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戈被它這舉動弄得一臉的莫名其妙,就在他一頭霧水之時,荒地中空白之處卻是波紋一蕩,緩緩走出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臉上戴著半截銀色面具,面容不清,只是見葉戈朝他望來後,伸手模了模鼻尖,意味深長地道︰「我們還真是有緣
這陌生男子出來之時,葉戈先是一驚,目露警惕,待得看清他的衣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你?!」
「你方才一直在這里?」葉戈目露古怪,不過說完後還是松了口氣,‘撲通’一聲盤腿坐下,甩出水生陣,閉上眼開始回復靈氣。
君落生聳聳肩,並未否認,不過見葉戈如此毫無防備地就在他面前打坐吐納,仍是不由愣怔了一下,然後別過頭,徑自走到了這荒地中間,于儲物袋中拿出了三支香,一壺酒。
「哥……哥……」葉福極邊揮著翅膀邊跟了過來,繞著君落生生硬地喚著。
君落生見此,神念一動,一道青光從他腰間飛出,落地後走出一名唇紅齒白的青衫童子。
那童子眨巴著眼楮,先是好奇地望著四周,然後目光落到空中的青蝠,立即伸出小胖手朝青蝠歡快地揮了揮,脆生生地叫了句︰「弟弟!」
大青蝠吱了一聲,從空中落下,沖到童子懷中,親昵地蹭了蹭他。
「尊上,福氣可以和弟弟去玩兒嗎?」那青衫童子轉過頭,抱著青蝠,面帶期望地看著君落生。
「去吧,別走太遠君落生點點頭,然後模模他的腦袋道。
「謝尊上!」青衫童子甜甜地應了一聲,便抱著青蝠跑到了一旁的樹林中。
君落生嘴角一勾,回身將三支香插到了荒地之上,然後蹲□,將那一壇酒水打開,慢慢灑在香前。
「爹,娘,孩兒這麼久沒來祭拜你們……你們是不是覺得孩兒不孝?」那截面具雖將他的面容遮住一半,當仍能听出他語中的落寞。
酒水所落之處,時不時濺出一片黑色焦土,上面似還有焦灼的痕跡,看到這黑土,君落生以指拈起,放在指間輕輕地摩挲著。
葉戈無意中闖進的偌大荒地,正是當年火燒三日,才被燒成廢墟的君家堡。
十數年前,江湖一大勢力君家堡忽遭火難,連燒三日火勢不止,滿門遭難,此事震驚整個武林,只可惜君家堡事發時堡內無人逃月兌,致使此事最後終成一樁懸案。
如今舉目望去,哪還有那座雄峻巍峨的城堡,只有無邊瑟瑟秋風,滿目蕭蕭蒼涼,十數年無人踏足來此,早化為一片孤野所在,孤零零地留存在這片山林之中。
「爹,當年孩兒少不更事,不願讀書,你便整日守在書房,非要等我看完了才願意走,我當時還嫌你嚴厲,如今想想,卻是希望再有這個機會
「娘,孩兒如今已經長大成人,門外的那顆茶樹已經沒有孩兒高了君落生說到這里,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你放心,孩兒現在很懂事,再也不會哭鼻子,也不會再出去惹事讓你憂心了……」
君落生斷斷續續地說著,一直說了小半日,等到日頭又西移了一寸,才將目光移到第三支香前,不過卻是沉默了下來,只是維持著手持酒壇的姿勢,慢慢地將清酒倒在了第三支香前。
當他將倒空的酒壇放到一邊,不再說話時,葉戈才從一旁走了過來。
其實葉戈體內的靈力早就恢復完畢,只是看到君落生正在祭拜,不好意思上前,這才一直站在後面,如今見他祭拜完畢,才軀身上前,在他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下。
君落生也沒說話,只是解下腰間的一個金玉葫蘆,倒了一杯靈酒,放在地上,推給了葉戈。
「抱歉……我不飲酒葉戈不好意思地一笑,面帶歉意地將酒杯推了回去。
「不飲酒?」君落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酒杯,然後以指尖壓住杯子的邊緣,又將酒杯退路回去,有意無意地道︰「我听說只有兩種男人不喝酒,一種是身體不太好的人,一種是有秘密的人
