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粥用畢。
不管有多少人因為元婉有孕一事而無法安睡,但表面看上去算是暫時平息了。夜未央先走一步去議政殿處理國事,剩下一群妃嬪陪太後說了一會兒話之後,便也就三三兩兩的散了。
出了永壽宮,元婉如往常一般,緊緊隨在子衿的身旁同行。許是她由于剛剛發現有孕一事而激動不已,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紅暈還未在臉上褪去,走在陽光下越發的明艷照人。
子衿的目光溫柔地盯著她的小月復上,笑著說道︰「這下可是好了,這肚子里裝的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只消平安產下,妹妹以後也算有個依靠了
元婉眼圈微微一紅,楚楚道︰「姐姐,叫妹妹我如何感謝你才好呢……」
子衿搖搖頭,話還未說出口,卻見鸞貴妃和淑嬪以及恬昭儀三人,正在永壽宮門口準備上轎輦。
子衿和元婉只得上前給鸞貴妃行禮,鸞貴妃冷冷地瞟了子衿一眼,那目光中或多或少地摻雜著幾許厭惡之色。而後她又斜了一眼元婉平平的小月復,不咸不淡地說道︰「都起來吧
元婉復又給淑嬪和恬昭儀行禮。淑嬪也不叫她起來,而是挺著肚子似笑非笑地說道︰「婉才人你可真要好好謝謝咱們鸞貴妃娘娘,當日你只是一名小小尚衣局宮女,竟然大膽在議政殿留宿,若不是鸞貴妃娘娘手下留情,你哪里會有今日這般揚眉吐氣的時候呢?」
「是啊!」恬昭儀也掛上了一抹尖酸刻薄的笑意,她在元婉的臉上使勁瞧了瞧方才說道︰「以嬪妾看這婉才人受了蜂刑之後,這皮膚非但沒有留下什麼疤痕,反而是越發的光彩照人了呢!」
元婉依舊拘著禮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臉上一陣泛青一陣泛白,很是難看。
子衿見事情不妙,趕緊笑著說道︰「淑嬪姐姐,婉妹妹剛剛有了身孕,就別讓她拘著禮了,這要是有什麼差池,皇上和太後可是要怪罪的。再者說來,自古英雄不問出處,雖說咱們婉妹妹曾經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但是現在龍胎已在月復中。還怕日後沒得享福嗎?」說罷也不顧淑嬪什麼態度,徑自伸手將元婉扶了起來。
恬昭儀見得此狀,略一遲疑。半帶輕笑道︰「暖嬪娘娘若是不說,嬪妾倒是忘了,暖嬪娘娘的出身更為低微,原是出自浣衣局的宮女哪!娘娘與婉才人這般互相幫襯,是不是也算是惺惺相惜啊!」
話音剛落三人便掩嘴輕笑起來。從永壽宮陸續出來的妃嬪也都忍不住向這邊張望。元婉已是氣得滿臉通紅,卻又不好發做,但卻站都站不穩一般,身子有些微微發顫。
子衿一把扶住她,關切道︰「婉妹妹,你沒事吧?」
元婉搖了搖頭。似是費了好大的力氣一般,才眯眼緩了口氣。
淑嬪看著元婉翻了個白眼,哼道︰「是啊。婉才人現在可是貴重了,連站都站不穩了呢
元婉用力地吸了口氣,努力使自己保持鎮定,緩緩說道︰「淑嬪娘娘笑話了,奴婢身份卑微。又是剛剛有孕,算不得貴重。淑嬪娘娘才叫真真的貴重呢!奴婢听說淑嬪娘娘在宮中來回行走,皇上怕路滑摔到娘娘,還賜過御輦呢!這可真真是莫大的榮寵呢!」
淑嬪听罷,嘴角含笑便有點喜不自禁的樣子,她撫了撫自己的肚子說道︰「皇上賜御輦那倒也是常有的,卻也不足為奇。本嬪奇的是婉才人果然有福,皇上近幾個月就去你那一次,你竟然就懷上了龍胎她撲哧一笑,帶著幾分嘲諷︰「冬月初六,我記得冬月初六好像是暖嬪的生辰吧
元婉臉色一白看向子衿,子衿卻若無其事的笑道︰「冬月初六正是嬪妾的生辰,多謝淑嬪娘娘掛懷
「喲!嬪妾還以為暖嬪娘娘多受寵呢,原來娘娘生辰之際,也沒和皇上在一起啊!若是婉才人月復中的龍胎生了出來,那麼暖嬪娘娘每每看到這個孩子,不就想到了入宮後的第一個生辰,這可真是……」
恬昭儀不改一慣作風,依舊言辭犀利惡毒。
剛剛一番奚落之詞子衿已經忍了,如今她卻又得寸進尺,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昔日子衿同她位份一般,不好計較什麼。如今位份已勝過于她,自然是說話做事方便了許多。
