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子衿帶著兩個鬟環剛剛將這一晚折騰的盆盆罐罐收拾干淨,季氏夫婦便命人來喚子衿和元淇一同去書房,說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子衿問來傳話的人,「宜修大師可走了。」
傳話的人答,「走了。」
「那你先回,我去叫淇妹妹,隨後就過去。」
傳話的人答應著走了,子衿趕緊叫歡顏研墨,扯過一張宣紙刷刷寫了幾行清秀的楷字,吹干疊好,夾在一本書里,交到了歡顏手上,囑咐道︰「我和隨喜去前院見爹娘,我們走後你便拿著這本書去找冷少爺,如果遇到什麼人,你就說去還書,見到冷少爺什麼都不用說,書給他就回來。」
歡顏將子衿囑咐的話,句句記好,點頭答應著。
子衿帶著隨喜往外走,邊走邊問,「東西可都準備妥當了?」
「妥當了。」隨喜答著。
「那看我眼色行事。」
「是,小姐。」
這時元淇頂著兩個黑眼圈出了房門,見到子衿勉強笑了笑。
子衿一笑,「看樣子淇妹妹也沒睡好。」
「姐姐不也一樣,碧玉說你屋子里的燈一晚上都在亮著。」元淇說完揉了揉眼楮。
「還是先看父親母親的意思吧,我們也不好說什麼。」子衿怕她說什麼不該說的話,間接的囑咐著。
「嗯,我听姐姐的。」元淇點點頭。
二人到了書房,季氏夫婦摒退了下人,極為小心謹慎地說著,生怕傷到了面前的兩個女兒。季司鵬說︰「孩子們,一大早晨的爹娘叫你們來,是有話和你們說。」
子衿和元淇點頭稱是。
季司鵬又說︰「昨天為父我和宜修大師聊至深夜,終于將事情弄清楚了。」
子衿眉頭一挑,「弄清楚了?」
季司鵬點頭。「弄清楚了。」
「那是?」子衿看了看季司鵬,又看了看魯氏。
魯氏搖了搖頭,意思是讓老爺說,子衿又看向了季司鵬,他這才嘆了口氣說道︰「據宜修大師所說,是為父我小的時候去山上玩,不小心一泡尿沖到了一條正在修行中的青蛇,從而影響了這條青蛇羽化成仙的進程。」
「蛇!」元淇一驚,她最怕的就是蛇了。
子衿蹙了蹙眉,「父親可記得這事?」
「本來已經記不得了,經宜修大師提醒,我又想了起來,確有其事。」
「那然後呢?」子衿問道。
季司鵬說︰「從此這條青蛇便懷恨在心,但是我身上有你們的在高僧那里請來的觀音像,這青蛇無法對我造成傷害,卻將目標盯上了身體很弱的珠兒身上。不但讓一出生的珠兒就百病纏身,還擋了她再生投胎的去路,所以珠兒只得做一個無處安身的孤魂野鬼。」季司鵬猶豫一下,又喃喃說道︰「此後珠兒便常在我們身邊游蕩,因為我,珠兒才不能投胎,並且受盡百般苦楚,此時又見我們夫婦收養了一對女兒,已經將她忘記,珠兒才因怨生恨,致使家宅怪事連生。」
子衿和元淇對視了一眼,元淇吞了吞口水沒說話,子衿卻問︰「那父親母親的意思是?」
魯氏接話道︰「宜修大師的意思是要修一個規模甚大的道觀,助那條青蛇成仙,而後再頌經百日,超渡珠兒輪回轉生,百日之內,我們幾個都有危險,為不連累你們姐妹和木易,所以我和你爹決定,讓木易將你們姐妹送到百里以外的慶東城親戚家暫住,待這件事情圓滿之後,再行接你們回來。」
「若是我們有什麼不測,也會安排好你們的去處。」季司鵬聲音不大,卻句句敲在心坎上。
「父親,母親,安排我們和冷哥哥去慶東城的事,怕是福管家出的主意吧?」子衿一臉堅定地問著。
兩人均是一愣,「衿兒你怎知道?」
子衿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能不知道嗎?」
「我和你娘也商量過了,這是一個比較萬全的法子。」
子衿嘴巴一翹哼道︰「爹爹這是讓我和元淇妹妹去送死嗎?」
三人聞听此話,又是一愣,元淇已經扯上子衿的衣角,不無帶著怪罪的口氣,「姐姐,你這是在說什麼?」
子衿笑而不答,轉頭對門口喊了一聲,「隨喜,你進來吧。」
隨喜聞聲低頭邁步而入,只見她左手拿一青色布包,進屋先進禮,然後將包裹放在了桌上。
子衿一拱下巴,「打開吧。」
隨喜將青布包打開,露出來的是一堆泥土疙瘩,沒什麼水份,疙瘩上面掛著一層層的白霜似的東西。
幾個人不知道子衿讓人捧來一堆土疙瘩是何用意,不禁面面相覷。
「爹,娘,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子衿笑著問道。
季司鵬搖了搖頭,魯氏則微微皺了眉頭問道︰「衿兒,你捧來這一堆土疙瘩做什麼?」
子衿不答,而是起身看著季司鵬說道︰「爹,這是我讓人在那些死掉的古樹下面挖出來的泥土,又在太陽底下曬干,結果就成了這個樣子。」
「這白色的東西是?」
子衿眨眨眼,「爹爹猜猜看。」
季司鵬眼底閃過一絲疑問,伸出手指沾了一點白色的東西,放在舌尖舌忝了舌忝,大驚道︰「果真是鹽!」
「鹽?」元淇和魯氏也是同時一驚。
「對,就是鹽。」子衿繼續說道︰「都說古樹死亡是不祥之兆,這一說法是不是無稽之談我不清楚,但是在這極為干旱的年月,這高濃度的鹽水,灌進古樹的樹根後,少則一兩天,多則三五天,樹一定會枯萎落葉的。」
季司鵬額頭泛出了冷汗,呆呆地看著桌上這堆掛著鹽晶的泥土說道︰「原來是人為。」
魯氏也驚得張大了嘴巴,「要說我們季家從沒得罪什麼人,俯上也就那麼幾個下人,誰會干這種事,而且居然沒有被發現。」
元淇一個激靈,起身說道︰「姐姐,那是不是說在我們回來前,這鹽水就被灌到了樹根下面,只是因樹的質地不同,所以死的時間也不同,再加上園丁們日日為花草澆水,園內地面濕乎乎的,誰也不易覺察。」
子衿對元淇投去一個贊許的目光,「就是這樣。」
元淇臉一紅,將頭低了下去。
「老天爺,這會是誰干的?」魯氏捶胸頓足一臉苦楚。
「爹娘你們想一想,是誰知道古樹和爹爹是同一天的生日,又是誰知道珠兒小姐彈的《如意錦》,是誰知道爹爹小的時候曾經尿過一條蛇,又是誰知道爹爹身上有觀音像,對我們季家了解到如此細致微入的人還能有誰?」
季司鵬感覺頭腦一暈,直接跌在椅子上,目光呆呆地看著前方,一動不動。
魯氏看著子衿一臉驚恐,「衿兒啊,你爹尿了一條蛇的事,連我都不知道。」
子衿雙手一攤,「所以你們想一想吧。」隨後又吩咐道︰「隨喜,你去煮面吧。」
「煮面?」元淇一愣,「誰要吃面?」
季氏夫妻一驚,同時問道︰「面也是假的?」
子衿點了點頭,「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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