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演戲
此話一出,萬籟俱寂。
君煒听見她的話,差點沒掉下去,但看見她信誓旦旦的眼神,才把嘴里的話咽了下去,等著她的下文。
「反正,我會幫你們將所受的苦都討回來!至于具體怎麼做就看我們的!」林曉筱指了指宵風,眼中滿是戲謔狡黠的笑意。
「你先回去,記住,照我說的去做!」林曉筱湊近遲疑不定的筠兒,在她耳邊低語片刻,露出一個鎮定自若的表情,自信的笑容感染了心有恐懼的筠兒和君煒,二人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跟在她後面,策馬前行。
柳府不愧為冀城最有錢有事的人家,剛剛入城,就可以遙望那一座高閣,听說是柳家人為了表現書香門第,特意建起的書閣,四個檐角高高翹起,角上雕著幾個栩栩如生的神獸,青黑色的石頭歷久彌新,在陽光下閃著熠熠光輝,鏤空的紅色木窗,皆是讀書人最喜歡的蘭草圖樣。
林曉筱和宵風並肩行走,筠兒在前方跌跌撞撞地走著,裙裾曳地,髒兮兮的,頭發散亂,秀麗的容顏有些凌亂,神情倉皇,臉色蒼白無力,君煒早已不知去向。
按照林曉筱的設定,她在柳府門前停下了,那兩顆石獅子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兩個護衛正準備過來趕她走,待看清了她的長相,大吃一驚,其中一個仍守在她跟前,另外一個火急火急地跑進去了,應該是去通報了。
果不其然,一個俊朗的青衣公子走了出來,笑容燦若星辰,看見筠兒這般憔悴柔弱的模樣,笑容僵住了,面露憐惜,快速沖了下來,一把抱起搖搖欲墜的她走了進去。
筠兒小臉煞白,雙唇尚在發抖,眼底有些許厭惡和恐懼,她極力掩飾這樣的情緒,幾種情緒夾雜在一起,她竟然迷迷糊糊地暈了過去。柳無相眉頭皺起,以為她是遇到了什麼恐怖的事,不作他想,只是收緊了手臂,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卻是宛如看見獵物般的興奮,令人心生不悅。
林曉筱從陰影處走了出來,似有所思地打量著柳無相的背影,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哎~倒是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對筠兒似乎真是深情款款~」
「你想多了!」宵風清冷的聲音自頭頂傳來,雖是溫柔的語氣,林曉筱卻敏銳地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縮縮脖子,調皮地笑道︰「我怎麼聞見醋壇子打翻的味道啊?好酸~」
宵風身體僵了一下,握著她手的手微微用力,似乎是想要將林曉筱手掌的冰涼化掉,用力一拉,還來不及想明白,便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宵風緊緊地環著她的肩膀,那麼用力,仿佛想要將她融入骨血,永不分離,他只是這麼抱著她,心底卻是空洞的,甜蜜而恐懼的情緒充斥著他小小的心髒,總感覺,只要一松手,這一切就如鏡花水月,宵風這麼想著,身體有些發抖。
林曉筱眼里閃過一絲掙扎,肩膀傳來痛楚,她沒有出聲,只是任由他抱著,隱約猜到了他的情緒,想了想,嗔道︰「宵風,你這個傻瓜,我不會離開你的!除非~」
宵風松開手,抓著她的雙肩,指骨因為太過用力,顯得蒼白突兀,看著林曉筱閃爍的眼楮,一字一句,說得格外認真︰「沒有除非,不管你去了哪里,哪怕是過了奈何橋,我也要將你抓回來,一輩子守在我身邊!」
林曉筱愣愣地看著他,眼角有濕潤的痕跡,驀地笑了,鄭重地點點頭,心底卻隱約覺得事情似乎沒這麼簡單。
筠兒換了新的衣裳,依舊是淺緋色的長裙,像一朵盛放的薔薇,墨如鴉羽的發絲梳成了簡單而好看的垂雲髻,愈發襯托出她的清瘦和溫婉,她睜開雙眼,杏子似的雙眸打量著四周,抬頭可見帳上的金色流蘇,視線之前,則是緊合的六扇翠屏。
突然听見細碎的聲音,緊閉的翠屏就噠的一聲被推開了,一個侍女走了進來,隨即撩起紗帳立在一旁,順著光線看過去,一個俊秀的公子坐在光線里,陽光將他的輪廓描摹得溫潤美好。
筠兒下意識地閉上眼楮,像是看到了最為恐怖的鬼怪,身體微微發抖,清秀的容顏泛起了蒼白,瑩潤飽滿的雙唇緊緊咬住,囁嚅了許久,終于怯怯地喚了句︰「柳公子!」
