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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天涯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後事

作者 ︰ 紫夜千雪

第一百八十九章後事

林曉筱听得他這話,頓時慌了,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太多的殺戮,太多的死亡,人生要經過多少次離別,才能習慣那樣的失落,心底牽扯起一抹隱秘的疼痛,無關風月無關愛情,只是因為她不能承受這樣的悲傷,原來生離死別竟是這樣沉重。

不是說,死亡是最後的解月兌麼?為什麼听到他這樣的話,會覺得這麼悲涼,這樣鮮活的生命,卻被烙上了沉重的烙印,如果沒有君珝,他也會是個干淨單純的人,帶著令人溫暖沉迷的氣息,踏著風雪,白衣獵獵,穿過風雨重重,來到某個溫婉女子身邊,而不是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大雪連綿,銀裝素裹,不過片刻時間,這片天地又重歸肅靜,重華殿破敗不堪,屹立不倒的柱子睥睨這方人間,皚皚白雪中,唯一別樣的色彩就是尚未被雪蓋住的刺目嫣紅。

一霎風雪,漫山遍野紅梅盛放,大概是流的血特別多,深約寸許的積雪也掩不住血腥,跌落在地的冷兵器冒出個頭,綻出泠泠冷光。

張遠山一臉疲憊地走了上來,臉色不太好,但那雙如鷹隼的雙眸卻越發明亮,只是掩飾不住濃濃的悲哀,大概是因為自己多年的兄弟就這麼失去了。

在玉子墨耳邊低聲私語,得了他的命令,開始處理後事。

數十名穿著統一服裝的宮兵在張遠山的指揮下,從容不迫地清掃現場,將死去弟兄的尸身整理好,整齊地擺放在一旁。

並將他們的兵器都收好,按照編號重新為每個人佩戴好,也許投胎重生之日,依然是個鐵骨錚錚的好漢,不曾退縮。

無聲地撤下,不曾對那幾個人做出干擾。

張遠山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遲遲不肯離去的玉子墨,深紫色蟒袍被雪水浸濕了,愈發深沉,墨色長發凌亂地貼著皮膚,看起來有些落寞,終于還是沒說什麼。

臨走前,只是掃了一眼懷抱著明淵的林曉筱,看到了她眼中溢出來的哀傷,迅速地收回目光,轉身,踏步走入另一個方向,低沉的嘆息誰也听不見。

風雪逐漸消了,墨色沉沉的天幕顏色淡去,遮天蔽日的黑雲也不再囂張。

一絲亮光自天邊投射而出,作為大燕地勢最高的城池——燕京,很自然地被第一縷陽光照射到,有著溫暖人心力量的光芒均勻地灑落在每個人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有的只有無窮無際的哀涼。

冬陽邁著沉重的步伐,一點一點驅散烏雲的遮掩,天幕像是被打翻了顏料瓶,亮眼的色彩鋪天蓋地而來,帶給人的卻是重壓。

日光傾城,灑在明淵血色全無的臉龐上,也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唇角還掛著淡淡的笑意,雙目安靜的閉著,睫毛在臉上投下淺淺的陰影,睡得安穩。

只是鼻尖沒有溫熱的呼吸,胸口處也沒有安定的跳動,修長的五指還緊緊握著林曉筱的手,逐漸僵硬,沒有一絲熱度,冰冷的軀體再也不會動了。

白衣上斑駁的血跡已然凝固,黯淡的紅色在晨曦中透出妖異的顏彩,那是劇毒的征兆。

林曉筱頹然地埋下頭,耳邊還殘留著明淵最後一句話,帶著干淨的笑意,像個孩子般天真單純,眼神有種令人沉迷的魔力,如果還可以再活一遍的話。

「林曉筱,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事就是喜歡上你!可我好後悔不能再陪你了!」

你不是喜歡我嗎?那為什麼還要拋棄我呢?你們都是騙子,師傅說喜歡我這個徒弟,結果他死了;師叔說對我很欣慰,結果也死了;甚至連杜槿汐秦可卿,她們都死了。

是不是所有喜歡我的人都會死掉?我不要這樣,我只是想做一個開心單純的人,做我該做的角色,像個普通人活著,這樣的生離死別,已經夠了!

一生要哭多少回,才能不怕傷心?

