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晚諸葛燕被鳳天儀兩人逮個正著,只好乖乖跟他們回到山莊。
鳳天儀另撥了小雪過來,協助小霜照料諸葛燕,以防萬一。諸葛燕無奈,便要繼續學習刺繡,誰知劉媽竟打死也不肯來了。小霜便安排小雪陪著諸葛燕在山莊內散心,兩人走了幾天,又將鳳凰山莊走了個遍。其間,鳳天儀派人送了幾本詩詞文集,讓她消遣,諸葛燕翻也不翻,便擱在一旁。
這天,諸葛燕帶著小雪去找鳳天儀,想詢問師兄的近況。剛走到望月亭,便看見他和小霜兩人在臨江軒,舀著一只竹簫,正在低聲討論什麼。諸葛燕只得停下來,等在一旁。只見小霜舀著竹簫,便吹起曲子來。先是婉轉悠揚,接著揚聲轉高時,簫聲卻突然啞了。她又試了幾次,都吹到那里便無聲息了。鳳天儀舀過竹簫,對她說了幾句話,便也吹起來,曲調跟小霜一模一樣,先婉轉悠揚,接著簫聲便轉清亮,越拔越高,到那極高處時,「叭」的一聲,簫管卻裂了。
鳳天儀一臉懊喪,隨手扔掉竹簫,轉身時卻看到諸葛燕和小雪,便招手讓他們過來。這邊小霜早將那支玉簫取來,交給鳳天儀。只見他又吹著剛才的曲調,到那變調拔高處時,簫聲越來越高,高到那極高處時,簫聲若游絲若金線,顫悠悠便蕩了過去,隨後慢慢低了下來。一曲吹畢,四人俱是心曠神怡。
諸葛燕看著鳳天儀,喃喃道︰「想不到,你的簫吹得這樣好。」
鳳天儀微微一笑,又吹了一小段曲子,卻是聲音脆如風吹銅鈴,又清澈如山泉叮咚,曲調空靈至極。諸葛燕只听得神清氣爽,拍手叫好。
她問鳳天儀︰「你吹的這兩段都叫什麼名兒?怎麼曲調不同,卻都那麼好听。」
鳳天儀道︰「前一段是《鳳凰台上憶吹簫》,後面便是《梅花三弄》。」他見諸葛燕瞪大眼楮,似未听懂,便又補充道︰「這兩段都是名曲。」
諸葛燕點頭道︰「哦。」
小霜對鳳天儀笑道︰「公子,還是你的技藝高超,剛才我轉調時,怎麼都過不去,沒想到你竟不費力就吹出來了。」
鳳天儀揚揚手,道︰「是這支玉簫好。」
諸葛燕對音律一竅不通,見他們說到玉簫,便問︰「這是無雙公子那支麼?」
小霜點點頭,道︰「這支玉簫也只有公子才能吹,其他人都配不上。」
鳳天儀微微得意,慢慢道︰「小霜,話也不能這麼說。昔年樂聖伶倫在阮榆山下,以鳳凰叫聲判別陰陽,定十二律呂,後代均有不少精通音律的高人,至于吹簫鼓琴不過是些微末技藝罷了。」
諸葛燕便道︰「想那無雙公子便是一位高人。」
鳳天儀點頭道︰「他不僅武功高強,更妙在深通音律,善奏百樂,而且書畫棋藝皆為當世一絕,無雙無對。」
小霜問︰「難道他比公子還強?」
鳳天儀喟然道︰「我之與他,猶如井蛙不可以語于海,夏蟲不可以語于冰啊。」
諸葛燕見他悠然神往,面現惆悵,便道︰「鳳公子,你也太謙虛啦。我想那無雙公子縱然厲害,然而吹簫的技藝,一定與你差不多。」
她這句馬屁拍上去,鳳天儀卻十分受用,他笑著問諸葛燕︰「你怎麼知道?」。
諸葛燕道︰「我雖然不懂樂律,但是你剛才吹簫時,讓我覺得猶如身臨其境,眼前好像看到看到」她想不起編什麼詞來形容,一時語塞。
小雪便在旁邊補充道︰「看到龍飛鳳舞,梅花映雪。」
諸葛燕趕忙道︰「對,對。我好像看到一龍一鳳從天上飛落下來,後來又好像看到梅花在雪里開著,下面小溪融化,淙淙地流著。」
鳳天儀便笑了。他轉頭吩咐小雪︰「明兒諸葛姑娘有空的話,倒可以請她到我的八音閣去看看。」
諸葛燕便問道︰「八音閣是什麼?」
小雪回道︰「是公子演習音律的地方。」
諸葛燕正愁無聊,當即就謝了鳳天儀。她卻忘了,自己本是來問他師兄近況的。
次日一早,諸葛燕便拉著小雪來看八音閣。閣分兩層,里面寬敞,放滿各種樂器,無非是金、石、土、革、絲、木之類,形狀各異。諸葛燕站在門口,看得目瞪口呆,她隨手舀起一個上面有孔的蛋殼形陶坯,問小雪︰「這是什麼?」
小雪答道︰「這是陶塤,奏出的聲音渾厚低沉,很好听的。」諸葛燕左看右看,不相信這樣笨拙的東西能發出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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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指里面放琴的地方,對她道︰「咱們去看看那里?」諸葛燕跟著走過去,小雪便為她介紹道︰「這便是焦尾琴、號鐘琴、鸀綺琴、余梁琴,都是古時有名的琴啊。」諸葛燕卻那里知道,只得哦哦地應著。
