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相互試探
那名白衣男子在確定自己避過一干眼線之後,才從茂密的樹葉之中探出頭來,警戒地看著四周兩眼,確定沒有任何異狀不妥,才咻然從樹上跳了下來。
象一只巨型兔子幾個跳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便輕巧地落入一間裝飾簡單大方的房間。
西澤爾坐在一個紅梨木制的書桌旁,懶懶地靠著椅背閉目養神,在他落入的一瞬間,猛地睜開眼楮,依稀能听的閃電交織的滋滋聲。
白衣男子站直了身體,並沒有對她行禮或是表示出很恭敬的神色,只是淡淡地看著他,像是在等待些什麼。
「多模,怎麼樣了?」西澤爾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目光閑散,燦金色的長發整齊地垂在腰後,像一灣金色的飛瀑。
喚作多模的白衣男子微抬眼皮,不咸不淡地說道︰「計劃之內,她確實中了噬心花毒,我看到她毒發的狀態,那種痛苦不似作偽!」聲音清冷,令人听不出情緒。
西澤爾眉頭微皺,似是听出些什麼一樣,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冷硬的聲線更顯淡漠,還有一絲不確定︰「還有麼?」
雖是詢問的內容,但語氣卻是篤定的。
多模還是那種要死不活的冰山模樣,听到他的發問,神色依舊,冷淡的嗓音不曾有絲毫波動︰「她說了很多話,大都是要找到下毒的人,然後折磨死他的話
西澤爾哂笑一聲,「這倒像是她的風格!」
多模依舊不為所動,听到她的一刻,雲淡風輕的眼神浮起一點波瀾,隨即又平靜下來,不動聲色地低下了頭,也不說話。
「怎麼?你心軟了?」西澤爾頭也不偏,眉頭上挑,那張俊美如天神的臉頓時布滿冰霜,眼底深處也是冷色的。
多模頭埋得更低了,沉默了良久,終于道︰「你這樣是不是太狠了點?她只是個女人!」
「女人?哼」西澤爾冷笑一聲,眼中驟然浮起恨意和厭惡,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終歸是男人對女人的一些想法。
「她是一般的女人嗎?竟然公然對我下藥,還逼得我不得不娶朧月,如今倒好,一個生死不明,一個也將受制于我!」
他話里透出一股子冷意和得瑟,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那樣胸有成竹的表情,甚至有些傲然,明明是令人生厭的表情,但,看著這麼一張漂亮的臉蛋,也沒辦法對他生出不滿。好像他天生就應該是高高在上的人。
多模沉默不語,心里卻想著林曉筱那張素淨的臉,想起她三言兩語便將自己打敗,還毫不客氣地扇了自己一耳光;想起她面對死亡的那種淡然神色,仿佛看破紅塵萬世;還有揚言要報仇時凶狠的表情,竟然會讓人發顫。
西澤爾忽然轉頭,看著低垂著頭不發一言的多模,忽然笑出了聲,湛藍色的眸子閃過一絲異芒,不輕不重地說道︰「多模,你似乎對她很在意呀!」
淡淡的話里甚至因為笑意而染上了戲謔,篤定的語氣,唯有眼中神色莫測。
多模身體輕顫,驚愕地看著此時的西澤爾,眼中有些慌亂,雖然立即掩飾好了,但還是瞞不過那似有魔力的湛藍色雙眸。
西澤爾對他的反應甚是好奇,輕聲道︰「多模,不過三年多的時間,你變了很多,從遇到林曉筱那一天開始,你的眼神不再張揚,反倒是柔軟了不少!」
他微抬眸子看著越發驚愕的多模,眼神驟然一冷,嗓音竟是前所未有的森寒︰「當初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對誰都是那種傲然之姿,哪怕是面對我,你也不曾放下自己的驕傲,看來林曉筱那一巴掌將你徹底打醒了,知道隱藏了,你說,我該怎麼感謝她呢?」
多模身體又是一顫,心底隱隱升起一絲異樣,看向西澤爾的眼神變得越發奇怪,他說的那些話一句也沒听進去,只記得他刻意拔高的調子,說出那句疑問。
「你說,我該怎麼感謝她呢?」
是嗎?感謝,其實你對她下毒的真正目的不僅僅只是為了泄憤,或者用以牽制玉子墨一行人,大概還有你不曾察覺的因素吧?多模在心里這麼想著,卻依舊不曾言語,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算了,你還是先下去吧,不要被人發現,明天他們就能查到是誰下的毒了,也就是我們出手的時刻,你也準備一下!」西澤爾神色有些無奈,淡淡地揮揮衣袖,將多模遣退。
就在她跳離窗戶的一剎那,西澤爾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咸不淡地加了一句︰「鳩摩這個時刻應該已經在回吐蕃的路上,你大可以放心了!」
