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艙外的動靜擋了江祈的困惑。
她深知任何謊言在諸葛玨面前都將不攻自破,這人若是好騙,世子與王爺的身份也藏不了多久,與其勉強掩蓋平白惹來疑惑猜忌,不如選擇沉默。
畢竟,這嗓子問題她還沒能想到無懈可擊的借口。
伴隨著船只間的輕微踫撞聲,江祈與諸葛玨對視一眼,默契地退至艙門兩邊做好防備狀態,皆是明白已有人從另一艘船過來。
「老三,讓人掉轉方向,這次沒做干淨
一句淡然平穩的話響起,嗓音不高不低,略顯陰柔,听上去像是未成年男子,卻又有女子的味道。
江祈劍眉一蹙,比起她這經過藥物作用的低沉嗓音,外邊這個更像不男不女。
「將軍——」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低估了商國的白玉公子,能助靖王鞏固地位威脅到皇朝的人,自然不容易請到。船艙不是談話之地,出來吧!」那個嗓音打斷了老三的話,語氣里听不出一絲責怪,倒像是當真寬容了下屬的紕漏。
江祈瞥了諸葛玨一眼,從外頭的對話中已听出了意思,之所以沒有被押到目的地,是因為這個匪首發現了船只被人跟蹤,所以在海上攔截老三的船,掉轉方向確保基地安全。
不知為何,她對外面這人的好奇心升高至極點。
「能一睹聞名海域的盜神葛將軍之真容,乃御之幸
諸葛玨沒有理會思慮中的江祈,收好手中的刀片拉開艙門走了出去,語氣從容柔和,不失氣度。
只不過,他這一出聲,引來了江祈嗤之以鼻的冷哼聲。
她慢條斯理地裝好簪子插回頭上,整了整衣領袖子,走向艙外那頎長堅毅的背影,諷刺道︰「既然你二人在這千里相會、相見恨晚,爺就不打擾你們促膝長談了,可否借條小船讓爺回家吃飯?」
聞名海域的盜神?
她倒是听方清揚提過,本以為是個粗眉大眼的黑壯漢子,卻沒料到是眼前這麼個比她更不陰不陽的小子。
諸葛玨側頭掃過滿臉不屑的江祈,舌尖微微一轉,咽下了即將出口的解釋。他並非早知對方底細,不過憑著方才的情況推測而出,再則,他若真與這海盜匪首有勾結,何須讓自己陷于危難之境。
船上原來的這批人,見諸葛玨與江祈就這麼自在地踱步出來,頓時驚詫萬分。老三見自家將軍盯著江祈目露疑惑,立即上前湊近,壓低嗓音解釋了一句。
「原來是誤請了商國第一門庭少主江公子,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若江公子不急著走,葛衛倒是有事請教。老三,請江公子去我船上,讓人伺候沐浴更衣,傳言江四爺一日離不得美妾男寵,怎可如此怠慢?」葛衛勾唇一笑,注視著江祈的雙眸褶褶生輝,泛著異樣的光彩。
江祈心頭一怔,似懂非懂地傳遞了一個眼神便隨著老三走向那艘類似戰艦的船只,在跨上甲板時卻回頭望向留在原地的那兩人︰「葛將軍既是海上梟雄,想必不會像爺這般庸俗膚淺,貪戀美色這種事就不用做了,何況太美的東西往往都帶毒,爺填飽肚子等你們
這話顯得她心善要救人,不過目的是奔著誰去的,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白玉公子似乎很得江四爺看重?我曾以為江家不過是靖王的傀儡,但今晚跟蹤的人卻有兩撥,想必葛公子也十分清楚江家的勢力葛衛莞爾一笑,抬臂一指︰「相信今晚我們之間會有一筆好交易,請吧
「願聞其詳
諸葛玨揚了揚眉,對著身前之人邪肆一笑,不多言一句。他不肯定對方知道多少,而他掌握的情報也不夠詳細,所以即使清楚「葛衛」不過是個化名,也沒有點破。
沒有十全的把握,他從不冒險。
江祈被引入一處干淨艙房,屏風後竟然真的備了一桶熱水。
「將軍平寇回來尚未來得及泡個澡,倒是要便宜這個髒鬼?老三,這什麼人啊?為何將軍要你帶到這兒來?爺都極少進將軍的——」
「阿戎,這是將軍的命令!你伺候著梳洗,我去吩咐廚子準備膳食!」叫阿戎的丫頭還沒嘮叨完,老三就不耐煩地截了她的話,一臉陰郁地瞪了一眼房中唇角帶笑在一旁看戲的江祈,咬牙咕噥道︰「我倒是也想知道……」
明明就是個俘虜,將軍這是怎麼了?這人先前被迷暈了又捆得死緊,還點了燻香,居然能悠哉地走出船艙,將軍也不怕人逃了?
「老三!你、你自己找人伺候他,我可不伺候外人!」
丫頭阿戎瞥了一眼江祈的笑容,狠狠地跺了跺腳叫住了出門的老三。她家將軍對下人的分工十分明確,丫頭何時用得著伺候男人?
「這雖說不是在島上,但也是將軍的私人地方,豈是誰都能進的?將軍沒做其他安排,反正我是不管了,將軍的話從來都不會錯老三搔了搔腦門,丟下自得其樂的江祈和阿戎轉身離開了。
這可真是個有趣的團隊,不像一支海軍,倒像是一個家庭。
「阿戎妹妹不用為難,爺素來是憐香惜玉的,你伺候不慣便忙你的去吧,爺雖說富可敵國一呼百諾,但也是有手有腳,沐個浴還是會的江祈一邊安撫一邊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整潔素淨的風格里不見一絲柔和,也看不出多少陽剛之氣,這個艙房,就好比它的主人,有些不男不女。
「誰是你妹妹!哼!」
阿戎將原先準備著給主子更換的衣物摔在桌面,趾高氣昂地奔出了艙房,砰地一聲拉上艙門並落了鎖。
雖年幼率真,卻不失機警,從小小的丫頭來看,這個將軍不簡單。
「葛衛?葛將軍?這家伙看來比爺還會說場面話,這擺明是布了籠子抓爺過來,竟還有臉皮說一句‘誤請’?也罷,看看你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江祈自言自語地繞進屏風,扯開外衫做簡單梳洗,雖然厭惡一身死牢的惡臭,但在別人地盤可不敢輕易月兌光。
她這里只能靜觀其變,也不知諸葛玨那泡尿釋放了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