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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雲海篇
第一百零一回,回憶邂逅
蘇家小姐吶吶地,自己開始解說,「其實我也在懷疑我是不是早就死了,我徘徊在祠堂里,看見的都是火,那火燒得讓人睜不開眼。後來我看見了雲師,他還是那樣遮著面容,然後他抱起我……他抱起的那個是我?!」蘇小姐開始意識到自己講得有問題了,驚嚇地停了。
雲師?蘇晴雪心想,她說的是慕霆雲?看來之前教授她箜篌的人確實是慕霆雲,怪不得慕霆雲對于自己不認得他感到奇怪,而面對那架箜篌,自己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能夠奏出旋律!蘇晴雪小心的問道,「你說你看見他抱著你?」
「是!」蘇小姐慢慢回過神,「我看見他把我抱離了火場,然後……」從聲音听上去,她明顯回憶得有些吃力。
蘇晴雪忍不住猜測,「後來你一直在這混沌里?」
「後來……不。後來我記得不真切,好像是小桃告訴我蘇家發生的事,我才知道他們——爹、娘都死了,哥哥的尸首似乎也找到了……然後便不知不覺地來了這里。」許是想到了什麼,蘇家小姐的聲音有些低沉。
蘇晴雪回憶起初見小桃時,自己是剛剛在慕府醒來之後不久,當得知蘇府的人都遭了難之後,確實是感覺到身體一震,心口疼痛,眼淚控制不住的流淌,然後便痛感消失。自己當時還覺得奇怪,明明不是自己的親人,卻猶如親身經歷了一般,當時還在懷疑是不是蘇家小姐的魂魄還在……難道便是如此?她承受不住打擊,為了躲避心痛,棄了肉身,來到了這混沌之地?
「蘇小姐?」蘇晴雪試探著出聲,「你還好嗎?」
「不對!」那方的蘇小姐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我剛才確實見到了雲師,我是真的看見了吧?」蘇小姐喃喃著,語氣中又是懷疑,「雖然他帶著一張金色的面具,可是那聲音,那奏琴的感覺是那麼真實,還有那小桃,還有其他什麼人,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應該是他,怎麼會不是他。」蘇小姐的聲音有些許癲狂,「可是,為什麼又讓我回來了?對了,是因為我的心太痛了,是因為我承受不住了,所以又回到了這里……」
蘇晴雪耳朵听著,頭腦做著整理。難怪了!這下可以確定,當時自己摘下玉炔之後,確實是昏倒了,還撞破了額頭,只不過,蘇小姐趁著當時的空隙重新將那具身體佔據,她見到了慕霆雲,還看見他奏琴,然後心疾發作,疼痛難忍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為什麼?」耳邊傳來對面人痛苦的嘶吼,「為什麼剛剛見到雲師卻又讓我回到這個破地方?我恨我的心痛,為什麼偏偏是我有心疾,為什麼爹娘都離我而去,為什麼只有我這麼不幸……」
對面的蘇小姐哭得悲愴,蘇晴雪勸來勸去也不起作用,不禁坐在地上等她自己冷靜。看來她如此癲狂,蘇晴雪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我干脆死掉?讓我死了算了!這麼半死不活的,沒有一絲希望的存在著太痛苦了!」蘇小姐的聲音漸漸地低下去。
「蘇小姐,你放開些。不要這樣。」蘇晴雪覺得自己都詞窮了,面對這樣一個人,她實在是無力的很。
「我怎麼放開,你又不是我!」
「我……」我當然不是你,但是我也曾經是「你」!蘇晴雪心里矛盾地念著,卻說不出口。
「蘇陽,我該怎麼辦?我從來沒這麼絕望過。如果一直不曾給我希望便罷了,既然讓我見到了雲師,讓我去到了那邊,為什麼又讓我回來了?蘇陽,你可能幫我?」
「我……」蘇晴雪語塞,「我也希望能幫到你。」我如果能幫你,豈會不幫你,現在我是自身難保,連這混沌是怎麼回事都沒理清楚呢。
「我們還是說說話吧!好不容易有人陪我了,總比之前一個人獨自面對要好的!」蘇小姐好似終于想通了。
