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月黑風高夜
被她不懷好意的打量眼神看過之後,頓覺寒風瑟縮,皆是閉口不言,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林曉筱。
玉連城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擺月兌了朧月的陰影,又沒有什麼東西束縛著他,使他的笑容看起來更多了真實和溫度,恰到好處地溫暖著每個人的心。
「林曉筱,沒想到你還是活過來了,最開始我還傷心了好長時間,不過現在好了,只是,我們很快就要分別了,你好好照顧自己,這些話感覺有點嗦,不說了,免得宵風又會吃醋,來找我打一架,那我可吃不消!」
他煞有介事地做出一個害怕的表情,逗得林曉筱一陣失笑,心中忽然閃現出一個念頭,只是一瞬,她並沒有抓住玉連城話中的要點,大概是因為他的嗓音溫潤,是真正的陽光帥氣,讓她有種恍然的錯覺。
玉子墨似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嘆了一口氣,仿佛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將什麼東西割舍開來,那種毅然決然,還有那種令人不忍直視的平靜,終究是引起了林曉筱一陣心酸。
這個好看的少年,明明是冷漠的,卻有著令人窒息的溫柔,他站在陽光里,一個剪影,一個模糊的輪廓,就能讓時間失了顏色,在那段靜止的時光里,她曾是那麼狠心的傷害過那個人,終究在今天,他也要放開手了麼?真好,只是他的寂寞又該怎麼辦呢?
林曉筱在心底嘆了口氣,于你,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可以和你並肩站在最高處的人,可以和你品嘗相同的寂寞,但那個人絕對不是我,我要的漁舟唱晚,天涯紅塵,要的是一份漂泊之後的安定,是一份沒有利欲爭斗的安然。
你生在帝王之家,多少身不由己,你的責任我懂,你無法拋下這個國家,拋下燕國眾多黎民百姓,我也不會想要你拋下他們,那樣的灑月兌並非我所想的,別了,少年,從今往後,天涯陌路,我們只能是朋友!
林曉筱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久久沒有說話,心底卻在祝福這兩個漂亮的人,會找到屬于他們的幸福。
「怎麼,他們走了你舍不得麼?」
李玄燁仍然沒有離開,反而靜靜佇立在原地,一副欲說還休的表情,說出的話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反而有種挖苦的意味。
這是李玄燁對她說過最無聊的話,林曉筱在心底將它歸了類,卻不動聲色地對上他的眸子,輕笑一聲︰「對呀,還真有點舍不得了!」
她說出這句話,就有種反胃的感覺,自己什麼時候也這麼虛與委蛇了,學會了這種官場上的你來我往。
「林曉筱,你怎麼這麼水性楊花?你不是剛剛才嫁了人麼,這麼快就反悔了?」
李玄燁挑眉看她,眼底閃過一抹怒意,唇角攢出一絲冷笑,似是嘲弄。
林曉筱不怒反笑,對于他的說辭沒有絲毫動容,笑意中帶著一些慵懶和譏諷︰「我說皇子殿下,你管得也太多了吧,我水性楊花也沒礙著你什麼事,你在這里對我發脾氣又算是什麼呢?」
李玄燁似乎有些累了,听到林曉筱這方渾不在意的話,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怒火來,瞥見她眉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嫵媚,怒意更甚。
「林曉筱,你沒有心嗎?我對你是怎樣的,你察覺不出來?」他扳過林曉筱的雙肩,低沉的嗓音盡是壓抑的痛苦和生氣。
林曉筱冷眼瞟了兩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指骨分明,虎口處因為長期握劍而磨出了老繭,但整體看上去還是很秀氣,不像是一個披掛上陣的將軍,反倒像是一個讀書人。
她冷哼一聲,笑意越發冷淡,就是這麼一個人,卻可以對那些發生在眼前的慘事無動于衷,永遠保持著慣有的冷靜,用他堪比機器的頭腦謀劃這個天下,現在竟然在和她說這些東西,說他喜歡她,真是神奇,想想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皇子殿下,您對我另眼相看,我是不是應該感到很受寵若驚呢?是不是應該大肆宣揚您的光榮事跡,我說你別逗了,姐姐我不過是個無知草民,何德何能啊,所以這種話你還是和別人說去吧!我相信會有很多識趣的人,滿心期待你對她們另眼相看的!」
