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賜婚吧
日漸黃昏,西光回照,四角水霧飄散。西澤爾已伏在小幾上熟睡,消失半天的釵荷繞過假山急步行來,徑自到得亭中,看了眼熟睡的西澤爾,砥著林曉筱耳邊低聲道︰「已模仿拿連城公子的字跡在朧月公主房中留了條子,估模再過半盞香,她便會來
林曉筱看著熟睡的西澤爾,心底卻抑制不住地開始疼痛,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虛偽?她沉默著起身走出涼亭,半響,淡淡道︰「玉子墨那邊怎麼樣了?還有其他幾個國家的人!」
釵荷抿了抿唇,輕聲道︰「一切都按小姐的意思~以公主的名義發了邀請在這里賞月,只要小姐掐好時候在垂月門等,將他們帶到這里就可以了!」
帷幔飄搖,緩緩落下,她終是閉了眼,良久,拋下一句話轉身而去︰「這件事,一定要辦好
釵荷沒有辜負她的期望,把這件事辦得很好,很漂亮。
當林曉筱穿著宮女裝,以飲茶賞月之名領著幾個使者踏進自雨亭時,四角垂下的幃帳里,隱約可見一對男女交頸相臥。
釵荷七分疑惑三分驚訝地揭開幃帳,啊地驚叫一聲,像是真正發自肺腑。
林曉筱紋絲不動,靜靜地看著諸位,玉子墨驀地明白了她的意圖,輕咳一聲,他身後一名公公很是負責任地走出,很客氣地對那幾個使者下了逐客令,大意是這里出了些事情,今日賞月之行就暫且推遲,請各位盡快回到各自下榻的行宮。
饒是那些人很有興趣知道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敢冒著觸霉頭的危險死皮賴臉地留在這里,頓時都散去了。
李玄燁似有深意地掃了林曉筱一眼,將她眼中的幸災樂禍盡數收入眼底,也大概明白了這是她的陰謀,只是一時猜不透她為什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撩起來的輕紗幔帳後,床上情景慘不忍睹,薄被下朧月鬢發散亂,半身**,牢牢貼在衣衫凌亂的西澤爾胸前,姿態曖昧如同剛剛一場歡好,兩人都緊緊閉著眼楮,看起來正在熟睡中。
這應當只是做戲,看起來卻如此真實,可見釵荷做了不少功課,否則一個黃花閨女,怎麼就知道兩人歡好是要月兌衣服而不是穿更多的衣服?真是苦了她。林曉筱在心里這麼想著,一邊忍住笑意。
朧月在這樣嚴峻的形勢下悠悠醒轉,林曉筱迅速地捂住耳朵,還是听見了毫無懸念的一聲尖叫,她攬著薄被緊緊縮到床腳,眼中俱是迷茫驚慌。
西澤爾在這聲中氣十足的尖叫中微皺了眉頭,緩緩睜眼,捂著額角坐起身來。最後一絲夕光也從天邊斂去,他微微抬頭,目光掠過床角衣衫不整抱著被子發抖的朧月,掠過臉色鐵青的玉子墨,掃過神色淡漠的玉連城,目光終于看到了居高臨下看著他的林曉筱,藍色的眸子溢出一絲殺意,燦金色的頭發貼著臉頰,顯得他臉色更加蒼白。
涼薄的唇動了動,聲音嘶啞得厲害,只是發出幾個無意義的音節,終于沉默的低下頭,如瀑般的長發遮住他的臉,明暗間,看不清神色。
朧月縮在床角,身體不停地發抖,瑟縮著不敢抬起頭,漂亮的眸子滿是驚恐,時不時掃過玉連城玄色的衣角,眸子生不出一絲亮彩,暗淡的宛若烏雲蔽月。
玉連城無喜無波地看著她,沒有絲毫情緒波動,臉上總是帶著如春風般溫暖的溫潤笑意,而今,確實令人心寒的淡漠,這樣的目光狠狠刺痛了朧月的心,像一只受傷的小獸,緊緊抱著自己,臉埋進薄薄的錦被之中,喉間隱有壓抑的嗚咽。
繞是對她很生氣的林曉筱此時也低下了頭,畢竟都是女人,如果她做得沒那麼過分,今天這一幕也不會發生了,可世界上沒有如果,她歉疚地瞟了一眼哭得隱忍的朧月,張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
今日她才發現,比起玉子墨的冷漠,玉連城的溫潤其實更加傷人,朧月那個沒腦子的女人就是敗在他那溫柔的笑意里,發現不了他那樣的人越是笑得溫柔,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疏離得比淡漠更加可怕。
到了此時此刻,竟然還無法自拔,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林曉筱對她生出了憐憫,但這並不能改變什麼。
玉子墨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看著那一方湖水怔怔出神,片刻,冷聲道︰「你們收拾一下,該討論些其他事宜了!」
朧月無比驚慌地看向玉子墨,她怎麼可能听不出話中的意思,美眸水光漣漣,梨花帶雨,欲說還休,我見猶憐。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的眼淚都有用,至少對玉子墨來說,朧月並不討他的喜歡,自然也就不會取得任何效果,更何況,她對林曉筱做出了無法原諒的事情,單憑這一點,就恨不得掐死她。
玉連城淡漠地掃過她滿是淚痕的臉,不發一言。
西澤爾猛地抬起頭,冷笑一聲,眸子深不見底。
玉子墨正正地看著他藍色的眸子,驀地輕笑一聲,冷冷道︰「殿下,還請你將這些事情給出一個交代!朧月可是我們疼愛的妹妹,也是燕國尊貴的公主,想必你的父親也會很樂意結成這一大好姻緣,若是她玉體受損的消息傳了出去,導致國體受辱,你就看著辦吧!」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如果你解決不了,那就只能滅了你的國家。
