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八章危機四伏
第170節v11搞搞新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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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為、唐朝陽和周林等人被陽洞的縣委書記、縣長一班人早早地迎到了陽洞，在縣委賓館里安頓下來。大家在貴賓廳休息，書記和縣長看上去有些沮喪，本來抖擻了半天精神，準備好在縣界迎接省長的，沒想到省長留在水口了，連面都沒見著。他們還想等，何大為說︰「你們也別在這里傻等了，省長一時半會也來不了，都回去吧
一行人在賓館里坐著干等，有些百無聊奈。書記和縣長都是後來提拔的，但對李省長當年做副市長時留下的趣聞軼事還是有所耳聞，就聊起水口蘿卜的來。
縣委書記說︰「水口可是李省長的老根據地，他當副市長時，一年到頭在下面跑，搞什麼綠色蔬菜基地，中藥材基地，高山茶基地，還有北山的森林公園。他長年在水口蹲點，硬是把水口蘿卜賣到香港去了
「估計一時半會是來不了了，」縣長說，「蹲點的地方，熟人就多，看來李省長也是個念舊情的性情中人啊
「你們瞎咧咧什麼，」唐朝陽剛和趙文山通完電話，說︰「好好準備你們的匯報，別又像在栗山一樣，老要我幫著擦
書記縣長都不做聲了，看來栗山的匯報讓唐市長很不滿意。這次匯報的基調，是唐朝陽早就確定好的，並且預先和下面的頭頭腦腦通過氣，要他們把重點放在招商引資和礦業開發所取得的成就上，這是山陽最大的特色和亮點，也是他唐朝陽的招牌政績；其次當然是要談困難要扶持了，會哭的孩子有女乃吃，這在官場是一條最有效的定律。為此，書記和縣長都不敢怠慢，早做了周密的準備，就等著省長到來。
「放心吧唐市長，我們都準備得很充分，重點談礦業開發和扶貧書記說。
「礦業開發就別談了，談點別的，」唐朝陽有點煩躁，「栗山已經匯報過了
「那談什麼？」書記見唐朝陽臨時改注意，有點不知所措，「除了金礦，陽洞也沒什麼亮點啊
「就不能搞搞新意思？」唐朝陽說︰「你們不是打工大縣嗎？談勞務輸出啊！」
書記說︰「對對，就談勞務輸出
何大為照樣悶頭抽著他的「凌飛山」，沒有多話。兩天來，李力行兩到水口，肯定是有所發現，一個鐵的事實是︰這個當年出口產值上千萬的綠色蔬菜基地已經不復存在了。何大為知道這個情況後也感到很惋惜，不免心生負疚︰這是他主政期間發生的，身為市委書記，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且自己對此一無所知，沒做過任何調研，甚至都沒過問過。唉，都是自己太剛愎自用了。
官場上有一條眾所周知的潛規則︰新官不理舊賬。就字面上理解，當然指的是債務，前任欠的債先掛起來，新官上任從頭開始。如果有人來要債，那就誰欠債找誰去，所謂冤有頭債有主，要是老糾纏在原來的一攤爛債里，這新官還怎麼做？其實，這條潛規則還有更廣義的解釋，那就是政績。
官員們很喜歡把一句漂亮的口號掛在嘴上，甚至放在就職演說里︰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任何一個官員主政一方，都希望任期內能有所作為，做出讓上下稱道贊揚的政績，贏得較好的口碑，積累繼續升遷的資本。不管是主觀故意還是客觀效果，這都是無可厚非的。但是，要怎麼作為就大有學問了，這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潛規則，就是新官不理舊賬。
所謂舊賬，是指前任的政績項目，政績工程。除了一些時間跨度較大的大項目和重點工程是必須延續的（這樣的項目和工程往往不會是某個人的功勞，而是政府的長期規劃），新上任的官員一般不會對前任未竟的項目傾注太多的精力，而是要搞搞自己的新意思，提出新理念，喊出新口號，制訂新規劃，上上新項目，非此則難以彰顯自己的眼界、才能和魄力，這樣一屆官員做下來，就能留下可圈可點的亮點，留下睹物思人的痕跡，不管是領導還是百姓，都會面對那些痕跡說︰這個事（或項目工程）是某某手上做成的，他還是做了事的啊。如果你不搞新意思，精力都放在幫前任擦上，那就是個為別人做嫁衣的大傻瓜，一任下來，功勞是別人的，辛苦是自己的，不僅落不著好，還容易被指斥為不思進取、缺乏創新精神和能力，只知道吃別人的殘羹剩飯，跟在別人後面亦步亦趨，這樣的表現自然是難堪大任了。
