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道︰「這也是。」隨即又喜滋滋的,自己的佷兒出挑,沈氏怎麼著都是高興地。
到了石家,長公主果然問起了三個人的婚事,沈氏倒也沒隱瞞,笑道︰「訓兒和誡兒都是娶了親的,詮兒倒是還沒定,前幾日也有人家來問,只是到底是二房的嫡長孫,他父母不在跟前,我們縱然是至親,也不敢定,只等著黛玉出嫁,我父親來喝喜酒,到時候請他拿個主意才成。」
明華長公主也是個精明的,沈詮是沈家次房嫡長孫,身份上也過得去了,又是探花,才學也沒的說,說起來以沈家的門楣以及沈家和陳家的這層姻親關系,把女兒嫁過去也不算是低嫁了。
關鍵是她听說沈姨娘和沈家二房老太太之間的矛盾,雖不甚清楚,可沈姨娘好好的女兒家,出嫁十幾年都不歸家,可見那沈家二老太太必定是十分厲害難纏的,就怕愛珠嫁過去吃虧,遂也起了先打听著的消息,听沈氏這麼說,也就一笑置之了。
石愛珠那邊卻和林宛如倒苦水︰「自打那次單我一個人沒對出對子,偏生哥哥還添油加醋的說別人如何聰明,娘便每日拘了我讀書,可把我給害慘了。」
林宛如笑道︰「多讀些書總是沒壞處的,長公主也是為你好,那日咱們姐妹一起玩,會不會的都不在意,若是將來你出去見人,別人都會,單你不會,你豈不沒臉?」
柳萱在旁邊幫腔︰「宛如說的對,多讀些書也好,上次在宮里辦賽詩會,二表哥是第一,你是第幾?」石愛珠便默默的不說話。
柳萱卻問起了林黛玉︰「她還是不出門?」
林宛如笑道︰「自然是不方便出門的了,你們若是想她了。等我們搬去蓮花胡同,再上門做客也不遲呀。」遂大家說起蓮花胡同並宅院的事情來,大家越扯越遠,林宛如卻沒忽略石愛珠臉上一閃而過的傷心。
石愛珠和柳萱不同,柳萱性子更剛烈,喜歡的時候喜歡了,不喜歡了也就把心思斷的干干淨淨,二皇子成親後也是一笑置之。
石愛珠卻不同,外表活潑,內心細膩。即便二皇子已經成親,她也沒有死心,單從那日沖出來打斷太子和五皇子的吵架便知道。她是怕事情鬧大牽連到了二皇子才出來阻止的,能做到這個地步,就可見一斑了。
林宛如暗暗嘆氣,二皇子已經成親,石愛珠總不能去做妾吧。這段感情,注定要無疾而終。
此時的蘇州沈家,也醞釀著一場風暴。
年前沈擇剛到京城的時候便給沈悅明寫了一封信,說見到了五娘並林宛如,並說起了林家的家產以及宛如如何酷似祖母曾遺芳,沈悅明年後接到信。剛過元宵便啟程去京城,一來,是為了林家的家產。二來,是為了五娘這個佷女和佷外孫女,三來,是想看看十幾年沒見的女兒和外孫了。
沈悅明也常有孤身出門的時候,沈家人倒也都沒細問。沈悅明便帶了一個貼身使喚的小廝和一個管事,坐船北上。
剛進二月。沈詮的信到了,他的信是寫給母親小管氏的。
小管氏一瞧信上,自己心心念念當成準女婿的陳瑞文居然已經定親了,定下的還是五娘的女兒,當即就把信給二老太太管氏瞧,管氏拿著信就去了大房向嫂子哭訴撒潑,鬧了一場。
沈悅明的妻子莊氏出身名門,和管氏這個妯娌相處了幾十年,十分了解她,也不哄也不勸,任她撒潑,等鬧完了便叫了沈愛蕭過來說話︰「瑞文是元娘的兒子,元娘想娶誰做兒媳婦我也管不著,如今已經定了五娘的女兒,也是二弟的外孫女,既然已經定下了,二弟還是要好好約束弟妹,若是鬧出什麼來,別說陳家沒有臉面,沈家也一樣沒有臉面。」
沈愛蕭小事糊涂,大事可不糊涂,又羞又慚的把管氏說了一頓,二房關起門來又鬧了一場,直到沈擇寫第二封信邀請沈悅明來參加黛玉的婚禮。
沈悅明都走了快一個月了,信是八百里加急,沈悅明不在,便交給了沈愛蕭,沈愛蕭也不知道沈悅明去的是京城,想著既然大哥不能去,那他代替也是可以的,黛玉的婚事好歹得有個沈家的長輩在場,遂命人打點行裝,準備北上。
管氏知道後,借著這個由頭非要跟著去京城,說是參加婚禮,其實還是不死心,想五娘那個丫頭最是怕自己,只要自己喝罵兩句,保管她自己退了這門親事,到時候自己的孫女不就有機可乘?
