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江祈坐著當初離開京都的那輛馬車,帶著江家在兩年前買來充當江五小姐的丫頭,一路歡聲笑語,悠悠哉哉地回到江家,哪怕此次回去大約是奔喪的。
江允得的是肺疾,據說是陳年老病,已病入膏肓。
他這些年思想壓力過大,離不開背後掌控他的勢力範圍,眼睜睜看著襁褓中的長子被帶走,後來意識到處境危險時,又陸續痛失庶出的幾個孩子,于是才有暗中送走四子、隱瞞女兒出生之事,為的是造就江家無後的假象。
靖王的眼線不弱,只故意留了一絲蛛絲馬跡便讓江家慌了手腳,只得把女兒托上水面頂替遠在塞外的四子。可畢竟是親生骨肉,他再想留條血脈也不舍得讓女兒白白送死,于是有了三年前的計策︰將女兒送出江家,放出病危消息,確保四子的隱秘性。
「老爺,祈兒帶著小五到家了,我看孩子們舟車勞頓的,今日就先別見了吧?」江夫人走至床邊看著面色蠟黃毫無生氣的丈夫,紅著眼眶說道。家中支柱即將倒塌,而她可以依靠的兒子們卻不在身旁,這種驚慌不安折磨得她日夜不得安寧。
「讓祈兒過來,我要見見那孩子
江允的嗓音很是沙啞,氣息虛弱,音量自是不高。他費力地靠坐起來,招手讓妻子為他稍稍整理儀容,便等著離開三年的女兒來見。
他還能有多少日子,他自己清楚。
「老爺——」
「去吧,讓孩子過來
江夫人仍要開口勸說,被江允輕輕一揮手打斷,只得起身去傳剛到家的四少爺,那個姨娘生的,即將成為家主的丫頭。
江祈被帶至江允的主臥時,斜眼掃過面色僵硬的梁氏,不覺內心一陣冷笑。這個主母可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兒子,不擇手段讓「她」親娘死在月子里,盡管那時只是未雨綢繆,讓她做個備胎而已。
「母親去歇息吧,父親和祈兒談的該是家業之事,婦人不宜過問清冷地嗓音落下,江祈禮貌性地對僵在身旁的婦人點了點頭,轉身關上了房門。
雖然她的嗓音里還帶著孩子的稚氣,但她的表情和眼神可沒多少掩飾。江允一死,她成了江家掌權之人,哪里還需要像初來乍到時那般小心翼翼?三年時間,遠離江家和靖王的掌控,她可以做很多鋪設與準備。
「祈兒——過來坐,爹有話跟你說
江允似是沒听見門口兩人的對話,直到關門聲響起才看到房中立著個清俊少年,那飛揚的唇角,張揚的自信和泰然自若的鎮定,令他乍一看,仿若當真見了自家的出色兒子。
但他很清楚眼前這孩子,不過是個連閨名都未取過的丫頭,而他,也從未給過絲毫父愛,如今,更是得把江家的重擔壓在她瘦小薄弱的肩膀之上。
「父親,您還是安心養病吧。該知道的我已知道,該做的我也會去做,三年前我便答應您會回來接管家業,如今我既已回來了,家中之事您就無需操心了,明日,請父親直接宣布此事便可江祈勾起唇角,不急不徐地闡述,絲毫不顧忌床榻上一臉震驚的男人。
這幾年,她忙著塑造新形象,似乎快忘了「簡」這個曾經的身份。她這麼努力活著,豈容自己過得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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