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狂風暴雨換來了翌日的平靜,安甯語忘了曾幾何時如昨晚一樣睡得安穩,積壓多年的秘密在不經意中流失,起初的憤怒被如今的淡泊掩蓋下去。翻開了被褥,穿好衣服的她打開了房間的門。
暖陽撒在了雪白的冰雪上,雖然很冷卻還是給人溫度感。安甯語舉起手用力的伸了一個懶腰特舒服。放慢腳步會發現美好的東西在眼前,十幾年來逝水流年最後落得身心俱疲之外,安甯語想不出實際的收獲。
卻總有人喜歡打破她的寧靜,昨夜一宿沒睡的納蘭夢一早守候在安甯語房間外面,苦于布朗的阻撓而無法靠近,如今看到人走出來急忙走過去說,「今時今日你還能如此淡定,難道你不怕郡主真的去揭穿你,還是趁她還沒有改變心意,你現在馬上去勸阻她。」
安甯語一臉無所謂的回答,「不去。」
「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你非常清楚後果,難道你忍心苦守多年的秘密付諸東流?」
「納蘭夢,你這人真的的很奇怪,拆穿我的人是你,如今不遺余力的想要幫我隱瞞,我不知道自己在干嘛?那叩心自問你到底用意何在?」
「我不想你用虛假的身份欺騙他人,所以我選擇了讓你去和郡主坦白。不過我也不想看著你死,如今我來希望你能說服她替你保守秘密。難道我錯了嗎?」在納蘭夢的世界里,只有黑和白沒有灰色地帶。
「你沒錯,郡主也沒有錯,千錯萬錯都是我。既然如此,就讓我一力承擔反正我已經受過這虛假的人生。過去我一直在想可能直到死,秘密會跟我長埋于土里,可能上天憐憫讓你們撞破了我的事,助我一把解開了纏繞我多年的枷鎖。」
「為了一時之快,連命都不要呢?。」
「無所謂。」
「安甯語,你是不是恨我才故意這麼說?今時今日你能不能別在那麼任性嗎?現在我們談的是生命攸關的大事。」
望著眼前驚慌失措的納蘭夢,不知道為何安甯語啞然失笑。
每一下的笑聲都好像在撕裂她的心,納蘭夢清楚她愛上了這個人,無論真實的身份是誰,她都已經無法自拔的將心交付她手里,所以能感知她的落寞和哀傷,承受著孤寂和冷落,望著安甯語強顏歡笑的臉上黯然失色的雙眼,納蘭夢輕輕地問了一句,「你笑什麼?」
「我笑你,一直以來我只以為你天真,原來你是愚蠢,最可笑的是我到現在,還是猜不透你的意圖。不如你直接告訴我,別耗費我的心思去猜你的心思。」一生下來就在謊言中成長的安甯語不相信任何人,都覺得每個人都帶著目的而生存,而安甯語活下來的技巧就是看清那些人的**,並加以利用,唯獨看不清納蘭夢的心。
「我稀罕你,可以了吧!」布雨蝶說的一點也沒有錯,對納蘭夢來說這場愛情無疑是飛蛾撲火,而安甯語就是那正在燃燒的熊熊烈火,納蘭夢卻三番四次的去靠近結果都被傷的體無完膚。如今回想一下,姬舞和她情況相似,並不是她們愛錯,而是安甯語心門緊鎖。
「噗嗤,哈哈哈…」這一次安甯語笑的更厲害,任她如何想要平復情緒還是失敗,笑的停不下來她好不容易喘過氣說,「納蘭夢,這是我認識你這麼久以來,听過最可笑的話。」
「為什麼你不肯相信?」納蘭夢有點不高興,平生頭一次的表白居然換來這樣的對待。
「我頂著安家二少爺的頭餃足足十七年了,連我都差點相信是真的。直到昨天為止,我無意中的知道,在我娘懷我的時候,我爹曾想過要我命,你說可笑不可笑?」這時候,笑的竭斯底里的安甯語無力的蹲在了地上,繼續說,「我還沒有說完,對我恨之入骨的娘親居然從我爹手里救下了我,是不是很荒謬?我在謊言中成長,已經分不清真心假意,你讓我那什麼相信你的話?而且別忘了,我們是一樣的人。」
「哪有怎樣?」
「不是我怎麼想,而是問題真的存在。不過已經不再重要了,如果你覺得有那麼一點虧欠,要是我真的死了,到時候去替我收尸好了。」說到這里安甯語抹掉眼角的淚,重新站起來離開。
其時,安甯語覺得真的累了,習慣假裝堅強,習慣了一個人面對所有,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麼樣。當一切可以無須在偽裝,可以肆無忌憚,可以很快樂很快樂,雖然卻找不到快樂的源頭,只是笑而已。
眼看這樣的安甯語也讓布朗心痛。而站在一旁的納蘭夢何止一點的愧疚,生平頭一次听安甯語提起爹娘,充滿了怨恨的痛愛,是割舍不了的親情才會讓她這般痛苦。果然最熟悉的人方能傷你最深,因為他們知道戳你心里那個地方會最痛。