沈愛蕭在外頭風光,在家里卻搞不定自己的妻子,無奈,只能讓她跟著,管氏出門,作為兒媳婦的小管氏也要跟著,小管氏又帶了女兒沈蔓。
大房那邊,莊氏一听說管氏也要跟著去,就擔心管氏去京城胡鬧,到時候沒個彈壓的人,豈不是丟了元娘的臉?思來想去,丈夫不在,還是自己看著點好,遂也說要去。
莊氏要去,沈擇的妻子,大女乃女乃李氏自然也要跟著服侍,沈家幾乎出動了一半的人,浩浩蕩蕩往京城來了。
再說那一頭,沈悅明帶著管事的和小廝來了京城,一個人也沒告訴,先下榻在了客棧里,他也有十幾年沒來京城了,打算先逛逛,再備些禮物好去女兒家。
這一日,他信步走到一家筆墨鋪子,想挑兩方好硯台,誰知鋪子里竟一個人也沒有,跟著的小廝喊了兩聲,這才從里間走出來一個笑意未褪的中年人︰「老爺子,您想要什麼東西?我們這筆墨紙硯都是最好的,價格也公道,您隨便挑。」
沈悅明笑道︰「把你們店里最好的硯台都拿出來。」說著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那掌櫃的一瞧是個大主顧,喜不自禁的應了,進了里間。
不一會從里間便走出一個年輕姑娘,面有怒色,後面是不住賠笑的掌櫃︰「您挑了半天,也沒個中意的,這位老先生想瞧瞧,我總不能為了等您一人其他的生意都不做了不是?」
那姑娘長相清秀,牙尖嘴利的︰「別說你們開鋪子做生意的講究信譽,就是旁的事,也要講個先來後到吧,我這邊沒挑好,你就把東西拿走了,不就是捧高踩低麼?」
掌櫃的只是不住地賠笑,把放著硯台的一摞盒子放在了沈悅明旁邊的桌子上︰「您老慢慢挑。」
沈悅明卻捋須笑望著那姑娘︰「姑娘說得對,凡事講究先來後到,還是請姑娘先挑,我等一等也無妨。」
那姑娘見沈悅明和氣,說話謙恭,臉色就緩和了幾分,道︰「老人家,還是您先挑吧,我們姑娘也不懂這個,我就是挑個好看的交差罷了。」
沈悅明忍不住一笑,細細的看了盒子里的硯台,挑出了一塊雕著荷塘月色的給那姑娘看︰「姑娘覺得這塊可好看?」
那姑娘伸頭瞧了,有些不好意思︰「您眼光真好,我剛才就瞧中了這個,只可惜銀子不夠,只能再挑其他的。」
掌櫃的在旁邊嘟噥道︰「不過是五十兩銀子的硯台,至于麼。」
那姑娘臉色微紅,卻依舊反駁道︰「我們做丫頭的哪里有什麼錢,是我們家姑娘生辰快到了,姐妹們便湊份子想給姑娘買份生辰禮,多少是我們的心意,我們一個月才一兩銀子的月錢,上下姐妹攢了兩個月才有二十兩銀子,哪里夠。」
說著有些難過,把硯台放了回去,沈悅明笑道︰「你們姑娘知不知道你們出銀子給她買東西?」
那姑娘見沈悅明和藹,也願意說話,道︰「我們姑娘是齊國公府的表小姐,哪里在乎這一點東西,別說五十兩的硯台,五百兩的都未必放在眼里,不過是我們的心意,往常她過生辰,不僅不叫我們送禮,反而賞給我們東西,可這次是姑娘的及笄禮,我們都想表示一點心意罷了。」
沈悅明聞言眼神微暗,越發的和顏悅色︰「你們姑娘都十五了,你們既然送硯台,想來你們姑娘定是個愛舞文弄墨的。」
那姑娘捂著嘴笑起來︰「老人家,這您可猜錯了,我姑娘雖然識字,可卻不喜歡做學問,比我們家大姑娘差遠了,我們送硯台倒是大姑娘的主意,她說也好叫姑娘看在我們的心意上多練一會字罷了。」
沈悅明笑道︰「姑娘家能識字就很不錯了,你既然這麼說,我瞧著你的面子,給你添了這三十兩如何?總不能叫你白跑一趟。」
那姑娘連連擺手︰「咱們又不認識,我可不能用您的錢。」想想又問掌櫃的︰「你們鋪子里上好的湖筆多少錢?墨又多少錢?」
掌櫃的笑道︰「一封湖筆最好的也要五兩銀子,墨是松煙墨,一匣子四塊兒,也要十兩銀子,您若是買兩封筆,一匣子墨,倒是正正好二十兩銀子。」
那姑娘賭氣般︰「我偏不買兩封筆,就要兩匣子松煙墨。」那掌櫃的訕訕的笑了,趕忙去取了墨。
沈悅明看著那姑娘付了錢出了鋪子,若有所思,齊國公府的表小姐,上頭還有個姐姐,又是十五歲,難道是五娘的女兒林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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