不知道。

宵風輕摟住她的肩膀,將額頭抵進她的發間,無聲地安慰她。

風似乎都靜止了,天邊翻滾的彩雲越來越亮,這片空曠很快變得亮堂起來,驅散了風雪的陰冷,卻驅不散人內心的陰霾,那座高聳入雲的白塔逐漸現出身影來,帶著沉靜而悠遠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林曉筱低啞的嗓音,平靜地說了第一句話︰「宵風,你不會離開我吧?」

宵風愣住了,卻反常地沒有答她的話。

林曉筱也不急,只是淡淡地說道︰「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離開我!如果你死了,我也會陪你像今天這種幫我擋刀子的事情,以後就不要做了,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依舊是原來的嗓音,依舊是原來的語氣,眾人听在心里,卻感受到一股堅決,至死不渝,此生不換。

宵風牽過她的手,卻愣愣說不出話來,只知道現在的林曉筱就像一個裝滿了水的瓶子,漂浮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咸濕的海水還在不停地往里鑽,如果不能及時將那些傷心絕望的情緒排出去,她很可能就會因為負荷太重而永遠地沉入海底,再也不能見到天日。

可是生性不善多言的他卻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只能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傳遞出一點溫暖。

林曉筱靠在他的肩頭,依舊平靜。

驀地,她抬起頭來,眼風緩緩掃過在場眾人,皆是一臉倦容,風塵僕僕,上好的衣料在不斷的打斗中早已掛了彩,手中的兵器越發奪目。

眼風拂過,怔怔地落在寧缺蒼白瘦削的臉上,雙目微陷,熠熠光輝擋不住他的疲憊。白衣勝雪,唯有衣襟上一點血色是別樣的色彩。

林曉筱靜靜地注視著他,忽然笑出了聲,仿佛是看著一個最陌生的人,那些默契在她的笑意里蕩然無存。

寧缺不明就以,只覺被那樣的目光看著,不驚輕塵卻鋒銳刺骨,挑起心底最隱秘的秘密,他不由自主地心慌無措。

「寧缺,你醫術不是很好嗎?」林曉筱輕啟薄唇,低沉的嗓音有些壓抑和顫抖,語氣極端不確定。

眾人忽然明白了她這話的意思,她在懷疑他們的死和寧缺有關系,雖然看起來確實有些問題,但和他也扯不到一塊。

寧缺眉頭一挑,唇角暈開一個笑,眼楮卻像兩顆冰渣包裹的黑曜石,漂亮卻沒有溫度,血色漸失的雙唇輕輕吐出幾個字︰「林曉筱,我沒救回他是我醫術不精,他心髒盡碎,還中了毒,你知道中的是什麼毒嗎?噬心花蕊,我根本沒有解藥,怎麼救?拜托你不要亂說!」

噬心花?在場的人除了林曉筱,听到這個名詞之後都變了顏色。

這個毒是個慢性的毒藥,中毒者心髒附近會出現一朵六瓣的花,隨著毒性漸深,花瓣也會呈現出不同的顏色,當它變成紫色之後,就算是有解藥也會留下心悸的病根,若受傷者的血液混雜著噬心花的花蕊的毒性,毒發速度會大大增快,明淵這麼快就死去也有這個原因。

而最令人抓狂的是,噬心花的解藥配制很困難,放藥的順序和分量不同都會導致藥效的不同,若是沒有該毒的配套解藥詳細說明,即便是能找到配方,沒有三年五載也很難配出來。

林曉筱並沒有多想,朝著寧缺走近一步,靜靜地看著他的眸子,輕聲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你什麼意思?」寧缺忽然沒有勇氣去看她,偏開了視線,聲音在發抖。

無濫看得奇怪,除了他師傅,最佩服的人莫過于這位師兄,從來都是不溫不火的樣子,泰山崩于眼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今日面對林曉筱的質問,卻會這麼驚慌,不由得提高了注意力。

「我什麼意思?你應該知道的吧?明淵會死我不怪你,那秦可卿呢?我當初受的那一箭,傷勢要比她重吧?你救得了我,會救不了她?還是說,你根本不想救她?」

林曉筱平靜地看著他,冷聲說道。

寧缺猛地看向她的眸子,身體晃了兩晃,退後兩步,半晌沒有說出話。

「那就是真的咯?」林曉筱眉頭一挑,不再看他,只冷冷地扔下一句話︰「寧缺,我看錯你了!真是鄙夷,醫者仁心,沒有一顆仁心就算了,為何又要裝出這般平和的模樣,在我面前假惺惺!」

淡淡的語氣就這樣將寧缺宣判了死刑,他踉踉蹌蹌地退後兩步,渾身的力氣在那一瞬間被抽得干淨,時光迅速凍結,他能看到的只有林曉筱毫不猶豫的轉身。

雙唇囁嚅著,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因為她說的是真的。

正如白衣祭司對林曉筱說的那般,若是沒有秦可卿,他的妹妹,玉子墨的母妃不會葬身火海,說白了,秦可卿這個罪魁禍首是該死的,白衣祭司沒有動手,寧缺卻做了。

林曉筱不理解為什麼,她是不喜歡秦可卿,但她是雲鏡的母親,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什麼也不能做,那種無力感將她的心理防線擊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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