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怎麼樣?宿主怎麼樣?
鬼面下的唇角,勾動起一個詭異而殘忍的弧度:「宿主,活不了……」
「……這樣呀……」
沉默了良久,低低地一聲,君天遙眼中,空白了一片。
君天遙失魂落魄的樣子,讓鬼面的憤慨消散的一清二楚,他歪了歪頭,不敢看對面人一眼,低聲地一句。他有一瞬間的沖動,想要告訴君天遙,除非他先死去,否則的話,子蠱不會無故死亡,那個男人死了,子蠱也不可能死。
「他死了,你不應該覺得輕松嗎?」
直插心底的一刀,君天遙反而回過了神,冷笑:「對,我應該感覺輕松,以後再也沒有什麼隱患了,還白白得了好處……」
他一聲接一聲,一句接一句,清亮的嗓音已經有些沙啞,他油然未覺,這邪,與其說是給鬼面人听的,不如說是告訴自己的,是他選擇了一步步將男人推離他的身邊,是他選擇了棄情絕愛,那麼,不論是任何結果,都應該是在意料之中的,此時此刻,若是有一點兒後悔,也決不允許。
這樣想著,似乎事情便真的這樣結束,即使與別人不同,那也只是一個過客,不需要他在意,
「你能明白就好!」
冷漠的,木然的聲音,藏在袖底下的掌心,已經要被掐爛了。
「……」
君天遙撿起地上的簪子,拭了拭上面的灰塵:「抱歉,我方才失態了!」
鬼面看著被小心擦拭的簪子,有些刺眼:「沒關系,你其他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
君天遙想起了另一件沒有提前通知鬼面的事,有些尷尬:「……玉瀟湘跑了,你現在不安全!」
他們合作的前提,便是保證鬼面的安全,不讓任何人,尤其是玉瀟湘威脅到他。
「怎麼可能?在蠱毒方面,我從來不會出錯,給玉瀟湘下的蠱蟲,你應該很清楚效果!他不可能逃月兌!」
鬼面人猛地站直身子,對玉瀟湘,看起來,他似乎有些奇異的恐懼,君天遙默默地盤算著:「是我的錯,為了救人,將他放跑了,你可以隨我回總教!我自問還可以保下自己想要保的人!」
這個邀請,如此突兀,鬼面人瞳孔縮了縮,里面閃過一絲激動,想要馬上開口答應,不對,眼神一冷:「為了一個人,放虎歸山?」
一字一頓,灰衣人身上,有些危險的氣息蔓延:「我從來不知道,你是情聖,為了一個人,連自己的命都能不放在眼里!你明知道融血蠱雖然能夠挑動血液燃燒,尤其對你們所練的烈焰訣有奇效,可是,它的生命最多可以維持三個月,三個月之後,怎麼辦?」
他的重點,放在君天遙對自己生命安全的不在乎上,君天遙卻沒有听出,只是有些狼狽地從床上起身:「夠了!我做事自有我的理由!不需要閣下多做置喙!」
「理由?理由便是你心慈手軟,給自己留下一個天大的禍患!」
鬼面人的手重重地掃過石桌上的棋盤,滿地清脆的落子聲,君天遙蹙起了眉頭:「為了一個人,不值得我心慈手軟,這雖然是個意外,但是,我會讓他變成有利的局面的,烈焰教,現在有一半握在我的掌中,三個月,足夠了!」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我以為,你知道什麼才是對自己最重要的!」
鬼面人的身子一顫,方才的氣勢消散,深深地看著君天遙的身影,沙啞著嗓子問了出來。
「我自有打算!若是你真的不滿,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
君天遙甩袖而去,他說不出口自己是為了報復君天陽,才會做出這麼不智的選擇,他不敢說出自己心底從來沒有減少的脆弱,尤其是,當那個人也已經被自己犧牲掉的時候,他更加無法後退一步了。
鬼面人啞然無語,鼻息間加重了幾分喘息聲,閉了閉眼楮,厲喝一聲:「站住!」
君天遙站住了腳步,卻沒有轉過身子。
鬼面人松開了掐緊的五指,聲音平淡無波:「把那個人給我,我幫你對付玉瀟湘!」
「……」
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男人的遲疑,便是心底不敢問出的疑惑最好的答案,鬼面的眼底,慢慢地染上了一層痛色,這些,背對著他的君天遙,沒有看到。
鬼面靜靜地看著那個修長美麗的背影,黑瀑般的發還隨意自由地披散在男人看起來有些削薄的肩頭,即使明知道他的肩頭很強硬,也會下意識產生他很脆弱的錯覺。
「算……」
有些心灰意冷,到底是他輸了,他眼中的男人,心里可以住下任何人,唯獨沒有他,可是,哪里能夠真的眼睜睜地看著君天遙被玉瀟湘殺死!
