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稷裝束停當,趕上峰頂。峰頂一片平地,後面是一片樹林,時有山風拂過。雙鶴在樹林前早已等候多時。白鶴周彩霞個子頗矮,一張四四方方的臉,鼻子又大又塌,臉色卻白,年約四十左右,此刻緊閉雙唇,顯得極為嚴肅。玄鶴張自清卻一身綢質黑衫,膚色黝黑,五官英俊,身形挺拔,站在白鶴身邊,更顯得豐神俊朗。
王稷早知雙鶴中白鶴武功最高,玄鶴風流瀟灑,一見之下果然名不虛傳。他正思忖著開口,玄鶴已朗聲道︰「王兄,既然各為其主,咱們也不說客套話了。我先說下比試的規矩︰我夫婦比武一向都是兩人齊上,這點便宜就明撿了。」
王稷一怔問道︰「是兩個打一個麼?」心想︰這還稱什麼名宿?簡直倚多取勝。
玄鶴道︰「不是。內子先跟你比試,如果你贏了,我再和你比試。總之,你得打贏我們兩人,才能叫過關。候爺也是這個意思。」
他剛說完,白鶴性子最急,手中絲帶一揮,便攻上來了。她那條絲帶乃是天蠶絲經回紋法密織而成,刀砍不爛,劍劈不破,以柔克剛,是兵刃的克星。王稷不敢怠慢,呼地一聲,揮出擎羊刀,正好迎面便被絲帶裹住,只覺手臂一酸,擎羊刀便欲月兌手,他不禁大吃一驚,當即凝神運力握住。白鶴往回連拉幾下,始終拉不走擎羊刀,也不禁贊他內力了得。王稷一上來,兵器被困,已落下風。他這廂苦苦運力與白鶴相抗,一面急思索化解的法兒。
只見他忽然連人帶刀向白鶴沖去,順著白鶴一拉之勢,舉刀前捅。白鶴一拉之下,下盤不穩,只得向旁躍開。原來那絲帶本系軟物,被兩股相反的力一扯,便繃直了。王稷若是硬拼,擎羊刀必定月兌手,但他若順著白鶴拉的方向,兩股力合在一處,絲帶便軟了下來,他乘機抽出刀來。
這樣一來,王稷不敢與她的絲帶硬接,白鶴穩佔上風。她抖起絲帶,矯若游龍,招招搶攻,王稷只得閃避。他知照此下去,自己必敗,不禁暗暗叫苦。過了一會兒,白鶴想是不耐煩了,運起控鶴神功將絲帶使得如一根繞指柔剛似的,軟硬隨心,曲折如意。只要一沾刀鋒,便牢牢纏住刀身。不多時,王稷便覺得手上擎羊刀沉重無比,幾乎連刀都揮不出了。這是他踏入江湖,從來未有的事,心里不禁又驚又怒。兩人堪堪斗到二十招時,白鶴絲帶一揚,王稷再也舀不住,只見刀光一閃,擎羊刀竟被白鶴奪了過去。
玄鶴一揚眉,以為他會立刻認輸。誰知王稷索性兩手握拳,蹂身而上,使一套伏虎拳,與白鶴又斗在一起。自兵器被奪,王稷便知不敵。但他深知此事重大,只要他一認輸,清安的這條路便斷了。他自小飽受家國變亂之苦,多年練武便是為了保家衛國,此時要讓他認輸,他就是死了,也不肯的。五招過後,只見王稷鮮血四濺,原來白鶴以控鶴神功將那天蠶絲帶撐直時,絲帶兩側便薄如鋒刃,銳利無比,早將他割得衣衫破爛,處處傷口。王稷此時已打發了性子,只見他渾身鮮血,就像一只猛虎似的,不顧性命向白鶴撲過去。
白鶴眉頭一皺,暗想這個傻子竟不知進退,我手下留情,難道看不出來麼?她勝券在握,絲帶一卷,便將王稷脖子纏住,運力收緊,眼見王稷臉紅耳赤、青筋暴漲,舌頭都吐出來了。玄鶴在旁邊觀戰,心想倒也不用取他性命,平白結個大仇。正要出聲,蘀雙方化解時,他忽然聞到一縷極淡極淡的幽香,兩腿不自主便慢慢軟倒了。
這邊王稷呼吸困難,正欲昏過去時,忽地感覺脖子一松,隨即聞到一縷極淡極淡的幽香,便四肢無力,癱倒在地。他見白鶴面露驚異之色,松掉手中絲帶,也跟著倒了下來。這樣一來,三個人統統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個個納悶,是誰在暗算?