子衿唇角上揚,微微一笑說道︰「恬昭儀真是好笑,怎麼什麼事都記得那麼清楚,許是本嬪已經老了,記性越好的不好。所以好多事都已經記不得了,真是煩勞恬昭儀幫本嬪記著呢!」
恬昭儀見子衿根本不受挑撥,斜了她一眼,氣呼呼地不再說話。
淑嬪卻道︰「恬昭儀你也不用生氣,暖嬪本就伶牙俐齒,你是萬萬不及的。只是本嬪倒有一事想不明白呢!」
「娘娘何事不明白?」恬昭儀上前問道。
「皇上和太後一向最重子嗣,當初本嬪懷中龍胎,是因為皇上常常去本嬪宮中留宿,本嬪這肚子漲起來卻也不奇怪,只是這暖嬪可就奇怪了……」淑嬪笑一笑繼續道︰「按理說近幾個月暖嬪得到的聖寵最多,怎地就被別人捷足先登有了身孕呢?這可叫暖嬪情何以堪呢?本嬪倒是認識一個擅長這方面醫術的太醫,人稱送子觀音。若是暖嬪求子心切,本嬪倒是可以介紹太醫去你那里幫你瞧瞧是哪里出了問題
元婉一時忍不住就要反駁,子衿扯了扯她的手臂微微一笑,對淑嬪說道︰「淑嬪娘娘,嬪妾確實進宮時日尚短,資歷淺薄,被淑嬪娘娘羞辱幾句也是應該。嬪妾知道婉妹妹有孕娘娘你心里不痛快。可你再不痛快也不能拿鸞貴妃娘娘說事啊!這對貴妃娘娘不敬的罪名,可不是咱們姐妹之間的玩笑話那般簡單了
淑嬪一愣,臉上瞬間變色,指著子衿的鼻子便道︰「暖嬪,你休得胡言,我什麼時候拿貴妃娘娘說事了?」
本在一旁看好戲的鸞貴妃,臉上也微微變了色,看著淑嬪的雙眸中泛出幾絲火氣。
「是嗎?」子衿眉目肅然,語氣中隱有嚴厲︰「淑嬪娘娘剛剛不是說婉妹妹一次得寵,便懷了龍胎。這倒是她的肚子爭氣了。娘娘又說嬪妾近日得到聖寵最多,肚子卻依舊沒有動靜,還要介紹什麼人稱送子觀音的太醫給嬪妾看看這不爭氣的肚子
「我倒是覺得淑嬪娘娘說得一點沒有錯恬昭儀沒有听出話中玄機。依舊在一旁煸風點火。
子衿頓時換上一副戚戚哀哀之色對鸞貴妃說道︰「貴妃娘娘,她們指桑罵槐嬪妾也沒有辦法,嬪妾知貴妃娘娘進宮幾年一直沒有所出,是嬪妾的肚子不爭氣,所以連累得貴妃娘娘也跟著受了委屈。實在是……」
鸞貴妃的俏臉幾乎是瞬間勃然變色,進宮幾年一直未能給皇上誕下子嗣,一直是她心中的痛。礙著她顯貴的身份即便是有人曾私下議論,卻也沒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如今這痛卻被拿到光天化日之下言談,怎能叫她不火大。
淑嬪見事情不對,趕緊說道︰「貴妃娘娘我沒有……」
「住口!」鸞貴妃瞪視著淑嬪。身體微微顫抖著怒道︰「淑嬪你可知對貴妃不敬是何罪?別以為懷了龍胎就可以這般輕狂,難不成皇後病著就沒人敢治你的罪嗎?莫不是你想嘗嘗在這寒冬臘月滴水成冰中罰跪的滋味?」
恬昭儀一听趕緊跪倒︰「貴妃娘娘不可啊,淑嬪她正懷著身孕。萬一龍胎有什麼差池,皇上和太後會怪罪的
鸞貴妃冷冷一笑︰「皇後臥病多日,看來已經有人蠢蠢欲動了,難不成當我這個貴妃是死了嗎?看來本宮要好好殺一殺這宮中的風氣了說罷她將目光盯向恬昭儀,慢條斯理地說道︰「恬昭儀。既然淑妃懷著身孕不能跪,可你卻月復中空空。做為淑嬪的表妹,你就代她受過吧!」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恬昭儀大驚失色連聲求饒,淑嬪卻只是怔怔地看著鸞貴妃發呆,再不敢過多言語。
鸞貴妃微微仰臉,一字一頓地說道︰「恬昭儀目無尊卑,對貴妃不敬,就在此地罰跪兩個時辰說罷她又目光凌厲地看著淑嬪道︰「淑嬪,本宮勸你回去後搬塊鏡子好好照照自己的身份,別挺著個肚子像個瘋狗一般在宮中見誰咬誰,有些軟柿子被你捏一捏也就算了,但是若把老虎當成了病貓可就不好了。就算你懷了龍胎,生下來還得四肢健全博得皇上喜歡才行,不然也是白生
淑嬪再不敢多言,天寒地凍的天氣中,額頭竟冒出一層層的冷汗,她怯怯地說了聲「是」,低頭下去再不抬起來。
鸞貴妃轉頭對宮女說道︰「命人看著恬昭儀,如沒跪足兩個時辰,就杖刑侍候
恬昭儀兩腿一軟,身子便歪歪癱倒。
元婉思及當日鸞貴妃對自己用蜂刑一事,仍然心有余悸,剎時小臉煞白,緊緊扯上子衿的手,躲到她的身後。
子衿拍一拍元婉的手,將她拉到一側,福身看著鸞貴妃上了橋輦盈盈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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