蘇晴雪輕嘆一聲,「好吧。不如說說你的那個雲師。他是……怎麼回事?」反正閑來無事,就隨便聊聊吧。提她的家人又會勾起她的悲傷,不如就犧牲下慕霆雲好了,況且自己也確實對這段很感興趣。
「好,我說給你听。」蘇小姐的聲音漸漸平靜,細軟地開腔,「那是我十二歲的時候,春日里陪母親去極靈寺求佛,那年我的病情還算穩定,母親便說去寺里還還願,順便再祈求菩薩能福澤長存。」
「我們登上極靈寺,拜了菩薩,听了主持的宣講,吃了素齋,還求了晚上留宿。」
蘇晴雪听著對面的聲音,想象著一個妙齡少女做這些事情時的虔誠,和她此時恬淡的面容,心里也一陣平靜,這是個好的故事開頭。
「到了晚上,母親早早就睡下了,而我因為心疾,向來淺眠,將近三更的時候便听見外面一陣悠遠的琴音,那琴音如泣如訴,帶著些許哀怨和失落,也有些未知和悵然,反正睡不著,我便披衣出了房間。」
「我獨自循著聲音找著,心里真想見一見那奏琴之人,等到了一處偏僻的角落時,也終于讓我發現了他,原本以為是個豪氣些的女子,不曾想卻是個少年。」
「我看他時,竟是用紗帽遮著臉,我心下疑惑,已是夜晚,他為何還要如此忌憚?但是後來我就意識到自己的做法也欠妥帖,畢竟是個小姑,竟然半夜三更的見陌生男子。」
「我回神之後便匆匆離去,不料他卻突然竄出來在夾道上堵了我。我當時心跳如鼓,又羞又怕,因為一時興起才出來,身邊也沒帶個婢子,況且沒想到他是個男的。心里一陣懊悔。要是這事被傳揚出去,肯定會影響女兒家清譽。」
「好在他只是謹慎地看了我一眼,問了我的姓名和家庭,我安分的答了他,又委婉地告誡他我們身處的地方是寺院,而且我的出身也會對我有庇佑,希望他自重。他卻笑了,嘲諷我想得太多,可是那聲音卻動听的很,」此時講話的人心情似是大好,蘇晴雪也陪著她笑了笑,想象著月明星稀的夜里那一場奇妙的邂逅。
「後來他簡單地問了我關于奏琴方面的東西,我們談得有些投機。後來他便自動請纓要教我箜篌。我因見他對箜篌確實擅長也沒敢駁他的情,也有些……擔心他對我不利。」呵呵,少女輕笑,「我是不是很傻?」
蘇晴雪明知她看不見自己,卻配合地搖搖頭,心里卻說,誰會笑情竇初開的少女傻呢,那本是最美好的事情,可惜自己沒有遇到……
少女又開始講,「就這樣匆匆別過,我返回了住處,卻是睡不著了。第二日回到府上,我照樣是淺眠,每每想到他都心悸睡不踏實。三日後我依照和他的約定,向父母提出要尋個師父學箜篌,父母向來嬌慣與我,也就答應了。又過了幾日,他便來了。」
蘇晴雪听出少女的聲音里透出一些歡喜,而自己的心里卻有些不適。
那少女的柔聲繼續講道,「他只說他叫景雲,讓我喚他雲師,便開始安心的教我。只是他忙得很,一個月只能教習兩次。可是每次他必是極其認真,所以我也不能辜負他,便入心的學了……」
「他曾經教過我十多首曲子,但是我最愛的卻是其中的兩首,因為想到初次听他彈奏時似有心事,便希望他能夠舒心自在。我能看見他時而放松下來的情緒,每每彈奏都是那般流暢,漸漸地我便希望他不是每月只來兩次。」
「可是我的身體卻不好了,我強忍著病痛只為那教習的時間能拖得長一些再長一些。可是我真不是個爭氣的。他說我十五歲生辰的時候他會來,送我一件禮物,可是我卻沒等到……」少女說到這里,又開始悲戚。
蘇晴雪心里也不是很好受!她講得隱晦,自己猜的費心,這到底是一段單相思還是一段兩情相悅呢?自己的到來是不是棒打鴛鴦了呢?慕霆雲說尹冰雪要他講玉炔贈與有緣人,是因為這個慕霆雲才找到蘇小姐的嗎?還是因為……他也認定了她是他的有緣人?
「吱——」一陣刺耳的聲響傳來,蘇晴雪頓時覺得頭痛欲裂,捂住雙耳也無濟于事,那聲音像是有生命一般,直鑽到自己的血脈里,渾身都抽痛起來,蘇晴雪忍不住發出痛苦的申吟。
「你怎麼了?」對面的女子回過神來,關切地問道。
「啊——我不知道,好難听的聲音!」
「什麼聲音?我怎麼听不到?」
「啊——」
「蘇陽?你怎麼樣?蘇陽……」
「我頭好痛……」
只來得及說上這些,一陣極致的痛苦傳來,蘇晴雪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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