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陳遠就真的在醫院里休養了起來,連日的高強度工作和時刻緊繃的神經都確實讓他感到了疲憊。
他的胃不好已經是老毛病了,他可不是什麼黑道太子爺,現在的地位都是自己一點點打拼出來的,別人怎麼知道他一個孤兒爬上現在的位置,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傷。
每次胃痛發作,他都是吞點藥片了事,養生這種事,他哪里懂,也沒空去琢磨這些東西。哪里能指望一個受傷都是吃點消炎藥熬過去的人調理自己的身體去。所以這住院,對于陳遠來說還真是頭一回。
因為由秦勁的吩咐,陳遠的手下除了來照顧他飲食起居的,都不敢拿幫派里的事情來煩他。那天知道老大累倒以後,秦老大把幫里的兄弟好好教訓了一頓,也讓他們覺得很羞愧,辦事的時候都憋著一股勁,總不能讓老大住院了還牽掛著幫派里的事吧。
陳遠問過手下幾次幫派里的事以後,看對方一臉苦逼的說秦大哥不讓說,也就放手不管了,大哥的心意,他也得好好接受不是。
吃著手下送來的飯菜,吃慣了辛辣的陳遠皺起了眉頭,實在是太清淡了,吃了兩頓以後,他就忍不住抗議了。
「你們去御錦樓給我打包點有味道的菜來,最近真是吃的嘴里淡出鳥來了。」
送飯的小弟有些為難地說道︰
「老大,那個,宋醫生和秦老大說你的胃不好,不能老吃那些辛辣的東西,起碼住院休養期間得讓你吃些清淡養胃的東西。秦老大特意吩咐我們,隨你說什麼,都以宋醫生說的為標準。」
其實秦老大的原話是「那臭小子不听的話,干脆喝西北風去,愛吃不吃」,跑腿小弟哪里敢說原話給自家老大听,不過宋念祖確實給秦勁說過要注意陳遠的飲食。
「外科的那個宋醫生?」
「恩,有問題嗎老大?你讓我去買,秦大哥知道了還不打斷我腿啊,所以你就將就將就吧,這不是為了你身體著想嗎?」
听了老大的問題,手下一愣,照實回答,然後又忍不住勸了起來。
陳遠這次倒是沒有再說什麼,沉默著吃完了中飯,然後讓手下收拾完以後,揮了揮手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手下利索地收拾完東西,然後關門出去,在門外,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還好老大沒發火,老大這幾天吃東西的時候,臉色那個叫難看,還以為今天會爆發呢,沒想到就這麼熄火了。
陳遠靠在病床上,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休息了,而是睜著眼有些愣愣地望著天花板。他住院兩天了,宋念祖再沒有來看過他,不知道為什麼讓他有些煩躁,但是剛剛手下的話卻奇跡地驅散了他因為伙食問題的怒火。
對方不是不關心自己。這個認知居然讓他有些雀躍起來。
拿出前些日子放在床頭的紙,看著宋念祖的字有些出神,小心翼翼地撫模過字跡,這字真是怎麼看怎麼好看。陳遠高中就輟學了,字也寫的不太好看,寫的最好看的就是自己的名字了,還是特別練過的,除了簽名,他恨不得不動筆。
和宋念祖俊秀的字跡比起來,陳遠第一次有好好練練自己的手寫字的沖動。看了一會以後,把紙上的字有仔仔細細在腦子里過了幾遍,才又放回了錢包里。
躺在床上,無所事事的陳遠煙癮又犯了,但是他的香煙入院以後就被沒收了,熬了兩天,實在熬不下去的陳遠,決定自己去偷偷買包煙去,抽完了再回病房。
說起來也算他倒霉,當他在醫院的超市里買了包香煙,逛到花壇那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點了根香煙正眯著眼享受著煙草味的時候,就瞥見了自己剛剛還掛念著的宋念祖,不知道為什麼,立刻心虛地把煙往地上一扔,抬腳就碾。
還沒等他舉起手和宋念祖打個招呼,對方就皺了皺眉頭,推著病人換了個方向,轉身走了。
陳遠頓時愣在原地,有些氣堵地坐到了花壇邊的長椅上。他坐上幫派的第一交椅以後,已經很少這樣被人甩臉子了,可以說宋念祖算是一次次打擊他的自信。關鍵是他自己還從來不會生對方的氣,反而是自己心里堵得慌。
煩躁地又掏出一支煙,叼在嘴里,點了火,卻不知道為什麼沒了吸煙的勁頭,有些頹然地把煙夾在手指間,就這麼任其一點點燃下去。
「病人就不要吸煙了。」
在他點著香煙出神的時候,手上的香煙突然被人奪了過去,陳遠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發現是去而復返的宋念祖。只見宋念祖轉身把剩下的煙扔在地上踩滅以後,從口袋里掏出紙巾,連帶著自己剛剛扔在地上的煙頭一塊撿了起來,扔到了不遠處的垃圾桶里。
「額,宋醫生,那個,咳咳,抱歉,煙癮突然犯了,我前兩天一根都沒抽,就今天實在忍不住出來抽兩根。」
陳遠一下子站起身來,有些無措地解釋著。看著宋念祖的動作,瞬間產生了一種亂扔垃圾被抓包的感覺。
「抽煙會讓你的胃潰瘍愈合速度變慢,能不抽就不抽吧。」
陳遠點了點頭,如果是別人說他沒準完全不會放在心上,照抽不誤,胃病什麼的,又不是第一次犯了,他最不怕的就是疼了,熬過去就好了。
但是這次說這個的是宋念祖,因為心里覺得對他有虧欠還有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所以宋念祖的話他總是會放在心上,不自覺就去遵從。
手插到口袋里,踫到了香煙盒,攥在手里,身體比腦子先一步行動,把香煙盒遞到了宋念祖的面前,宋念祖似乎被他的舉動弄得一愣,其實陳遠也被自己的動作給驚到了。
但是他居然看到宋念祖笑了笑,然後把香煙盒從他手上拿了過去,放到了醫師袍里。
重點不是拿走了香煙,是宋念祖笑了!