多模身形頓了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透過窗戶,只能看見搖曳的樹影。
西澤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道不明的意味。
他們在謀劃怎麼從中取得最大的利益,另外一邊也開始了浩浩蕩蕩的調查,雖然一切都只是在暗中進行,所有的人都聞到空氣中暗藏的血氣。
大雪覆蓋了整片天地,宮人們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卻渾然不在狀態,秦可卿已逝,玉行濤重傷,朧月生死不明,御醫們進進出出,場面混亂不堪。
玉連城和玉子墨對這場災難的發生早已心知肚明,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所以並沒有太多的感觸。
他們兩個同坐在暖閣里,中間隔著一張矮幾,擺放著一套茶具和一醅燃得正旺的爐子,一個紫砂茶壺在淺藍色的火焰中發出咕嚕的聲響,冒出的白氣蘊含著清淺的香。
暖閣的擺設很簡單,卻透著一股從容不迫的大氣,低調中暗含奢華。
房間很安靜,只听得到火星炸開的細響和水將要沸騰的悶聲。
玉子墨優雅地提起茶壺,溫杯,分杯,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好似一場華麗的表演,臉上的表情是淡然的,眸中仿佛只有氤氳的水霧。
玉連城懶懶地執杯,被熱茶暖過的杯子帶著恰倒好處的溫度,白瓷茶碗中淡褐色的液體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香氣,輕抿一口,狀似無意地放下,雙眸閃爍,看著玉子墨那張雲淡風輕的臉,似有千言萬語積聚心中,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透過薄薄的水霧,玉子墨瞥見他為難的表情,依舊不為所動,當茶泡完了,他喝過之後,才淡淡地抬眸,輕聲道︰「有什麼事說吧!在我面前就不要藏著掖著了!」似有戲謔,卻是冰冷的神情。
玉連城身體一陣輕顫,心中有些異樣,卻不知該如何形容,定了定神,擠出一個相當諂媚卻難看的笑,艱難開口︰「哥,你泡茶的技術越來越好了!」
「哦,那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的夸獎呢?」玉子墨失聲笑了,眉頭微挑,笑容里滿是戲謔,眼底卻是雪亮的劍光,還有一絲警告意味。
玉連城分明看見了那絲警告,心中抖了兩抖,決定裝傻到底,干笑兩聲︰「那倒不用了!」
玉子墨笑得更歡了,笑得花枝亂顫,一笑傾城,再笑傾國,饒是玉連城自詡帥哥一枚,看到玉子墨笑的這一刻,竟是一陣失神,差點連呼都忘了。
記憶中好像只有母妃在世的時候,他才會笑得這麼開懷,可能在林曉筱面前他也會這麼笑,但終究是不同的。
笑意驀然凝在嘴角,眼中冷意更甚,玉子墨看著怔忪出神的玉連城,不咸不淡地說道︰「既然沒什麼事那就先走吧!朧月身體虛弱,最需要的是你的安慰!」
玉連城眉頭微皺,朧月對他的心思,他再笨也能察覺的得到,更何況是心細如發的玉子墨,心頭一陣發顫,一直都以為自己可以看透皇兄的心思,到頭來,才發覺,那種想法實在是太幼稚了。
他不再說話,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連城,你自己小心點!」玉子墨看著他的背影,終究是有些不忍地開口,雖然明知道憑玉連城的身手,一般人都難以近他的身。
玉連城身形一頓,他听得出玉子墨淡如水氣的語氣中包含了多少情緒,胞兄還是關心自己,只是一直不肯說出口罷了,面冷心熱就是這樣的吧。
「哥,我知道了!」玉子墨說著邁出了門,在跨出門檻的一刻,他又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玉子墨那張雲淡風輕的臉,不再猶豫︰「哥,父皇的傷很重,你還是去看看他吧,他」
兩人都沉默了,玉行濤給他們的童年留下了很大的陰影,並沒有太多感情可言,可人之將死,心中掛念的除了心中最愛的女人,也就是自己的兒子了。
玉連城終于又說出話,打破了可怕的沉寂︰「父皇他還是在意你的!」
說完,他迎著撲面的寒風,大步流星地走出暖閣,陽光正好,天空藍的有些刺眼,干淨不染縴塵,玉連城卻覺得很冷,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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