柳無相騰地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她身邊,坐在床沿上,緊緊握住她柔弱無骨的手,眼里泛起欲色,又強行壓了下去,故作關切道︰「筠兒,你嚇死我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筠兒身體又是一顫,雙手本能地微微掙扎,從他手里掙月兌出來,低著頭,將林曉筱為她準備的說辭斷斷續續的說了出來,她骨子里對柳無相的恐懼,再配合她楚楚可憐的表情,柳無相沉默了片刻,不疑有他,怒氣沖沖地出去,將一干護衛喚來,讓他們去林子里將那幾個被綁起來的壯漢帶回來。
他問也不問,就把這幾個人狠狠打了一通,其中一個人哭喊著辯解︰「少爺,饒命啊,我們真的沒有做啊!」
這個時候,筠兒從房間里出來了,蓮步輕移,裙擺搖曳,發絲輕揚,像一個凌波的仙子,款款走到柳無相身側,淺笑倩兮,顧盼生輝,一看到被打得鬼哭狼嚎的那幾個壯漢,眼中迸出一絲恨意,瑟縮地向後退了兩步,躲在柳無相身後,怯怯地看著他們,聲音顫抖︰「他們~~」說著還有意無意地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很是害怕,當然,這還真不是裝出來的,筠兒打心底里對他們產生了極大的恐懼。
柳無相看到此時的筠兒,眼楮都直了,恨不得立馬舉辦婚禮,然後圓房,又听到她滿是恐懼的聲音,心都軟了,對跪在地上求饒的眾人生出了極大的怒火,他以為這些人真的差點對筠兒做了什麼,本來還有些遲疑,現在半點懷疑都沒了,幾個護衛看到他的手勢,下手更重了,棍影翻飛,他們上的粗布衣服都滲出了斑駁的血跡。
「少爺,我們真的沒有!是這個女的,她想要和那個姓君的小子私奔,我們抓住她了,現在來反咬我們一口!我們這幾個弟兄對您是忠心不二!」其中一個強忍著痛苦,極力辯解,說話的聲音極度扭曲,顫抖不已。
柳無相做了個手勢,行刑的幾個人都停了下來,退到一旁,靜候他的吩咐。
「這是真的嗎?」柳無相轉過頭,寒著聲音,怒視著臉色蒼白的筠兒,不怒而威。
筠兒怯怯地退後兩步,眼中隱隱閃有水光,低聲道︰「你不相信我?」像是個哀怨的少女在向自己的情郎訴說心中苦水,梨花帶雨一般惹人憐愛。
柳無相頓時沒了脾氣,柔聲哄了兩句,眼里懷疑依舊未退。
筠兒知道自己戲演得差不多了,拿出一番絹巾擦擦眼楮,平靜地看著趴在地上的幾個人,冷聲道︰「你說是我冤枉你們?既然我被人救下了,照你說的,我不是應該遠走高飛,那回來干嘛?我看是你們做賊心虛,才找我當替死鬼!」說著說著,眼中立有水霧漫起。
柳無相一愣,心底轉了幾道彎,立即醒悟過來,「如果她真的要和人私奔,既然被救下來,那肯定是要走得越遠越好,回來干什麼呀?」想到這,立即怒不自遏,冷冷地盯著他們,揮揮手,立在一旁的護衛得令,拖起被打得痛得死去活來的幾個人走出了院子,地上留下幾道潺潺的血跡,雜合著灰塵,煞是驚心。
「柳無相,你真的太過分了!」筠兒已經完全進入角色了,想到林曉筱和宵風會幫自己報仇,心里的大石頭落地了,對他的懼怕也因此減少了,她瞪了他一眼,怒氣沖沖地離開了,眼底是得逞的笑意。
柳無相確實是挺喜歡她的,不過只是因為她是這冀城最溫婉漂亮的女子,正和了他的心意,見她離開,自覺理虧,立即追了上去,盡量放低了姿態,柔聲哄勸,心底想的卻是,三日之後,你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夫人,到時候,你再怎麼生氣也是白搭。
林曉筱和宵風躲在暗處,將這一幕看在眼里,感嘆筠兒演技逼真之外,也見識到了柳無相的粗暴,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對筠兒不錯,但若是沒有事先準備好說辭,只要有一點點不對,估計,被拖走的就不是那幾個,而是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哥~」一個清亮的女聲自院外傳來,一襲紅色的長裙映入眼簾,柳依依跑了進來,風風火火地直奔柳無相的房間。
看她的樣子似乎走了很多路,好看的面容透出些憊賴,明亮的眼楮光澤有些黯淡,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但卻可以清楚地听見她半是撒嬌半是怒氣的聲音。
「哥,你有了嫂子就忘了妹妹的事,不是說好了要幫我報仇嘛~」
「這件事不急,先等哥哥辦完了婚禮再說~」
林曉筱听了一會,並沒有听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正自思考,身體凌空而起,嗓音響在耳側︰「現在先不管這些,還有兩天就是婚禮了,我們還是想想怎麼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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