和自己上次看到的笑容一樣,轉瞬即逝,卻驚艷萬分。他的腦海里甚至可以清楚地回放對方是怎樣慢慢勾起嘴角的,每一個細節都深深印刻在腦子里。
「怎麼了?」
陳遠听見宋念祖的問話,瞬間從腦海中不斷回放的笑容中拉回心神。面前的宋念祖又變成了平時的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仿佛剛剛的笑容都是自己的臆想罷了。
「啊,沒什麼,你剛剛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陳遠話說出口簡直想轉身就走,為什麼他覺得自己的話這麼像哀怨的棄婦!但是面前的是宋念祖,所以他只能硬著頭皮站在原地。
「剛剛是帶一個病人出來曬曬太陽,看見你在抽煙,就先把病人交給護士了。」
說起抽煙,陳遠發現宋念祖的眉頭有些皺,猜測對方大概是不喜歡煙味。于是只能尷尬地唔了一聲。
「我在值班,就先走了,還有,真的謝謝你之前救了我,你不用覺得虧欠我什麼。」
宋念祖說完這句話,就又瀟灑地轉身走了,而留在原地的陳遠眼神有些復雜地看著他的背影。
不用覺得虧欠,也就是兩清的意思……嗎?
陳遠張了張嘴,但是終究還是什麼也沒有說,覺得喉嚨干澀得難受。心思有些煩亂地坐回長椅上,手習慣性地模進口袋想要掏香煙,然後動作一頓。
他忘了自己剛剛把香煙上交給宋念祖了,袋子里只剩下的孤零零的打火機。
「真是,把打火機也一塊收走才行啊。」
陳遠看著手心里的打火機,喃喃道。
坐在長椅上,有些無聊地玩起了打火機,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打火機已經被他弄壞了,有些生氣地把打火機扔到垃圾箱里,果然是超市里一塊錢的便宜貨,嘖。
站起身來,他也沒了在這繼續待下去的興致,帶著一肚子的煩悶回到了自己的病房。一路上無視了各個護士的媚眼,就這麼悶頭鑽回了自己的病房。
沒想到剛躺上病床沒多久,就有不識相的人來打擾了。
「陳先生,我來給你檢查一體,你剛剛怎麼能一個人出去呢,萬一胃痛發作了怎麼辦啊。」
陳遠冷這張臉看著這個自己連名字都還沒記住的護士甲,一邊把自己的領子不斷往下扯,露出她傲人的雙峰,一邊扭著腰走了進來。
陳遠這個人長相不俗,帥得很有男人味,而且這幾天天天都是手下來送飯,還有專門的人負責他的安全問題,在一些不明真相的護士眼中儼然是一個極品高富帥,這些天來光是暗送秋波的就不少,甚至還有這樣明目張膽來想要爬床的。
「滾。」
可憐的護士甲,陳遠正煩著呢,自己撞到槍口上,門口的小弟本來還說說笑笑,擠眉弄眼地說老大艷福不淺,就听見病房里傳來老大的怒吼聲。連忙慌慌張張地沖了進去,只見剛剛那個美艷的護士摔在了地上,而自家老大正一臉厭惡地看著對方。
「陳先生,你怎麼能……」
護士甲雙目含淚,一臉委屈地看著陳遠,但話還沒說完就被陳遠打斷了。
「你們干什麼吃的?什麼人都敢放進我的病房?想進刑堂是不是?把這個女人給我扔出去,扔出去明白嗎?再讓我看見亂七八糟的人往我這闖,你們不用等我出院了,我立馬就收拾你們。」
兩個小弟立刻什麼憐香惜玉的心都沒了,听見刑堂就心都碎了好嘛。分分鐘把那個還在哭哭啼啼的護士給扔了出去。
「老大,是我們的失誤,保證沒有下次,你好好休息哈。」
陳遠擺了擺手,讓兩個滿臉惶恐的手下出去。
病房門口有挺多聞聲趕來看熱鬧的人,沒想到這麼快就解決了,有些意猶未盡地互相交談著走開了。
至于護士甲,早就嚶嚶綴泣地跑開了。
護士乙︰哎呦,我就說那個病房的病人是個基佬吧,這般如花美人就被扔了出來,噗哈哈,居然真的扔哎,讓她平時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美的臭屁樣,太解氣了。
護士丙︰拜托,那幾個怎麼看都不像保鏢像黑社會,肯定不好惹,她果然是忘了長腦子了,跑那去擠胸,給她點個蠟燭,估計以後就不能做同事了,好哈哈哈哈可哈哈哈哈惜。
陳遠躺在重新恢復安靜的病房里,剛剛一通火發出來,心情好多了,起碼沒那麼煩躁了。
哼,不知所謂的女人,要是知道我是黑社會的,一定嚇得躲得遠遠的吧。而且笑得那麼難看,根本比不上宋念祖。
哎?為什麼他會拿宋念祖來比?
陳遠又糾結了,氣悶地閉上眼,算了,睡一覺好了。
醫院里的消息,特別是八卦,還是傳得特別快的。人在外科的宋念祖內心饒有興趣地听著八卦,面上卻是什麼都看不出來。被扔出來啊,看來陳遠心情很不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