嗓音無不譏諷,還有種淡淡的殺意,她如何不對這個人生出恨意呢,以他的頭腦明明知道杜槿汐的動作,還是可以鎮定自若的喝酒吃飯,讓雙方自相殘殺,坐收漁翁之利,真是好計策,若非西澤爾這個意外,他從中獲得的不知又多了多少。
一想起這個人斷了杜槿汐的後路才導致她決然赴死,導致李玹宇和他剛剛相認的娘生死相隔,想起那張悲傷的臉,林曉筱就覺得心里堵得慌。
「林曉筱,你知道的,我沒有別的意思,你能不能和我好好說話,我們好歹也曾經是並肩作戰的戰友,真要變成現在這樣冷漠,這種疏離的姿態是你願意看到的麼?」
李玄燁目光遲遲未曾離開她的臉,將她眼中乍現的殺意和寒光盡收眼底,心中又是一縮,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聲音和她說話,那麼悲傷,悲傷的令人心軟。
憐惜只有一瞬間,林曉筱的心又再度冷了下來,她太了解眼前這個人的行事風格,了解到都難以辨別他什麼時候是真心,什麼時候又是假意。
明明有方法可以讓宵風進來,卻逼得他去面對金帳王庭,還要裝出一種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表面上和你溫顏軟語的時候,暗中卻可以毫不猶豫的對你身邊的人下殺手,林曉筱相信這樣的人是有過真感情,可是她卻分不清到底什麼時候才是真正的他,什麼時候又只是他逢場作戲的一種表象。
這樣的人太過強大,強大到讓人心生恐懼,若是做朋友,也就算了,若是做敵人,大概會死得很慘,絕對不得罪他,林曉筱曾這麼設定過,但今日還是選擇站到他的對立面去,她無法面對李玄燁狠心做過的那些事情,即便那也是身不由己。
李玄燁攥緊了她的肩膀,不允許她掙月兌,看著她越發冷淡的模樣,心底泛起些許苦澀,眼中卻閃過一絲狠厲,正要在說些什麼,就听得身後傳來宵風不含溫度的聲音。
「二皇子,你和我夫人有什麼事情要說麼?」
李玄燁看著那個長身玉立的人緩緩走來,踏碎了一地陽光,剪影斑駁了視線,紫眸閃動著若隱若現的冷光,被這樣的目光看著,仿佛身處洪荒猛獸之中,突然生出一種壓迫感。
他錯愕地放開了林曉筱,目光交接,身為局外人的林曉筱分明听到了閃電交織的滋滋聲,這兩個人算是杠上了,她無奈地聳聳肩,幾步跳到宵風身邊,自動過濾他投過來的目光中的不滿,像個八爪魚一樣扒拉上他的脖子。
「宵風,我餓了!」她眨巴眨巴眼楮,撒嬌似的說道。這是李玄燁所沒見過的林曉筱,不似平日里的霸氣冷冽,多了一種小女兒姿態,看著卻是那麼幸福。
平白添了一種苦澀,原來林曉筱也可以這麼柔軟,柔軟得連笑都溢滿了幸福和甜蜜,他似乎又想起了在軍營里的那些日子,即便是隔得再近,也就只有宵風回來的那天,他見過林曉筱毫不設防的笑容,苦澀之外,又多了難以除去的嫉妒,嫉妒得他都想殺人了。
忽視他的目光,宵風寵溺地看著林曉筱,大手攬過她的腰肢,親昵地吻了吻她的發絲,輕聲道︰「我就知道你這個小饞貓餓了,我給你做了好吃的,走吧!」
「哈,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林曉筱听到有好吃的,眼楮都變成星星了,驚喜的笑了起來。
二人完全忘記了李玄燁還在盛怒之中,將他晾在院子里,自己卻走向另一個方向,李玄燁看著這兩個人,竄出的怒火突然就熄滅了,但並不代表他會就此罷手。
「林曉筱,無論如何,你都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他眼底閃過一絲志在必得的自信,陰森森的聲音讓這個冬天又多了一絲陰霾,終將不會平靜。
入夜,月光冷淡,深藍色的夜幕掛著幾顆惺忪的星子,幾點黑雲自天幕拂過,遮住了蒼白無力的月牙,不時傳來幾聲夜鴉的嘶鳴,風無情的刮落已經奄奄待盡的樹木,耳旁不時傳來黃葉兒被陣陣襲來的風淒涼地從樹上吹落的聲音,影影綽綽,看樹枝兒光禿禿地在狂風中搖擺,一臉垂頭喪氣的樣子,越發平添了一份心情的落寞。
林曉筱和宵風窩在一棵樹葉還繁茂的大樹上,透過樹葉的縫隙看著外面的動靜。
林曉筱看了看慘淡的夜色,想起白日里李玄燁那惡狠狠的神情,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雖然她自詡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心底也是惴惴不安,壓低了嗓音道︰「宵風,我怎麼總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呢?」
宵風沒有回頭,一直看著一個方向,眸子溢出陰晦的亮彩,輕聲笑道︰「當然沒那麼簡單,正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夫人,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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