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復雜
無濫一口氣跑到了白塔的頂層,停在那扇門前,顫抖著雙手推開了緊閉的門,雖然早就知道白衣祭司深不可測,卻還是抑制不住擔心。
他看到了朦朧的白紗漫天飛舞,白紗之後,一個白色身影靜靜佇立在白石鑄成的高台前,如墨青絲一絲不亂地搭在肩頭,寬大的白袍上用金線繪著繁復的圖案,映著水晶的熠熠光輝,明滅不定。
無濫遲疑不定地走了進去,站在他身邊像個溫順的孩子,定定地看著他堅硬俊朗的側臉,心中頓生恐懼,記憶里他的師父就一直是這樣的容顏,不曾老過,這並不正常,可是這樣的恐懼並不影響他對白衣祭司的感情。
白衣祭司雙眼緊閉,嘴角浮起一點淡然的笑,那是累到極致想要放棄的人才會有的,無濫從沒見過他這樣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擔憂地問道︰「師傅,你還好吧?」
白衣祭司睜開眼楮,眼神憂郁卻迷茫,燦爛似星辰,最後歸于一片沉寂的濃黑,無濫本能地避開他的目光,卻听到他平寂無波的聲音︰「我沒事,你可以去看你師兄了~」
無濫詫異地偏過頭,一時沒想明白,師傅說可以去看師兄,那也就是說他不用再關禁閉了!他欣喜萬分地看著白衣祭司,然而,他的身影已經走遠了,隱沒在那一方白紗之後,頭頂的星光透過白玉,均勻地散落,投射在水鏡里,一派沉寂。
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著白衣祭司的背影,心中生出一抹悲涼,好像一直屹立不倒的大山有了倒塌的痕跡,他們的師傅似乎厭倦了,老了,眼角有些濕潤,他加快了步子,來到了寧缺所在的房間,很輕易地找到了那扇門,沒有白衣祭司的方術,也不存在隱藏找不到。
他進去的時候,寧缺靠坐在花梨木椅上,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桌案上擺著一張白宣,不著筆墨,一支紫毫夾在他右手指間,在其上跳舞,他看著那張白宣,久久不能下筆,眼神怔忪,似乎在回憶什麼,竟然沒有發現無濫進來了。
「師兄,你可以出去了!」他站在桌案前好一段時間,終于忍不住打斷他的神游。
寧缺回過神來,听到自己可以出去時,第一反應就是激動,然而,冷靜下來想過之後,他卻有些猶豫,他知道這一定是師傅的命令,但是卻猜不到理由,雖然他從來都看不透白衣祭司的心思。
他神色凝重,靜默片刻,抬頭看著兀自興奮的無濫,如春風般和煦溫暖的聲音低低響起︰「師傅有沒有說原因?」
無濫迷茫地搖搖頭,他其實也想不透個中緣由,白衣祭司殺伐果斷,很少隨意減輕刑罰,突然的釋放也讓他有些猝不及防。然而,他突然想起了白日發生的一切,召林曉筱入白塔,而後是玉子墨,這些是不是有什麼聯系?
沉吟片刻,他偏頭定定地看著寧缺,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今天,師傅讓我帶林曉筱去白塔了,後來玉子墨也進去了,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寧缺一听到他提起林曉筱,尚未想明白他話里透露的信息,臉色立馬變了,溫和的笑意看起來冰冷至極,一把抓住無濫的雙肩,也許是因為太過緊張,他的手指捏得發白︰「師傅有沒有說過什麼?」
無濫被他激烈的反應嚇到了,茫然地看著他,搖了搖頭。
「林曉筱~她有沒有出來?」寧缺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沒發覺聲音也有些顫抖。
無濫偏頭想了想,猶豫地說著︰「我也不知道,我回來的時候,只看見玉子墨從里面出來,好像還受傷了!」他好奇地看著寧缺神色倉皇的臉,驀地勾起一絲壞笑︰「師兄,你不會也看上了林曉筱吧?」
寧缺像是沒听到他的打趣,喃喃道︰「師傅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什麼?」無濫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寧缺沒有回答,沉默地沖了出去,無濫錯愕地站在原地,衣帶帶起的風撲在他臉上,有些涼意,他愣愣地轉過頭,早已失去了寧缺的蹤影,他猜想他是去找林曉筱或者玉子墨,不由得有些疑惑,寧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古道熱腸了?
寧缺很輕易地找到了林曉筱,只是當他落在墨玉殿的琉璃瓦頂時,還是有些震驚,雖然早就知道她在玉子墨心里的地位,他靜靜地站在屋脊上,白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卻沒有引來任何注意,他凝神細听,屋里的狀況盡皆呈現在腦海里。
「釵荷,我現在在哪啊?」他認出了這是林曉筱的聲音,只是听起來有些虛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