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崎路篇
第一百七十一回,謎樣糾葛
齊越跟傅玖講話,用的自稱始終是「我」而不是「朕」,這讓傅玖心里有一絲寬慰,但是傅玖也清楚,單純是他「不想講」這個理由並不能說服自己和身後的眾人。
「皇上可知雪兒因何又昏迷過去,命在旦夕?」傅玖捏著林風背上蘇晴雪的手脈,認真地說道。
齊越擰了擰眉頭,不發一言,只是盯緊了蘇晴雪的方位。
「雪兒與雲師兄兩個早已定情,她看著雲師兄毒發,一時急火攻心、悲痛難當,竟然吐血昏迷傅玖頓了一下,小心地觀察著齊越的反應,「我雖不知皇上與她的淵源,但皇上既對她心憐愛之,為何不能成人之美?若她醒來發現與心愛之人分離,豈不是更加痛不欲生,皇上又怎知她不會因此而對你格外恨惱?我只想皇上不要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
傅玖說著直直地看進齊越的眼里,相隔十數米,要看清著實不容易,但傅玖的一顆心糾結著,也煎熬著,剛才那一番說辭何嘗不是在勸解自己?
「我自有我的道理……」齊越好似鎮定地說著,向傅玖這方緩緩走來。
傅玖收斂了面容,繃緊神經,甚至向後退了一步。
「齊皇陛下……」地下滾滾的聲響傳來,一個鮮紅的身影躍上地表,正是長發遮面的花蔭。齊腰的長發修飾著委婉的氣質,半張臉上眉目如畫。唇紅齒白,鮮艷的袍袖隨風飛揚,輕飄飄地立身在齊越與傅玖之間,燦然道。「齊皇陛下,花蔭這廂有禮了!」說完學女子一般夸張地行了個福身禮。
齊越眉眼一瞪,停住了腳步,凜然道,「花蔭?是你?」
「哎呦——」花蔭夸張地掩嘴,睫毛眨動,吃吃地笑了起來,「齊皇陛下居然還能記得小人,真是榮幸之至啊!」
齊越嗤笑,鼻孔噴著氣。「那天。劫走他們的事也是你干的吧?」
「齊皇陛下英明!正是小人所為!」花蔭坦然地答著。雖口稱齊皇動作卻不卑不亢。
「你到底想要干什麼?」齊越嘴角掛著危險的笑,向前逼近一步。
夜色雖深,白斗篷們看著自家主子的「笑臉」也都是一驚。主子何時有過這等「動人」的表情?
「我能干什麼呀……」花蔭故作一驚一乍,作勢跳開一小步,手作蘭花,向前指點,輕語道,「不過是想給您分憂而已……」
「你做到了!那麼,此番便不勞煩你了!」齊越向傅玖和蘇晴雪的方向逼近一步,花蔭順勢又堵了回來。
「誒,陛下何必這般著急呢……」花蔭粘膩地說著,手指即將搭上齊越的前襟。
齊越嫌棄地退了一步。盯緊花蔭的動作。
恰在此時,破空聲傳來,「啾——」的清嘯,一只白隼飛來,如利箭般迅速。
「小雪!」傅玖一個詫異,同時伸出手臂,白隼利落地停在上面,一步一點頭地往傅玖的肩上走。傅玖眼神隨著它移動,心里暗暗忖道︰小雪來了這里,是不是就說明……師祖也到了?小雪畢竟不是經常出現在雲海意外的地方的……
正尋思著,「小玖!」一聲熟悉的招呼傳來,面目祥和、身著白衣黑斗篷的海真人翩然而至!