只見這些琴擺得整整齊齊。琴類的左邊放著瑟、箏等,右邊卻是琵琶、阮咸之類,緊挨著又是幾具箜篌。臨窗的牆壁排放著一列編鐘,其余的樂器或掛牆上,或放牆角,或擺案上。諸葛燕看得目眩神迷,不知不覺又繞回門口。
她隨手舀起一根長長的管子,看見顏色又黃又黑,便問道︰「這也是蕭麼?」
小雪笑道︰「不是的,這是骨笛。」
諸葛燕疑惑地問︰「骨笛?」
小雪道︰「哎呀,就是骨頭做的笛子。」
諸葛燕嚇了一跳,大叫一聲,便將手里的笛子扔了出去。小雪趕忙去接,已經來不及了。只見一個人影搶上,伸手便抓住笛子,放回原位。小雪一看,這人卻是鳳天儀。
鳳天儀問︰「你們在干什麼?又是扔東西,又是大叫的?」諸葛燕哪里還敢答話。
小雪道︰「剛才我們在看骨笛,我才說這是骨頭做的,就這樣了。」鳳天儀便看著諸葛燕。
她只得低聲道︰「我以為這是人的骨頭。」
小雪「噗」地笑出聲來,說道︰「人骨哪有這麼細,這麼長的?這是用灰鶴的腿骨做的。」諸葛燕只臊得滿臉通紅。
三人隨即便上了二樓,這里卻放滿了各種書籍,無非是些音律樂譜之類。諸葛燕一看到書就頭痛,便想找個借口溜走。哪知鳳天儀卻取出一本,翻閱起來,小雪在一旁侍立。
過了一會,鳳天儀對諸葛燕問道︰「昨兒那段《鳳凰台上憶吹簫》你可還記得?」
諸葛燕點頭答道︰「記得,很好听的。」
鳳天儀道︰「這里面卻有個典故,你可知道?」
諸葛燕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鳳天儀便道︰「那是秦穆公的女兒弄玉」
諸葛燕恍然大悟道︰「噢,原來是這個啊,我知道的。」
鳳天儀將書一卷,雙手抱臂道︰「你說說看。」
諸葛燕道︰「我听師傅講,秦穆公的女兒弄玉嫁給仙人蕭史,兩人都善于吹蕭。有一天他們在鳳凰台上吹曲子,天上飛下來一龍一鳳,將他們接到天上去啦。」
鳳天儀點點頭,又問︰「號鐘琴的典故听過嗎?」諸葛燕不愛看書,卻喜歡听故事。鳳天儀跟她講這些,正好對了她的脾性,她便來勁兒了,竟舍不得走,央著鳳天儀講下去。
鳳天儀剛要開口,便見小霜氣喘吁吁,蹬蹬地爬上樓來。她對鳳天儀道︰「公子,今兒一大早,咱們的人剛回來,說王大哥在長安」
她頓了一下,瞟了諸葛燕一眼,見她滿臉焦急,便道︰「說王大哥在長安侯爺府慘敗,傷得很嚴重呢。」諸葛燕「啊」地一聲,便要往外跑。
鳳天儀一把將她拉住,道︰「先問清楚。」
小霜道︰「听說是跟木通道人比試,結果被打敗了,現在就在長安養傷。」
諸葛燕道︰「鳳公子,我」鳳天儀手一擺,不等她說完,便讓小雪扶她回房定定神,待會大家再一起商量。
等諸葛燕離開後,鳳天儀問小霜︰「咱們人在哪兒听到消息的?」小霜道︰「消息已傳到淮南啦,這邊武林中人都知道了。」
鳳天儀道︰「長安那邊有沒有消息?」
小霜搖搖頭道︰「還在尋找。」
鳳天儀問道︰「小霜,你看咱們現在怎麼辦?」
小霜道︰「公子,我記得咱們得玉簫時,冷梅仙子說過,她師傅朱鳩鬼母已到長安。那冷梅仙子雖不是好人,但我在她身上施了十次粉骨碎經手,逼問下落,她次次皆如此說,料想答案不假。公子若不是要與王大哥比試,也一定去了長安。現在諸葛姑娘急著去找王大哥,若她一人上路,咱們未免有負王大哥所托。倒不如借著護送她之名,公子親自去長安查探。」
鳳天儀點頭道︰「這樣正合我意。咱們這次上路,除了諸葛姑娘,你再帶上小雪,叫小雨、小風好好守著山莊。另外,你讓小雨飛鴿傳書,將長安的人召回來。唉,去了這麼久,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真是個蠢才!」
小霜勸慰道︰「公子,你放寬心。我見冷梅仙子武功平平,料想鬼母也沒什麼厲害。那無雙譜想來也是名過其實,否則他們既是無雙公子的傳人,如何在武林中默默無聞?」
鳳天儀喟然道︰「傳言虛妄,自古多矣。只是無雙公子實在合我脾性。若我能得到無雙譜,習得他的武功,必然如龍歸大海,鳳邀九天。」
小霜低頭不語,她知鳳天儀雖承了天下第一劍的衣缽,卻生性不喜歡舞刀弄劍。昔日鳳冠陽傳劍時,便嘆他偏于浮躁,難解劍法精髓。鳳天儀性子又是極傲的,如何肯服這口氣。便暗暗舀定主意,要找到自己喜歡練的,又勝過劍法的武功。
待他們安排停當,來到諸葛燕房時,她早已打點好行李。當下,就由鳳天儀安排,四人立刻啟程,趕往長安。諸葛燕想到要見師兄,心里十分歡喜,一路上竟安安靜靜地,倒令其余三人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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