這條潛規則的後果是有利有弊。有利的是，有的官員個人潛能被大大激發出來，確實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了，辦成了不少利國利民的好事；其弊端是︰更多的官員出于政績的需要，在中國大地上留下了眾多好大喜功華而不實的政績工程、形象工程、爛尾工程。即便是利國利民的項目，官員一離任，也因為人走茶涼而擱置，繼任者要麼置之不理，要麼重起爐灶，至少也要在其中添加些自己的創意和特色，以體現個人的聰明才智，寧願浪費巨大的社會資源，也決不放過自我表現的機會，好好的一件事硬是弄得民怨沸騰，雞飛狗跳。
當然了，官做到一定的高度，或者官員本身的覺悟和修養具備了相當的高度和境界，這條潛規則就不適用了。他們不會因為個人好惡和一己之私而輕言興廢，一切從黨和人民的最高利益出發，只要利國利民，哪怕犧牲自己也在所不辭，只是有這樣境界和胸懷的官員太難得了。
何大為現在就覺得自己境界和胸懷不夠。李力行離開山陽後，他擔任市長、市委書記這些年中，確實沒把李力行那一套當回事，他當年就一根筋想把山陽卷煙廠做大做強，恨不得一個廠養活整個山陽人，哪有工夫去理睬什麼「水口蘿卜」，或者說壓根就沒把它放在眼里，認為那不過是李力行搞的政績項目，都是些孩子式過家家的小玩意，一個蘿卜再怎麼折騰，也不可能跟利潤豐厚的卷煙廠比啊。但他又不承認自己是個胸懷狹隘、境界低下庸俗的官員，等他後來認識到錯了，應該把李力行那一套當回事時，自己又被唐朝陽架空，想關心也關心不過來了。
唐朝陽則是這條潛規則的真實踐行者，雖然剛上任時何大為已經意識到李力行是對的，並且提醒過他，但他根本沒往心里去。他唐朝陽是誰啊，政壇新銳，注定要不走尋常路，務虛多年，好不容易撈到個主政一方的機會，就必須干出看得見模得著叫得響的唐氏政績，要不怎麼凸顯自己非凡的才干？事實上他也取得了驕人的政績，硬是把gdp拉上了多個台階，取得了足以傲視同儕的資本，連省委書記高樹德都夸他人才難得。有了它，他感到底氣足腰板硬朗，就算是你省長李力行，也得認我的帳。省長這次下來調研，正是他展示自己大手筆的好機會，而黃金開發則是這些大手筆中的點楮之筆，當然要大書特書好好表現一番了。
但是，李力行突然月兌離自己的視線，中途駐留水口，讓他感到了深深的隱憂和不安。
唐朝陽不但熟悉這個「水口蘿卜」，而且很清楚它和省長李力行的淵源關系，甚至連那個不知死活的村支書龍老爹都親自打過交道。要是李省長和這個蘿卜較起真來，事情就有點麻煩了。
本來他唐朝陽和當年的副市長李力行完全不搭界，即便搭界，新官不理舊賬，你搞你的蘿卜，我不理睬，讓你自生自滅就是了，也不可能發生多大的關系。可偏偏這個蘿卜要和自己過不去，差點就成了炸彈和地雷，他唐朝陽就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予以拔除，否則自己的豐功偉業就可能被毀于一旦。
大同公司進駐山陽後，最先開發的就是栗山兩個金礦。除了那個裝門面的栗木金礦，主礦區就是白龍溪上游的白龍金礦，其產量和效益幾乎佔據了山陽大同公司的半壁江山。但大規模的金礦開采帶來了遺患，煉金產生的大量含氰化物的有毒泥漿水順白龍溪奔瀉而下，對整個流域的水土造成了嚴重污染，最直接的後果就是毀掉了水口蘿卜，原來流域三個鄉的綠色蔬菜生產基地徹底完蛋了。香港公司終止了合約，撤走了公司，外地客商也不再光顧，原本靠蘿卜富裕起來的鄉民一夜之間也沒了活路。于是，他們開始聯合起來集體上訴告狀。
龍老爹不愧是個有覺悟的老黨員，面對群情激奮的一千多群眾，他說服大家不要群體上訪，要相信組織。他將有關情況寫成匯報材料，以村黨支部的名義向上級反映情況。龍老爹和大家立下誓言︰我要是不告下這個狀，我就不配做這個支書！就是傾家蕩產，拼了這條老命，也要還大家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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