「師祖!」傅玖面上一喜,迎了上去,「師祖怎麼趕來了?」
「小玖,師祖來晚了!」海真人看著自己的徒孫面露蒼然,心里生出些不舍,再看到昏迷的慕霆雲和蘇晴雪,眉頭皺的更緊了。
傅玖搖了搖頭,沒說話,看向師祖的身邊,還陪著另外一個老者,那老者頭發稀疏灰白,用枯木枝椏挽著,凹陷的雙眼精光不顯,黑色的斗篷下露出一截灰色的衣衫,他的身高比海真人差了半個頭。
「這位前輩是……」傅玖禮貌地問道。
「這位是靈蛇島主江潢,江前輩!」海真人耐心地給傅玖解釋著。
「江前輩,晚輩傅玖這廂有禮了!」傅玖恭敬地做了一禮。
「客氣,海真人的門人果然各個精致……」說完之後,江潢用余光掃過躺倒的慕霆雲和蘇晴雪,不再言語。
傅玖復又看向齊越,心里多了絲底氣。有師祖在,還有靈蛇島主這樣的前輩來坐鎮,自己一方多了不少砝碼,只是不知能否兵不血刃、全身而退……
海真人看著盡在咫尺的齊越,目光變得復雜,不知該如何打這聲招呼。江潢吹著胡子,目露精光盯著齊越看了又看,冷哼了一聲,側過頭去。
傅玖打量著身邊的各人表現,上前說道,「師祖,這是齊皇陛下。貌似江前輩認識齊皇?」
海真人點點頭,終于拱手做了一輯,「齊皇陛下……」
「免禮!」齊越看了看海真人,面色不顯,只是尋常般抬了抬手。海真人望著出言的齊越,久久回不了神。像!太像了!
「師祖?」傅玖詫異于自己師祖的表現,想想又了然,莫非是想到了小白?
「哼!」海真人身邊的江潢又是一聲冷哼,使得海真人回神。
「江島主,今日既然踫巧遇到了齊皇陛下,你不妨請他為你做個主,討要些說法!」海真人對江潢講道。
「他?他們是一丘之貉,豈能便宜我個外人!」江潢憤然發泄著,一回頭卻看見一抹紅色的身影,頓時愣住了。嘴里囁嚅了許久終于問道,「你是蔭兒……」
花蔭此時也看清了眼前的人,夸張地抬手掩嘴,瞪大雙眼,「喲——老頭,你還活著呢?怎麼變成這個模樣了?嘖嘖……真是的!」
江潢激動的奔上前去,手掌停在胸前。微仰著頭重又問了一遍,「蔭兒,真的是你嗎?你……」
花蔭嫌棄地癟了癟嘴,身體微微向後仰。「得了吧,瞧你那樣兒……嘖嘖!」
「蔭兒……」江潢老淚縱橫,想要去觸模花蔭又顧及他的表現,不敢太過親近,堪堪停在半途,漸漸哭得抽搐,身體輕顫。
花蔭仍舊是嫌棄地躲著江潢,對他的悲慟無動于衷,蘭花指拈起捋了一下遮面的頭發,甩著袖子往齊越身上貼去。「齊皇陛下!咱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如何啊?」
齊越沒有回應花蔭的熱情。轉過頭去。看著眾人之外的蘇晴雪。
「蔭兒,你為何……」江潢終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抹了把眼淚。出聲詢問道,「蔭兒,你為何與他牽連?」
「唉呀,老頭,你就別管了!你管個什麼勁啊?」花蔭見齊越不理自己,江潢還不死心地糾纏,心里也不痛快,語氣有些不善。
劉夜等暗衛听到海真人稱呼老者為江潢時,已經明了!原來此時面前這個個頭不高的老者,就是在陵州渠縣時。遭遇的大蛇主人,只是他們幾個都不曾隨從慕霆雲
和蘇晴雪進入地下通道,所以不了解這人其他的淵源。
傅玖初時只覺得江潢乃是靈蛇島主,是武林前輩,心里猜測他一定身手高強!能對這次與齊越的對峙起到些助力。此時聞听他與花蔭二人的交談,又在猜測他二人的關系。何以一個娘娘腔的男子竟能讓垂垂老者悲痛欲絕?而江潢何以又是一副對齊越恨之入骨的表情?
