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知道她看似拜金、好譏誚,另外又有與她的狂野行為背道而馳的道德觀之外,他對她實在所知不多。
而這種情況迫切的需要獲得改善!
陶健方始終相信每個人都有秘密,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一個黑暗的房間,每個人也都寧願那個房間的門可以永遠閉鎖,不去打開,可是命運自有它喜歡的開啟方式。
依娜既然成了他的妻子,某方面來說,恰似命運之神已經把開啟依娜那些黑暗房間的門鑰匙交托給他,他有那份權利,也有那種義務去追索那道門後的秘密,而正因為明白自己對無法掌控大局的感覺深惡痛極,所以他嚴厲到幾近野蠻的要求自己一定要在短期內挖掘出所有關于依娜的現在與過去,即使——即使兩人的婚姻將因為這樣的追索而傷痕累累,而無法持續,他也在所不惜。
眺望窗外仍繁華如織的夜景,陶健方更堅決地命令自己。
從與陶健方共有的兩年記憶中回過神來,依娜即使再怎麼渴望奇跡,還是很難信任奇跡已經發生了——她和陶健方結婚了,他的姓名和她的並列在結婚證書里。
她原本已經準備好面對心碎,但事情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這是否就意味著她和他從此就能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呢?
不,依娜猜想事情恰好相反,她早就預感等在前頭的,是一場硬仗,一場獲得愛或者招致失敗的硬仗!
他們有個很不好的開始——原以為百分之百會成為陶健方新娘子的何旖旎竟在婚禮的當日逃婚,追隨她的瞎眼情人葉騰去了,三天之後,她唐依娜成了代罪羔羊,在陶健方的怒氣中被押上法院結婚!
他們婚姻的開端真是太不理想。即使之前兩年的同居生涯里,兩人曾有過無數次的肌膚之親,但在新婚之夜的床上,他卻缺席了。
這意味著什麼?他在婚姻旅程尚未開始,就已經後悔或厭倦了嗎?
依娜的思緒不自覺地再度漫游到今早的婚禮,一個沒有白紗禮服和鮮花、沒有雙方親人祝福的公證婚禮。哦!一想到那個不夠隆重到堪稱草率的婚禮,依娜就有了哭泣的沖動。
含著挫折的淚水,依娜縮進復著蓬頂與幃幔的被波里低聲啜泣。她要求自己不去想他,不可以。但她卻發現自己只要一閉上眼,就會不自覺地描繪起他的臉,而這種發現,讓她自覺此刻的孤獨寂寞甚至比以往的任何時刻都還無際無邊。
依娜正作著一個夢——教堂的鐘聲響了,她穿著一襲潔白晶瑩的白紗禮服、手中握著一捧綠玫瑰,由父親牽引,走在紅毯一端。她微微一仰頭,偷偷注視著立在聖壇之前,那個瘦勁挺拔、風度翩翩的男性身影,陶健方,她的摯愛。
微側過身,他朝她露出一個溫柔且充滿鼓勵性的笑容,就像一塊磁性無與倫比的磁石,她急于走向他身畔,急于受他吸引。
終于走到紅毯末端,父親將她的手交托給他,轉身,退居一旁,接著,健方再度轉過臉來,再度朝她微笑,但她馬上感覺什麼地方不對勁了,立在聖壇前的人不是陶健方,那個臉孔,粗俗且婬猥,天,他是最先強,暴姊姊的那個男人。
依娜轉而看向四周,令她震驚的是父親和神父的臉孔也同時變了,變成參與蹂躪姊姊的另外兩個男人。
他們不是全在監獄里嗎?依娜驚惶地看著他們全朝她步步逼近,她扭動著想掙月兌那個她誤認為陶健方的婬穢之徒的鉗制,可是她無法掙月兌,她自然而然地向觀禮席上的人們求救,但那些人全像著了魔幻般的愈變愈模糊,到最後全部消失不見了。
依娜驚恐地注視著那幾個男人邪惡的笑著,逐步地靠近她,粗暴地撂倒她,野獸般的拉扯著她的潔白晶瑩的新娘禮服,直到它即將碎裂成一片一片……
「救我!dama,救我……」她放聲吶喊,出聲啜泣。
「依娜,醒醒,依娜,你醒醒!」
她極力掙扎,數秒之後,她才發覺並非有人在抓她,而是有人在搖晃她。
她坐起,茫然地注視著晃動她的人,等焦距調清楚了,她才看清楚他是陶健方,她的丈夫。他——終于趕在新婚之夜結束以前回來了!
「你又作噩夢了,依娜!」他用的是肯定句,並用著他平日極少對她表現的關切眼神注視著她,有力的大手緊握她的。「你似乎總是作著極可怕的夢,能告訴我那是什麼嗎?依娜!」他出乎她意料地抽出手帕擦拭她頰上分不清是汗是雨的水漬。他的眼神,是試探的,卻也是善意的。
與他同居兩年,她認為不曾在他的枕畔作過類似的噩夢,而她也一直以為她已月兌離多年前的那個陰影,可是他說「又」,那意味著她曾經不止一次在他面前驚聲尖叫,而如今噩夢再度來襲,陰影再次籠罩——
哦!在他難得的柔情善意當中,有種沖動的感覺在她心底擴散。她多麼希望能夠不顧一切地沖破橫隔在兩人之間的那道心牆,能夠無避無諱地朝他傾吐她所遭遇過的傷痛,以及她的所思所想、所盼所望。
可是,她能嗎?
能讓他知道她為那一段揮之不去的噩夢所背負的心痛?能讓他曉得她有個因遭強暴而崩潰並住進療養院的姊姊?能讓他了解她願意不計一切只為她的族人姊妹,那些不幸被推入火坑的雛妓女孩拼命奔走請命?(那的確像是一種「拼命」。之前有過許多次,她曾接到不明人士的恐嚇電話,威脅她最好不要再介入或阻撓色,,情仲介進入山里「物色」女孩。而對扼止雛,,妓的產生這件事情她有拼命三郎的精神,但其間重重的困難與艱辛,又不是她一個人菲薄的能力所能及的——)
唉!她能嗎?
她不得不擔心她那由著水仙花族類般的貴族生活所養成的貴族心態,她不能不提防他再次嘲弄她是只有一些「扭曲原則」的「小小」道德家。所以,她只能抑扼自己想向他一吐為快的沖動,只能把她的陰暗面淡化為一則笑話。
「那是一只抓著我上摩天輪的巨猩喬揚,喔,不對,它比較像一只無堅不摧的酷斯拉她故作幽默地攤攤手。
陶健方可不是傻瓜。在她臉上余悸與某種陰影仍共存的時候,他絕不相信她夢見的是那些既抽象又笨重的電影怪物,但他也不相心在這一時刻蠢的去揭穿她。
「你夢見它們抓著你?」他故作好奇地問。
「不,對,我是說巨猩喬揚抓著我,酷斯拉則在後面追她變得有點語無倫次。
「听起來,你才是這兩出電影的女主角他假裝嚴肅的置評!之後咧嘴而笑。
看著他露出的雪白牙,她有點錯愕于他久違了的友善,可是他微帶揶揄的真誠笑容嬌寵也溫暖了她,使她不自禁的也為自己辦出來的荒誕夢境咯咯笑了起來。
而笑容是人類一切友好的開端。
「你的夢里有沒有我?」他溫柔地拭去她頰畔最後的一抹水漬,才收起手帕。
「沒有……不,也許有,你不知道,那只猩猩的眼楮有多像你她仍笑著,笑的純真、笑的憨態可掬,笑的……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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