他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出去,玉連城也跟著出去了,林曉筱沖釵荷使了個眼色,漫無邊際地掃了那兩個人一眼,也走了出去。釵荷小心地放下珠簾和帷幔,無色珠簾發出一陣脆響,帷幔似起舞的美人,搖曳不定。
影影幢幢的帷幔之後,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隱隱可以看到兩個動來動去的身影。
林曉筱心不在焉地跟在他們後面,清澈的湖面倒映著稀松的星光,今夜的星星太過張揚,月亮隱在重重烏雲之後,灑下點點冷光。正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這是要出事的節奏啊。
「玉子墨,你打算怎麼做?」
林曉筱緩緩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看著前方不遠處紫色的身影,紫色和夜色完全融為一體,清冷的月光落在衣服上,像是厚重的濃墨被打翻了,偏偏看起來那麼冷清,寂寥。
他停住,轉過身,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像是在等待她的答案。玉連城也停了下來,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黑曜石似的眸子倒映著一輪明月,冷光四溢,直直地撞進林曉筱的眼簾,不解,失望和譏諷,包含了各種復雜的情緒,深深深似海。
涼薄的唇微微翕動,只說出一句冷冽的話︰「林曉筱,為什麼?」
似夜風吹來的一聲嘆息,落在耳際,伴著安靜的風聲,輕柔而冷到極致。
不知是不是夜風太過冰冷,她看到他此時的眼神,如墜冰窖,心中有些難受,眼眸低垂,看著素白的鞋面,心中升起一股怒意和悲涼,憑什麼?又不是我想做的,憑什麼都是我的錯?算了,反正又不是個好人,你管我為什麼這麼做!
想罷,她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眼中的復雜情緒,緩緩勾出一抹冷笑,眼角的笑意散漫而潮濕,似是譏諷。
「玉連城,你憑什麼來管我?這不是你想的嗎?現在,她是絕對不會再去煩你了,不是很好嗎?」漫不經心卻又鋒利刺骨,每一個字都是一針見血,將他問罪的勇氣斬的淋灕破碎。
「可是你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法?」玉連城臉色有些蒼白,下唇咬出了牙印。
「什麼方法?下流?猥瑣?」林曉筱笑出了聲,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眼中閃著水光,像是星辰都落入她眼中。
玉連城不語,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好像在林曉筱面前,他從來都生不出反駁的勇氣,氣勢洶洶而來,每次都是狼狽而歸。
玉子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底嘆息了好長時間,兩兄弟終于還是走上了同一條不歸路,喜歡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到底對不對呢?
看似不同性格的兩個人,然而實質上卻是殊途同歸,冷漠也好,溫潤也罷,不過都是拒絕人的一種方法,只是有的人很清楚的分辨出來,有的人卻甘願一頭栽進去。
例如朧月喜歡玉連城,這種禁忌的感情,不論是平民還是貴族,都不會承認,可以說林曉筱此舉將她的夢徹底打碎了,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壞。
林曉筱笑得一臉燦爛,卻是嘲諷而冷淡,不知是笑對方還是笑自己,低回婉轉的嗓音迎著夜風冷得極致︰「你看,我就是一個壞人,從最開始遇到我,你就應該明白了吧?」
「收起你那些自作多情的善良,你要真的善良怎麼不早些和朧月說清楚?你總是一副溫柔的模樣,你難道就沒發現朧月對你的感情嗎?她甘願為你奮不顧身,而你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笑容溫柔,事實上,你比誰都要冷血,骨子里透著的就是疏離和涼薄,她笨得看不出來,可我明白
「你知道嗎?我很討厭這樣的笑容,你是高貴的王子,有多少公主願意為你傾心,可他媽的我不是公主,沒那麼多綺麗的夢,你覺得我的做法太髒了,那就離我遠一點,省得弄髒了你高貴的身軀~」
她說罷,又是冷笑一聲,從他身邊走了過去,純白的裙擺如九天綻放的白蓮,干淨。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肘,像是抓住急速流走的時光,月光下,指骨泛白,似是月兌力一般,低聲說了一句話︰「對不起!」
林曉筱停了一刻,薄涼一笑,毫不猶豫地抽出自己的手,干淨,利落。
「不需要~壞人我做了,你這個好人當得也太盡職了,這聲對不起會讓我折壽的!」
玉連城身體猛地一顫,手,久久懸在半空,終于無力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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