里也是藏不住的松了口氣。
「沒事,小傷,重要的是艾瑞莉亞小姐沒事。」陳森然咳嗽了一聲,輕輕推開了扶著自己的女武士,「通知別的兄弟收工吧,今晚,也是累的夠嗆。」
「是的,大人,還有,您最好去一趟自管會中心大樓,有人在等您。」巴爾扎克說著回頭開始招呼自己的手下。
「艾瑞莉亞,不早了,回去早點睡吧。」陳森然朝後退了一步,「我先走了。」
「恩……」艾瑞莉亞欲言又止,她看著面前滿身傷痕男人,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之前躺在他懷里的場景,她的臉不由地紅了起來。
他的懷……
「走了。」陳森然轉身走向黑暗里。
「小心點。」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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