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萬事豈可銷身外
經過十來天的路程,一干人等終于到了清玄宮所在地,淶州。
看著寫著淶州二字的大石頭,林曉筱激動的要跳起來了,終于可以好好洗個澡了,吃幾頓好的,一路上餐風露宿,又不便洗澡,總感覺自己身上都有一層厚厚的‘保護膜’了,雖然說偶爾運氣好打點野味,但事實上餓著肚子趕路的時候也不少,嘴巴里都要淡出鳥了。
「好熱鬧啊!還掛了那麼多燈籠?這是有什麼特殊的日子嗎?」林曉筱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有些好奇地問。
「這個啊~是這邊的一個風俗,祈求上天保佑豐收!每年的七月中旬!到時候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像放花燈,祭天儀式~到時候可以帶你來玩!」雲鏡很耐心的解釋。
「真的嗎?那好,你一定要帶我來玩哦!誰騙人誰是小狗~」林曉筱從來沒有過過古代的節日,興奮的幾乎要跳起來了,說著孩子氣的話逗得眾人掩嘴笑個不停。
一干人隨意找了間客棧住下了,林曉筱什麼也不管叫小二送了一大桶熱水舒舒服服的泡澡,竟迷迷糊糊睡過去了。直到宵風在她門外敲門敲了好半天,才悠悠醒轉過來,看了眼天色才驀地想起自己還沒吃飯,猛地爬出了水桶,拿過衣服將自己裹起來了,也許是泡在水里的時間太長了,腿都泡軟了,剛走了兩步便直直的跪了下去,撞倒了屏風,林曉筱痛的驚呼一聲。
「姐,你沒事吧!」門外的宵風不知道林曉筱剛剛從水里出來,听到里面的動靜,又听到她的驚呼,便不管不顧的沖了進來。
林曉筱一愣,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便看見闖進來的宵風,看著倒在地上的自己,臉色由白轉紅,有些窘迫。
林曉筱眨眨眼楮,低頭看了眼,還好衣服沒有掉,忽的又听到門外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林曉筱才反應過來,憋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宵風,轉過身去,把門關上!」
「哦哦~」宵風听得這話才回過神來,臉更紅了,立馬轉身跑出了房間,站在門外像個門神般守著。
雲鏡看著他怪異的舉動,不明就以的問道︰「宵風,你怎麼臉紅成這樣了?曉筱怎麼了?」
不說還好,宵風听得這話更加窘迫,臉紅得像滴血了,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著︰「沒什麼!姐姐摔了一下!」
「哦~那你還站在這干嘛?不進去看她一下?」雲鏡雖然奇怪他今日的言行,也沒多想什麼,欲推開他進去看看,卻不料宵風立馬靠緊門,攔著雲鏡不讓進。
「你怎麼了?我只是想看看曉筱有沒有摔傷,你讓開!」雲鏡見他如此行事,這幾日本就積了一肚子酸醋,現在更是到了爆發的邊緣。
宵風畢竟還是個孩子,見到雲鏡這樣,只是倔強的抬起頭,攔著他。
「你~」雲鏡閉了閉眼,盡力使自己平復下來,忽听得里面傳來一個翠鈴般的聲音,「雲鏡,你不要為難他了,是我讓他守在門外的,我剛剛將衣服弄髒了~」雲鏡听得這話也沒了脾氣。
林曉筱拉開門,看著這兩人,聳聳肩,無奈的笑了。
「走啦~去吃飯!」說著,一把拉過兩個人,誰知一踫到宵風的手,他便像踩了尾巴的貓跳開了,臉漲得通紅。
林曉筱心底明白是為什麼,輕輕嘆了口氣,拍拍宵風的頭,道︰「沒事啦!我是你姐姐~不是說好了,以後我就是你姐了?乖啦!」
雲鏡听得這話,心莫名的輕松了許多,不自覺地笑了,悄悄握緊了林曉筱的手,林曉筱知他心意,不著痕跡的抽回了手,一個人蹦蹦跳跳的下去吃飯了。
雲鏡和宵風走在後面,各懷心事,一頓飯吃得毫無滋味,倒是林曉筱沒心沒肺,自顧自吃得很是嗨,時不時還給他兩夾自己喜歡吃的菜。秦嫂和徐韞瀅早就用完餐回了房間照顧晚碧了。
