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崎路篇
第一百二十四回，再彈《雲舒》
慕霆雲記起「夜梟」處回來的情報，雖然關于東余的消息不夠詳盡細致，可也能看出些問題。劉夜那日復述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主子！夜梟中的南人探子來報，關于東余部落的事情有消息了。」
「東余部落是除南平國以外的八大部落當中之一。位于赤木、花尤、烏干、沉月、薩寧之後，排在總體實力第六位，比渣伊和朗達要大上一些。部落總共有兩萬八千人。」
「據說最早的東余人是從明伊江北面遷徙過去的。距今已有千余年的歷史。當時南方尚未開蒙，東余人可以說是最早將江北的文明傳遞出去的人。也算是先進南部祖先級別的人物。」
「可惜後來發展的過程中，逐漸衰落了下來。不再是佼佼者，而且漸漸受到其他部落的」排擠，內外沖突不斷。
「這次東余部落遭遇赤木的攻擊，損失慘重，才想到與附近的一些精小部落結盟，也才有了這幾個南人的北行之旅。」
……
慕霆雲听著劉夜的述說，心里也盤算著一些其他事情︰千年前……由北向南遷徙……東余……東，余——難道是千余年前的東朝後裔？慕霆雲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卻抑制不住往這條思路上走。
青雲國建國不過到第五代君主，千余年前的東朝在當代確實沒有詳細的史實記載。慕霆雲曾經在祖師爺君燕雲的《空冥錄》上看到過有關東朝的文字，知道秘寶與東朝有關聯，似乎與雲海也有些淵源，不然祖師爺不會在提到其中的幾件秘寶時說得那般輕松。但是師祖海真人卻不願透露其中的細節，這讓慕霆雲的心里有些犯難。沒有他們的解答，自己即使追尋到了一些線索，也是不被認可的罷！
年輕人的好奇心作怪，也管不了那麼許多，現下了解一些。總比之後模黑要好。慕霆雲又問了劉夜關于龍玄甘和羅氏的情況。
「龍氏乃是東余的世襲長老，擁有絕對的權利，在東余幾乎是說一不二的。據說最早帶領東余部落來到南方的便是龍氏一脈。」
「但是在東余部落，除了長老龍氏，還有化氏和羅氏兩大家族，而這兩個家族輪番擔任部落的族長一職。此時當任的族長正是化氏。」
「之前在東余與赤木的戰役中。化氏族長與上一任龍長老的意見相左，為了急于取勝。動用族長私下培養的的力量壓制住了龍長老，結果最後戰事失利，上一任龍長老暴怒之下急病去世了。」
「龍玄甘便是繼任的新長老，也是東余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代長老，他擔任著培養下一代族長羅氏的任務，但這事也不排除化氏族長故意派遣其遠行的因素。」
至于尹氏姐妹與東余的關系。劉夜是這樣解釋的。
「尹氏姐妹屬于鬼拔一族。鬼拔族以善制傀儡著名。但是鬼拔族的傀儡要用至陰的女人血喂養，所以為了能制得力敵千鈞的傀儡保護部落，鬼拔族的女子從小便練習至陰至寒的功夫。還服用一些類似的藥物以用來養血，如此對煉制傀儡極好，但是女子的身體卻不再適合生育，所以鬼拔族繁衍子嗣很艱難，至今也不過千人多的部落。」
「正是由于有精致的傀儡防御，鬼拔的實力不容小覷。據說當年南平征伐八大部落未果，便有心統一其他精小部落，卻在鬼拔這里遭受了重創。萬余人的隊伍竟在千余人的鬼拔部落駐地全軍覆沒。」
「此番鬼拔與東余結盟，夜梟沒有探听到其中的緣由。但是據說羅氏繼承人和尹氏姐妹之間有聯姻。至于到底是哪一個對哪一個，或者是哪幾個之間聯姻，卻沒有探得具體消息。」
慕霆雲听著這些匯報，心里有了一些計較，自己這一行並不打算攙和南方的事物，還是抓緊西行，取得勾玉冰蘭才是主要。但是龍氏對于秘寶的感知還是讓慕霆雲覺得有些興趣，這才動用了「夜梟」去查關于東余的消息，其實他真正在意的卻是龍玄甘。
如果沒有臨行前一夜給師祖寫信求取可以封印幻影沉碧的布袋，恐怕此時龍玄甘也在這條船上，跟大家一起西行。雖然他握有一絲治療雪兒的希望，慕霆雲卻不能冒險。因為瞧著龍氏等人的行事和尹氏姐妹的驕橫，與他們同行可能帶來的隱患遠比好處要大得多。
