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丹掀簾進來,「小主,青州那邊的二姑娘送帖子過來了。說是辦賞花宴。」
「誰送的帖子?」
「是二姑娘房里的管事媽媽。」
「讓她進來。」含笑有點詫異,沒想到水含霧竟然會派房里體面的媽媽來給自己送帖子。想來自己剛嫁到閩京,水含霧作為本家的嫡女,幫助自己進入閩京公卿之家內眷的圈子,這是在意料之中的,畢竟水家山高路遠,在朝中的嫡系也不多,自己和她同是水家的姑娘,同樣嫁入公卿之家,互相幫助彼此扶持,也有個照應,但是初次上門送帖子就派了房里的管事媽媽,這可是一點架子也沒有擺的,真的是因為同時水家女兒,不像啊!那就只能是因為蕭狄了,看來傳言說蕭狄備受器重,傳言不虛啊!估計這位本家的嫡女姐姐是有求于自己啦,就是不知道求的是什麼?
「讓她進來。」
杜媽媽隨著小丫鬟在內院走著,心里面想著來時候自家姑娘的叮囑︰「媽媽千萬別因為十妹妹是旁系就有所輕視,現在十妹妹是鎮北候夫人,公爺一直想要三房的那位去軍中,這事情恐怕還得求到鎮北候那里,你的態度一定要恭敬,千萬不能讓十妹妹覺的我們有所怠慢。」
杜媽媽眼神黯了黯,自家姑娘是青州水家的嫡系次女,嫁給了魏國公的嫡長子,本來是板上釘釘的世子夫人,可是前些年國公爺納了位出身陳國公府旁系的妾侍,寵愛的不得了,那是捧在手心里寵著護著唯恐那位姨娘受一點點的委屈,連國公夫人的話都不好使了。
那位姨娘進門第二年就生了兒子,是國公爺的庶長子,排行三,子憑母貴,一出生也是受盡寵愛,比起大姑爺當年據說一點也不差,現在快要到了說親的年齡,國公爺一點也不假手夫人,自己親自插手三爺的婚事,相看的都是閩京的名門閨秀,還有宮中貴人的外家,這如果真的讓三爺娶個強勢的媳婦,到時候自家姑娘就真的彈壓不住了。♀
姑娘雖然出生于四百多年的名門望族,但是青州山高水遠,家里出仕的也多在外地,京官真的不多,可以借到的力量那就更少了。現在本家旁系的嫡三女竟然嫁進了閩京炙手可熱的鎮北侯府做夫人,而且一進門就當家作主,這可是天大的助力啊!
鎮北候夫人有錢,那嫁妝綿延整個京城,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房產鋪子、良田山林,近百年京城嫁女沒有誰家達到了這種陣勢;
鎮北候有權,掌握北疆的百萬大軍,班師回朝的時候雖然已經交了帥印,但是對北方軍還是有絕對的控制權。再加上朝廷不少武將都是北疆之戰後提上來的,這可都是人脈啊!說句不好听的,鎮北候一句話,能調動京城半數的將領了。
這要是鎮北候夫妻兩個能夠與自己的姑娘姑爺交好,那公爺即使是有心想要立三房的為世子,恐怕也會考慮再三的,再說夫人和公爺也算得上是少年夫妻老來伴,姑爺恭順孝敬,怎麼說也不會一點兒體面不給。
這樣想著,又看到這府內庭院深深,花木茂盛,丫鬟小廝輕言細語,舉止有度,知道這位十姑娘恐怕也是個心里有成算的,見面時更是恭恭敬敬的。
水家男子有男子的排行,女子有女子的排行;
水含笑在本家的含字輩里面行十,水含霧行二;
「十姑娘安好。」杜媽媽利落的行禮問好。
「二姐姐還好吧!」含笑笑容柔和,示意小丫鬟們端了小凳子給杜媽媽座。
杜媽媽恭謹的道謝,半側著身子在小凳子上坐下︰「回十姑娘,我們家姑娘好著呢!這次府里面擺賞花宴,特意讓我來請十姑娘過去熱鬧熱鬧。」
「勞二姐姐惦記了,回去給二姐姐說,我倒是一定過去。」叫人賞了杜媽媽一個桃花銀錠子。
這種銀錠子是含笑專門用來打賞的,有大的有小的,都是實心的。大的桃花錠子足有十兩重,小的有一兩左右的,模子都是以前就備好的,到了閩京之後有專門派人到銀樓做這種錠子,和以前一樣專門用于打賞。♀
杜媽媽看這銀錠子做的精致無比,花瓣、花蕊清晰可見,顛了顛,足有八兩,忍不住暗暗驚嘆這位十姑娘的富有,難怪嫁妝能夠擺出那種陣勢,確實是有錢人啊!想想自家的姑娘,嫁過來的時候也是十里紅妝,現在也是錦衣玉食,金尊玉貴的,可是也不敢拿這樣的銀錠子做賞錢啊!
回到魏國公府,見到世子夫人水含霧,知道她心急,也不待發問就主動將在鎮北侯府的所見所聞、見到水含笑時的情景、一言一行細細的述說,水含霧邊听邊思索。
……
魏國公府的杜媽媽離開之後,水含笑繼續坐在窗前繡著一件袍子,這件衣服是給蕭狄準備的,含笑已經繡了好幾天了,每天都會抽出一段時間在這件衣服下功夫。含笑雖然更喜歡習字練劍,但是這並不代表含笑女紅不好,相反的因為習武的原因,再加上含笑願意在精細控制上下功夫,還有名師錦繡坊第一繡娘秋師傅指導,她的女紅刺繡在姐妹里面反而是最好的一個。
腳步聲傳來,綠焦淺笑盈盈的走了進來;
「二姐夫世子的位置不穩?」水含笑看著水晨宏送過來的資料有點意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事情。二姐夫既是嫡子又是長子,有一位出身高貴的妻子,膝下嫡出兒女雙全,二姐夫又沒有听說過什麼不好的傳聞,于情于禮都不該這樣啊!