林曉筱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干脆下了床,披著衣服站在窗前,呆呆地看著深藍色的夜幕,腦中想著白日發生的事情,雖然說自己是二十一世紀的人,思想沒那麼固執,更何況當時還裹著衣服,只是肩膀和手臂露在外面了,想當年步行街那些女生穿了跟沒穿差不多,只是宵風這個傻孩子~林曉筱內心浮起一絲罪惡感,總覺得自己成了一個讓人討厭的壞人。
忽然林曉筱听得一聲沉重的嘆息,偏頭看去,一白衣男子不知何時來到了對面屋頂,看著自己,林曉筱只覺得這眼神中有濃的化不開的憂傷,那一聲嘆息更是無盡蒼涼。
林曉筱飛身到了那人跟前,只覺這人很熟悉,堅毅瘦削的方形臉愁雲密布,顴骨微陷,更加清瘦,無原多了些滄桑之感,愁眉緊鎖,眼楮深邃如淵,氣息卻很干淨,驀地想起來這人是明淵,只是眼中沒有了那種令人生厭的狂熱和黑暗,反而多了些純淨與淡然。
林曉筱放下戒備,和他並肩而立,語氣依然冷淡︰「你到這來是有什麼事嗎?不要和我說你是來曬月亮的!」
明淵輕聲笑了,淡淡的笑意,讓林曉筱覺得很舒服,原來這人笑起來也可以這般好看,像個小孩子一樣單純的笑意,只是這笑容總讓人感覺有些悲傷,她沒興趣去探究這笑容背後的故事,見他不說話,林曉筱也不急,反正睡不著有個人陪著曬月亮也挺好的,雖然還是名義上的仇人。
「我也不說其他廢話了,我想請你救一個人!」明淵輕啟雙唇,緩緩吐出幾個字。
「救誰?」林曉筱也是簡單直白,不多費口舌。
「君玉寒!」這三個字在一瞬間凍結了還算和諧的氣氛,林曉筱雙手猛地捏緊了,強壓下剛剛冒起的沖動,一個字一個字說著︰「趁我現在沒反悔,趕緊滾!否則我真的難以保證我不會出手~」
明淵也不管林曉筱如何生氣,繼續說著,眼神中竟是難得一見的溫柔。
「我初見玉寒是在十二歲那年,我被師傅也就是君珝帶到他跟前,他才八歲,眉眼中盡是桀驁之色,不管師傅如何斥責他就是不肯低頭叫我一聲師兄,還說著和年齡極為不符的話「你憑什麼讓我叫你師兄?」當時我就笑了,說我們比一場?當然結果是我贏了,後來他對我沒那麼敵視~~~」
明淵平靜地說著這些年發生的一切,眼神中偶爾會閃著溫柔的光,但更多的時候是痛苦,林曉筱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可憐,再也提不起一絲一毫恨意,想起君玉寒那張萬年冰山臉,有些憐憫,這樣的男子該是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才會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本是已死之人,是玉寒從師父手中救回了我,不僅僅是命,還有我被污濁的心,現在他被師傅關在了思過崖的塔底,所以我一定要救回他,只不過我難以抗衡,所以~」說到這,明淵看著林曉筱,不再說話,眼神灼灼,期待著她的回答。
林曉筱抵不過那樣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好吧!」
明淵轉過頭來盯著林曉筱的臉,似乎有些想不通為何如此爽快地答應了,忽的失聲笑了,本來選擇林曉筱便是看準了她會答應吧~
二人就這樣站在房頂上,仰望滿天星辰,明淵喉間微動,發出一聲低沉的嘆息,似乎在訴說心中的煩憂,從什麼時候開始會獨自一人站在峰頂,在那里每顆星都像是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一如內心深處那些最溫暖最簡單的夢想,卻遙不可及,當他第一次遇見林曉筱的時候,那些被浮華掩埋而模糊的夢想逐漸清晰,在她身上有一種原始且不加任何修飾的性情,與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所以才彌足珍貴。
明淵的心在微涼的夜風中冷靜下來,經過一系列的打擊磨難,如今終于放下執念,輕聲道︰「嗯,那我先走了~」
林曉筱還沒回過神來,明淵已經消失在夜幕里,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咕噥了兩句︰「叫你當老好人~真是!最近怎麼這麼多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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