這話一出,葉戈心中咯 一聲,雖然他看不到君落生的表情,但這一番話,卻分明是有種試探的意味。
葉戈心念一動,馬上露出一個笑容,再度將酒杯推了回去,道︰「我卻覺得,如果這樣我還是拒絕,倒顯得我是個有原則的人
「有原則嗎?」君落生細細咀嚼了下這句話,然後意味深長地望了葉戈一眼,不再勉強他飲下那杯酒。
「我不知道你是武平州人葉戈趕忙換了個話題,盡管這問題的答案他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仍是要裝作第一次知道一樣,還露出一個訝異的表情。
「你也是武平州人?」君落生也問道。他們二人此前雖有過幾次接觸,但都默契地對自己的身世避而不談,此次既然意外撞見,倒也無須再隱瞞下去。
葉戈點點頭︰「我家鄉在流雲府,與你這里卻是相差了數百里
「那還真是巧了君落生答得很冷淡,不見絲毫興奮之意。
君落生雖沒多說什麼,但葉戈仍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中的那分不信任。
也由不得君落生是這個反應,不過是偶然相見相識的兩個人竟然還是老鄉,這個概率,確實只能用‘巧’來形容,如此巧的巧合,難道不令人生疑嗎?
葉戈並不在意這些,他只是覺得君落生的這般表現,有些奇怪,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眼前這個‘君厲箴’不僅態度比起之前冷淡了不少,就連言語間都是有意無意地在試探自己……這是怎麼回事?
盡管心中大惑不解,但憑方才葉福極那番反應,眼前這人當是‘君厲箴’無疑,葉戈不好再問,便也只是點了點頭,笑道︰「說來,還要先恭喜君兄成功結丹才是
葉戈雖看不透君落生的修為,但從他舉手投足間露出的威壓,猜出他應當是已經結丹,之所以沒有猜測到了元嬰境,是因為君落生身上的靈壓還不夠磅礡,沒有達到元嬰真人那迫人的氣勢。
听到這話,君落生不僅沒有露出喜悅的表情,反而顯得還有些煩躁,只是短促地‘嗯’了一聲,然後一口喝掉了杯子的酒,他看著葉戈,忽然問道︰「剛才我若是到最後都不出手,你會不會覺得我不近人情?」
葉戈听了,想了一下,認真道︰「如果我打贏了,你自然不用出手。如果我打輸了,你還不出手……那確實有些不近人情了……」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目露遲疑道︰「唔……你不會打算真的不出手吧?」
君落生聞言輕笑一聲,也不回答,只是態度曖昧地看了葉戈一眼。
盡管隔著面具,葉戈仍然感到自己的脊背上竄起一股發毛的感覺,剛想嘟囔幾句,就見兩人之間的空地上忽然竄起一道黑煙,一具傀儡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模樣滑稽地朝著葉戈和君落生每人行了一禮。
「玉柱見過尊上,見過葉仙長
君落生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慵懶模樣,倒是葉戈反應敏銳,像是想起了什麼,盯著那傀儡仔細端詳了起來,「你是……」
他記得‘君厲箴’走之時,身邊根本沒有這麼一具傀儡。雖然對‘君厲箴’來說,傀儡要做也並不難,只要去永離鬼宮尋來一具傀儡法身便是,然後裝上靈石,就可以用了、
但這樣制造出來的傀儡只知戰斗,是沒有意識的,像眼前這具活靈活現,還會打躬作揖的卻是要尋來神魂才可以做到,神魂難得,便是八大巨型門派也鮮少有留存……聯想起‘君厲箴’走之前發生的事情,葉戈幾乎是一下就猜到了這具傀儡的真身。
「你是玉合歡?」葉戈微微眯了下眼楮,道。
葉戈十年前被廢去修為,逐出太微門可是少不了這玉合歡的主身在幕後從中作梗,是以他對這個名字可謂是印象深刻。