她跟安甯語經歷了旁人無法明白的過去,她們稱得上患難與共生死相依,特別是安甯語兩次出手救了她的命,讓納蘭夢更堅定了對她的支持。之所以阻止她和姬舞成親,是想讓安甯語正是問題,而不是一味的逃避,最後傷人害己。
納蘭夢看到安甯語內心隱藏的渴望,她其實一點都不稀罕當安家二少爺掌管宏厚的家業,她渴望真實,偏偏真實會害死自己。矛盾的身份導致了她扭曲的靈魂,顛倒了她的思想和存在的意義。
「布朗,我們走,出去玩個夠。」丟下了納蘭夢,安甯語心無牽掛的離開了王府。
這時候布朗趕忙跟了上去,也不忘給納蘭夢使了一個眼色,阻止了她追趕的腳步。
雖然是冬季外面冷得要死,不過京都還是非常的繁華,街上琳瑯滿目的商鋪不少身著華服的人在閑暇的挑選著看中的東西。比起沒有用的奇珍異寶,安甯語放開肚皮穿街走巷的去尋覓特色小食。
留在王府的納蘭夢來到了姬舞房間,見她蜷縮在床腳雙手環著膝,看起來楚楚可憐完全沒有了昨夜的氣焰。果然這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游戲,納蘭夢想起臨走前對姬舞的話好像太過分,畢竟不是誰都能接受如此大的打擊,特別她知道姬舞深愛著安甯語。
納蘭夢坐在了床沿,輕喚了一聲,「郡主?」
眼看姬舞沒有回應,納蘭夢繼續說,「昨晚的話有點過分,你別放在心上。」
「她讓你來的?」終于姬舞肯開口說話。
「不是。」納蘭夢應了一句。
「我想也是,她總是這樣,每當我朝她走近一步,她就退開三步。我進,她退,我不願放棄,拚命的追逐,在我覺得可以捉住她的時候,卻發現一切都是謊言。」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關心你,莫要為了一次的錯失而抹殺了她過去對你的好。」納蘭夢能感受到姬舞的怒氣。
「後面的所有事情都建築在謊言之上,當下面一旦崩塌上面她所做的一切都毀于一旦。我恨她,在輕易的奪走我的心之後,又毫不憐惜的摧毀。」說著姬舞的淚又流了下來,沒想到昨晚流了一夜還沒有用完。
「別讓憤怒支配你的想法,等他日冷靜下來或許你會後悔莫及今日的決定。雖然安甯語有錯,不過她無心之過。正如我說的那樣,這樣的生活也非她想過。」
「我情願她有意為之,這樣我能恨的更透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痛苦糾結。正是因為她的好,才令我感到迷失,讓我看不清接下來的路。昨晚之前,我一直以為她將會是我付托終身的伴侶,也是昨晚之後她親手摧毀了這一切,她讓我成為了徹頭徹尾的傻子,被她玩弄在鼓掌之間。」之前支持她活下去的是對安甯語的愛,如今則換成了對安甯語的恨意。
「難不成你真的想去揭發她?」納蘭夢在姬舞嚴重看到了怒火,現在在勸也是白費口舌,此刻的她被仇恨支配相信沒有話能說服她。
「絕對不會便宜她,我會將她傾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加倍還回來,我也要她嘗試一下這種痛不欲生的滋味。」愛有多深恨就有多重,姬舞將對安甯語的愛化作了仇恨並開始支配了她的意識。連旁邊的納蘭夢看到了姬舞凶狠的眼神不寒而栗,憤怒腐蝕了她對安甯語的愛,最終可能釀成兩敗俱傷的結果。
當人在最無助和痛苦的時候會選著一些逃避的方式,安甯語選擇了放下任事態發展惡化是不負責任,姬舞選擇了去仇恨和傷害來自我保護是迫不得已。人的一生不可能不犯錯誤,但每個人都必須為犯下的錯誤負責。
納蘭夢曾也迷失過,但比起還在霧霾里的安甯語和姬舞,她算是幸運的一個。雖然她喜歡安甯語,她不是沒有努力過,事實證明兩人距離太遙遠,而聰明的選擇了放手,與放棄不一樣,放棄是犧牲本來屬于你的,放手則是放下那些從來就不是你的,所以納蘭夢能活的更輕松。
人的一生不可能只愛一個人,放下不代表終結反而是另一個開始。偏偏這個道理姬舞沒有看明白,執著在痛苦的深淵中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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