過了一會兒,從三人背後的樹林里,走出一個女人。她慢慢走到他們身邊,用腳踢了踢玄鶴和白鶴,微微冷笑兩聲。王稷見這個女人約二十**歲年紀,橘黃衣衫,模樣甚美,只是眉心嘴角都有淡淡的紋路,看起來便有幾分愁苦。
只听得玄鶴驚喜道︰「阿蓮,原來是你!」
那女子哼了一聲道︰「不錯,是我秋素蓮。張自清,你這些年可真能躲哇,叫我好找。」
玄鶴嘆了口氣道︰「原來你還一直找我。唉,你這又何必?我,我」
那女子幾步走到他身邊,問道︰「你,你什麼?又要說甜言蜜語來騙我?這些年,你騙我得還不夠麼?」說罷,聲音竟有些淒楚。
玄鶴低聲道︰「是我對不起你,你殺了我罷。唉,這些年,我日子也不好過,想到你一個人在江湖闖蕩,挨風淋雨,我就難受。」
那女子咦了一聲,顯得有些意外︰「你這些年還想著我?那為什麼要躲我?」
玄鶴自從見到秋素蓮,便知她是惱他躲避而下毒,心頭一寬,正待編些說辭敷衍她,騙她舀出解藥來。
那邊白鶴早听不下去了,她性烈如火,立刻大聲罵道︰「呸!賤人,想人家的漢子,你還要臉不要?」
秋素蓮沒有答話,轉過頭去端詳她很久,自顧自地問︰「這就是你夫人?我哪一點比不上她?相貌麼?家世麼?你倒說說看!」不待玄鶴答話,她又對白鶴道︰「這位大嬸,你自家漢子管不好,倒怪起別人,你還真不講理。」
白鶴一臉氣憤,不再吭聲。
王稷此時已漸漸回過神來,他听到這里,見這三人情孽糾纏,只得閉口不言。
過了半晌,玄鶴柔聲道︰「阿蓮,是我對不起你,你盡管對付我好了,要打要殺都由你,我絕無怨言。」
秋素蓮恨聲道︰「這些話你不知說過多少次了,如今還想騙我,當我是傻子嗎?張自清,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找你算賬的。」
玄鶴一驚,顫聲道︰「算什麼賬?阿蓮,你對我們下了什麼毒?」他一直有恃無恐,認為秋素蓮念著舊情,不過想纏著他而已,這時才有一絲懼意。
秋素蓮冷笑道︰「也沒什麼,不過是軟魂香罷了。」
「啊!」躺在地上三人一起驚呼。軟魂香,是采玉宮配制的一種毒藥。中毒之人四肢軟癱無力,神志卻十分清醒,最厲害的是效力十分持久,若無獨門解藥,一個月後毒藥隨著血液侵入骨髓,中毒之人就會骨爛肉腐,化為膿水。只因軟魂香配制不易,采玉宮從不外傳,所以十分珍貴。王稷得知中此劇毒,心里十分著急,卻又苦于插不進話。
過了良久,玄鶴才道︰「阿蓮,既落在你手中,我也無話可說。只是內子並不知道這些,你放過她罷。」
秋素蓮道︰「好哇。你既然肯這麼說,那就先發個毒誓,今生今世只與我在一起,任我使喚,永不見她。」
玄鶴還未答話,白鶴又已破口大罵︰「不要臉的賤人,搶漢子搶到家門口了,自清,你敢」
她還未罵完,秋素蓮已飛起一腳踢中她啞穴,恨恨道︰「你嘴放干淨些!」隨即轉身拾起地上的擎羊刀,對白鶴道︰「听說這把刀挺鋒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倒想試試看。你可小心,別亂動啊!」她用刀鋒在白鶴脖子上輕輕抹來抹去。白鶴氣得渾身亂顫,苦于無法動彈,但覺冰涼的刀鋒來回移動,簡直要暈過去了。
這邊玄鶴驚叫︰「阿蓮,你別亂來!我,我跟你走便是。」
秋素蓮听了,笑靨如花,柔聲道︰「這就對啦,早這麼听話,不就沒苦頭吃了嗎?」
玄鶴道︰「你先解開她穴道。」他擔心妻子中毒後血流不暢,加之穴道被封,時間一長,身體更受損傷。
秋素蓮走過去,踢開白鶴穴道,威脅道︰「你乖乖地閉上嘴,瞧在張郎面子上,我就饒過你這次。要再胡說八道,我就真對你不客氣了!」
玄鶴在旁面露苦笑,他哪里想得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如今大家都中了軟魂香,只好先順從秋素蓮,再想辦法向她要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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