「葉仙長還記得小奴,小奴真是萬分榮幸,只不過小奴如今已經改了名字,葉仙長可叫小奴玉柱傀儡笑嘻嘻地道。
「玉柱?」葉戈乍一听這名字就想說這品味實在有夠差,不過話要出口,就覺得身上落下一道陰冷的視線,轉過頭看去,見君落生正一副‘有什麼意見嗎’的態度盯著自己。
葉戈模了模鼻子,把話吞了回去。
不過見到這傀儡,卻是讓葉戈想起了太微門之事,話匣子一開,便提到了自己被逐出門牆一事,順便也告知自己如今已是霜華府弟子的身份。
「霜華府?」感到君落生問詢的目光,傀儡很不給面子地搖了搖頭,「小奴沒听過
沒有從葉戈臉上找到尷尬的表情,傀儡心中不由有些遺憾,不過又道︰「葉仙長,恕小奴多言,我那主身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他這次沒有得手,那必定還會有下一次,你如今只身一人,又沒有宗門庇護……怕是難得安生
傀儡本是合歡老祖的神魂,自然是最了解這位化神修士的脾性,既然它都這麼說了,葉戈也只得無奈笑道︰「合歡老祖當日設計將我逐出太微門,不正是打的這個主意嗎?飄零無依,他自然好下手……不過我如今雖是只身一人,但寧可玉碎成仁,也絕不屈身于他
傀儡听了,贊賞地點了點頭,然後那兩點用作眼楮的幽光一閃,像是想起什麼,忽然道︰「若是葉仙長不嫌棄,小奴卻是有個辦法
「哦?你有什麼辦法?」葉戈聞言,饒有興致地看著它。
「我家尊上此番出宗游歷,除了和陽天仙界外,還要去其他仙界歷練……葉仙長不如與我家尊上一起同行,離開這冉華大陸,只要出了冉華大陸,那我那主身就算想找,也是力有未逮
葉戈听到這里,目光微微一亮。
出界,他其實也曾有過打算,只準備這次喪物之事畢了,就離開冉華大陸,除了去往和陽天仙界的其他大陸修行歷練,也有暫避合歡老祖糾纏之意。
瞥了一直淡然自若的‘君厲箴’一眼,葉戈心中打起了小九九,利弊一權衡,更是覺得跟著‘君厲箴’外出真是個極好的選擇。
‘君厲箴’本上界大派,而他那殺害幼弟的凶手也斷定是在上界之中,若是跟著‘君厲箴’一起游歷,興許能有機會隨他一同去往上界……否則,他就要等到修到元嬰期,然後再去攢夠坐越洋寶船的巨款,才有可能去到上界。
葉戈這邊在認真的思考,卻是沒有注意那邊傀儡背著他偷偷和君落生交換了一個眼色。
緊接著君落生就忽然站起身,他身材高大,一下就將葉戈身前的陽光遮了去,瞧著葉戈淡然地道︰「此去游歷,危險重重,你若是不答應……我也不會勉強
葉戈一愣,被這變故弄得有些怔然,趕忙下意識道︰「我並不……」
「那好,你還有什麼要收拾的,就先去收拾一下,等會兒來這里會和,我們即刻出發君落生看起來並不怎麼有耐性,他直接打斷了葉戈的話,幾乎不給葉戈說話的機會,就強勢地決定了下來。
葉戈雖然對現在的情況還有點丈二模不著頭腦,不過細想了一下覺得也沒什麼疑點,便撓了撓頭,笑道︰「那好,我先回流雲府一趟,等會過來與你們回合
說罷,轉身便往外走去,只不過走了幾步,又轉了回來。
「怎麼了?」君落生正欲閉目打坐,見他剛走出去就又折了回來,不由面露疑惑。
「這個……」葉戈看向君落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欲言又止。
君落生起初也是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見他猶豫了好一陣還是沒說話,才‘哦’了一聲,然後玩味地望向葉戈,語帶揶揄︰「怎麼?剛才打得這麼厲害……現在是……不認路了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梅香無音、大星、含淚掛南枝、蘼蕪、426850親的地雷。╭(╯3╰)╮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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