「他,就是蔭兒?」海真人帶著些疑惑問江潢。
「是!」江潢眨巴著老眼,伸手揩掉臉頰上的淚水,點點頭。
「竟是這般模樣了……」海真人感嘆著,看傅玖露出疑惑和好奇,不禁解釋道,「蔭兒是江島主的愛子,年幼時,我也見過,只是時隔多年,如今竟是不敢認了!」海真人說著,面上的表情依舊祥和。傅玖和暗衛們卻听得一陣心驚——花蔭是靈蛇島主江潢的兒子!
花蔭這時才扭頭看了過來,癟了癟嘴,不情願地叫道,「海伯伯!」眼神倒也不閃爍。
「蔭兒,怎麼會定居在這高寒的雪原?」海真人拉著家常。
「也沒什麼,就那麼住下了!時間一長,就習慣了花蔭簡短地說完,忙又將注意力轉向齊越,「唉,今天都亂了!弄得一點興致都沒有……」說完意有所指地瞪了江潢一眼。
「蔭兒,我的蔭兒!跟我回去吧!」江潢不死心地勸著,遭到了無盡的白眼。
「回去?你當我瘋了嗎?你還是想讓我死?你要回便回,別扯著我!既然你今天來了,我便把話和你說明——我!花蔭!這輩子都不會回去那個該死的地方!」花蔭失了耐心,在眾人面前發起了飆,蘭花指一顫一顫,泄漏了心里的情緒。
「蔭兒,那是我們的家,回去難道不應該嗎?有我陪著你,難道不好嗎?」江潢眼里都是痛色,卻仍然說著。
「家?你說那是家嗎?你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呢,老頭?那他媽的簡直就是地獄!」花蔭罵完了之後又覺嫌棄,自己呸了兩口唾沫,看著逐漸失控的情勢,他也無意再停留,轉身要走,袖子卻被拉住。
「蔭兒!你站住!」江潢難得一抹厲色顯現,忽而又恢復成無奈和痛心的軟態,「蔭兒,江華蔭——這才是你的名字!」
「別他媽跟我提這個事!老子不想跟你墨跡了!」花蔭抖落了袖子上的手,心知今天的情景已經不適合跟齊越談正事,而且糟糕得不能再糟糕,只好抽身離開。
紅色的身影轉眼消失,冰雪的地面涌起些起伏,江潢追出去數十米便尋不見花蔭的蹤跡,站在原地望望天久久不動。
海真人瞧著這對父子別扭的對峙,心里不知是何情緒。回頭走近傅玖,先查看了一下蘇晴雪,查完微微沉吟點了點頭;又去看慕霆雲,只一眼便皺緊了眉頭,細查之下,眉心的川字更加深沉,張口半天,只道出兩個字,「這是……」說著抬眼看向傅玖。
「告師祖知道,我們去到了勾玉冰藍的生長地,雲師兄的腳被一股力量困在花田之上,挪動不得,後來整條腿都凍結了,臉上也青斑畢現,脈息漸漸消亡,幸而雪兒……尋得了半截冰藍色的小蛇,劉夜他們將骨血皮肉嚼了喂與雲師兄,才幸免于難傅玖來不及解釋雪色怪人的環節,只挑重點的解釋給海真人知道。
「竟是這般驚險!」海真人嘆著,手掌停在慕霆雲妖孽的臉上,表情難辨。
齊越恰在此時走近過來,又問了一遍,「我的條件考慮的如何?」
傅玖沒想到他還在糾纏,為難地看向海真人,希望能得到一些支持,開口喚道,「師祖!」。
「齊皇陛下……」海真人面對齊越不如其他人一般自然,也不看他,而是眼神復雜地開口講道,「雪兒乃是陵州蘇氏之女!她的祖母君氏……與我們雲海有些淵源,還望齊皇陛下能高抬貴手!」海真人將蘇氏和君氏兩個字咬的格外重些,說完話後抬眼睨向齊越的胸口而不是臉,小心地觀察著他的反應。
ps︰
好不容易才上來,傳文之後開心地鼓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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