「錚錚錚——」一聲輕響劃破了寧靜，慕霆雲的思緒隨之被牽引。
原來蘇晴雪和小桃听傅玖講了快一個時辰的雜記，也有些乏了，恰好讀到雜記中提到西部的一些奇怪樂器，衛萊在雜記中形容其聲音嗚咽，如泣如訴，竟似孩童般的啼叫，又似馬嘶般清亮，這才勾起了幾人的好奇。
小桃從旁提醒，「小姐你也好久都不撫琴了，今日行船，景色又好，不如彈一曲試練一下，沒準還能找到些記憶呢！」
蘇晴雪被慫恿著，也就坐在了船頭，小桃自然去抬了那架鳳首箜篌出來。傅玖雖然也識得此稀罕物件，卻不擅長，只能好整以暇地瞧著。
「來了，小姐！」小桃將箜篌擺放好，又支好了凳子，扶著蘇晴雪走到近前。
蘇晴雪心里好奇，這個東西瞧著倒是精巧，不知道怎麼彈奏，不確定地問道，「桃桃，你說……我會這個？」
「當然了！小姐試試！」小桃一臉自信。
蘇晴雪心里極其不確定，硬是被小桃按坐在凳子上。還好今日微風，水面波光粼粼，船行得極其穩當。蘇晴雪將一雙芊芊玉手撫到琴弦上，閉上雙眼，感受著風撫過的清新，帶來滿滿潤澤的水汽，陽光灑在臉上暖洋洋的，閉合的眼瞼仍然能感受到陽光的溫熱，像是有只無形的手在輕輕的撫模一般。
忽然福至心靈，蘇晴雪指尖輕動，「錚錚——」的悅響流瀉而出。原來真的會彈？蘇晴雪猛地睜開雙眼，看著舉到眼前的手不敢置信，「桃桃，我……真的會彈？」
「是啊！小姐彈得很好呢！」小桃驕傲地贊著，「繼續繼續！」
蘇晴雪呆呆地望著手邊的樂器，腦海里閃過一個名字，不由得叫出口，「箜——篌？」
「對啊！就是這個名字！」小桃的驚喜更甚。
「是鳳首箜篌！」一聲清亮傳來，慕霆雲已經走到了蘇晴雪的身邊。
「表哥！」
听著甜美的稱呼，慕霆雲嘴角輕笑，「你可知你剛才談的是什麼？」
蘇晴雪老實地搖頭，「不知道，就是覺得——有點熟悉，倒是——叫不上來——名字。」
「我瞧著好像是這上面的一首！」傅玖將那本琴譜遞了過來，正是在青州時慕霆雲交給蘇晴雪的那本。
「好像叫雲舒！」傅玖再次說道，眼楮滿含笑意看向慕霆雲，「倒是與今日的景象有幾分相似，雪兒你看……」說著傅玖指給蘇晴雪看那《雲舒》的琴譜和附著的介紹。
「似曾相識……」蘇晴雪看著那整齊的琴譜，讀著那女子于舟行江中觀看雲卷雲舒的故事，體會人生苦短、際遇無常的心境，總覺得那般的熟悉，仿佛曾幾何時，自己也這樣拿著琴譜，讀著讀著，然後付諸行動，指尖靈動奏出旋律，身邊好似還有一個人在，那人是……
蘇晴雪抬頭看向傅玖，輕輕的搖頭，又看向小桃，也是疑惑地轉開，再看向慕霆雲時，忽然瞳孔一縮，這感覺竟是如此熟悉，一時呆住，移不開眼！卻怎麼也抓不住那分飄渺，仿佛是一個透明的影子在和自己相處，心里有個聲音在叫囂，說著什麼也听不清楚，好似憤慨又好似絕望……怎麼會這樣？
蘇晴雪皺著眉頭，這幾日藥喝了許多，針也扎的頻了，卻發現更易苦惱，想不起來和困惑的事情也漸漸的多了。懊惱間，蘇晴雪手指撫過琴弦，將剛剛看過的整首曲子都彈了出來。
琴聲瑟瑟，如珠墜玉盤，如風過林間，如泉水鼓動；時而錚錚而鳴，時而流瀉綿展；聲音動听，卻掩飾不住彈奏者紛亂的心緒。只听那琴聲越奏越急，蘇晴雪的指尖像是綻開的蓮花晃出一連串的幻影。
小桃本听得歡暢，閉著眼並未覺察，傅玖卻神色肅然，慕霆雲更是眉頭緊鎖，疾走了兩步，按住蘇晴雪在琴弦上游走的玉手，「好了！歇歇吧！」
小桃終于覺察出不對，眼看著自家小姐的臉色不正常的慘白，隨著琴聲驟停，兩頰急速地暈上不正常的潮紅，眼底霧霾突生，一片深邃，甚至全身顫栗，胸口急促的起伏。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蘇晴雪茫然地抬頭，看見慕霆雲那張寫滿擔憂的臉，突然眉目瀲灩地笑了，艱難地張開檀口，「雲師……」一聲輕喚就像若有似無的江上微風，淡淡地拂過周遭，旁人許是沒有听清，可是慕霆雲卻听清了，那聲稱呼讓慕霆雲的表情深深地凝固住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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