「怎麼可能?」綠焦不可置信的低語道。
只要魏國公不是老糊涂了,那麼二姑爺的位置就不可能有動搖的。難道那位陳國公府的旁系小姐真的就能夠把魏國公迷的神魂顛倒不成?這可能嗎?即使真的神魂顛倒了,這公卿之家的世子之位是要上報禮部由皇上的批準才行的,皇上能允許一個庶子繼承魏國公府嗎?
「怎麼不可能?」含笑反問綠焦,也在問自己。「國公夫人呢?」
「現在的國公夫人並非魏國公的原配,而是繼室。據說魏國公和他的原配夫人極好,和現在的國公夫人倒是有些相敬如賓。」
少年結發夫妻,尚未發現對方的缺點,感情正濃的時候,一方忽然急病死了,留下的一方永遠記住了對方的美好,這很正常,對于後來者卻極為殘酷。因為活人是永遠比不過死人的。
水含笑想了想︰「那原配沒有留下兒女嗎?」
「只有一個女兒,已經出嫁了。」
「嫁到哪里?」水含笑抬起頭注視著綠焦問道。
「嫁到了滄州喬家。喬家是百年望族,書香傳家,幾乎代代在朝中都有做官的,現在的翰林院大學士就是喬家的人。魏國公府的大小姐嫁的是喬家的嫡系次子,現在三女一子,過得挺好的。就是嫁的有點兒遠啦,回娘家不方便。二姑娘和那位大小姐估計沒見過幾次面呢?」
「那位大小姐的婚事是誰訂的?」
綠焦有點明白,「是現在的國公夫人。」
「那位小姐和國公夫人感情如何?」
綠焦想了想︰「應該是一般吧!沒什麼失禮,但是也不親近。」
含笑放下手中的針線,漫步走在廊下,欣賞著院子里的風景,深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想來也是,如果感情好的話,也不會把那位小姐嫁的那麼遠。幸虧那位小姐過的還不錯,如果不好的話恐怕國公夫人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這事和二姑爺有什麼關系嗎?」綠焦有點不明白。綠焦是小時候被水含笑撿回家的,從小跟著水含笑,所以有什麼問題一般都習慣直接發問,沒什麼太多的顧忌。
「魏國公和夫人感情極好的時候,夫人病逝,僅留下一個女兒,逝去的妻子床前叮囑善待女兒,國公視嫡長女為掌珠百般珍愛。之後娶的繼室,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的遠遠的,幾年見不著一次面,你說魏國公心里會沒有心結嗎?會不會暗暗對繼室不滿?」
綠焦想了想,覺得含笑說的很有道理,點了點頭說︰「確實,魏國公心里不舒服是正常的。」
「不舒服還是輕的,如果那位大小姐嫁過去之後日子過的不好,那麼魏國公恐怕會惱了國公夫人的。」含笑淺笑道。「公卿之家講究母憑子貴,也講究子憑母貴。二姐夫是現在國公夫人的兒子,雖是嫡子,卻不是原配嫡子,再加上心中不喜國公夫人,恐怕對世子的喜愛也是有限,那麼真的有了喜愛的孩子,想要換世子也是有可能的。」
「魏國公和國公夫人也算是少年夫妻,這麼多年生活在一起怎麼可能沒有感情呢?」綠焦想了想提出異議。
含笑贊賞的看了綠焦一眼,撫模著一片綠葉道︰「即使魏國公和國公夫人有多年的感情,但是有嫡長女遠嫁的事情擺在那里,不免在魏國公心里面留下一絲陰影,那麼現在有了這位寵愛的妾室,下意識就是防範著國公夫人,避免喜愛的兒子身上出現嫡長女的遺憾。」
「如果魏國公親自插手兒子的婚事,那就太抬舉這位庶子了。」綠焦不滿的說道。魏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是誰家的小姐,綠焦下意識的覺的世子夫人是自己人,不免替世子夫人抱屈。
「是啊!所以二姐姐二姐夫才會心中不安。魏國公親自插手,找的那肯定是高門貴女,而高門貴女又怎麼可能願意屈身嫁給一個沒有繼承權的庶子,心大的不免惦記著世子的位置,再加上那位姑娘的推波助瀾,姐夫恐怕真的就危險了。」
「即使魏國公有這個想法,皇上也不可能批準的。」綠焦想了想道。
「那也未必,陳國公府和定國公府據說是姻親,如果出身定國公府的皇後娘娘幫著說句話,皇上會不會準?即使皇後娘娘不開口,皇上看在皇後娘娘的面子上會不會準?」含笑反問。
「那怎麼辦啊?」綠焦啞然,听含笑說的嚴重,越想越有道理,不由著急。
含笑微微一笑︰「水家在閩京的人不多,姐姐有什麼事情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二姐姐不容易啊!」未盡之意是—所以啊!自己這剛嫁過來姐姐就找上門了,不就是尋求幫助的嗎?順便也看看我這個妹妹值不值得交往。
「那小主打算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當然去賞花宴認識人去。」含笑抬手將手中的綠葉扔在草叢中,轉身回到屋內繼續自己的針線活。
先把衣服繡好再說!
——無論做什麼,半途而廢都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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