苦澀地一笑,鬼面還是開口認輸。
「好!」
這一個字,堵住了鬼面認輸的話語,堵住了鬼面心底逆流成河的悲傷,他的腦子一片木然,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清楚了。
君天遙轉過頭,唇邊的冷漠化為柔柔的笑,他慢慢地踱步到鬼面跟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挑起男人面具的下頷,眉眼含情,粉女敕的唇,湊近粗糙的木刻,將一個吻,給與了它唇部的位置:「我會教他寒心訣,你想辦法,讓他將寒心訣在三個月內修煉到能夠達成的極限,然後,我將他送給你,怎麼樣?」
僵硬的身體里,似乎有孝寒,鬼面自然很清楚寒心訣的威力,不論是傷敵還是自傷,君天遙夠狠,他開始相信,那個人,不止不是君天遙愛的人,也許,是恨也說不定,他心寒于這個人的冷酷,卻又有種奇異的欣喜,無法抑制的,在心頭蔓延:「三個月的時間,我可以讓他達到八層!」
君天遙蹙了蹙眉,很是不滿:「九層!」
「我要他三個月之內達到九層!」
「九層的話……」
鬼面遲疑著,看著君天遙異樣清亮的雙眼,狠了狠心:「九層的話不是沒有辦法,只要你舍得下手!」
君天遙去的時候匆匆,回來的時候卻是眉眼含笑,艷麗的,逼人的笑,意氣風發的笑,他將一切的不愉快都拋諸腦後,他的身邊,跟著打扮的怪異猙獰的鬼面,經過身邊的下屬僕人,恭敬地對君天遙行禮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看一眼這個奇怪的人。
君天遙沒有避諱鬼面,招來暗衛,詢問了他離開這段時間有什麼事情,林涵受傷頗重,卻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拓跋雲烈和他的手下被關在地牢里,連漠,都被救了回來,安置在客房休息。
唯一沒有消息的,便是玉瀟湘和貪狼,鳳眼閃過陰翳,唇抿了抿,沒有更多的泄露無名冒出的怒火,君天遙招了這里的總管,吩咐將鬼面安排在他房間的隔壁,順便吩咐下去,若是出去追捕玉瀟湘他們的暗衛回來,讓他們馬上去見。
即使他們被暗衛追殺而死,他也要死見尸,以為一切想明白的男人,下意識的,最關注的,是另一個男人的生死。
「少主……」
只是,第一個來見他的人,卻是胸口還纏著繃帶的林涵,看著對方眼中欲言又止的表情,君天遙撇了撇嘴,將一絲失望壓下,上前扶住傷號,將他按到椅子上:「不去陪美嬌娘,到我這里做什麼?我可不會因為你受傷便芳心暗許!」
有些生氣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卻也是調侃,林涵淡淡地笑了笑,按住君天遙的手:「謝謝你!」
他是來感謝君天遙的,若不是為了他,他不會百般試探拓跋雲若,讓他知道,她心里是有他的。
君天遙之後又讓她在這里行動自如,與其說是放心拓跋雲若,不如說是想要他幸福。
「謝什麼,你是我的好兄弟,我自然想要你幸福,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如果真的決定是她,等回到總教,我給你們舉辦一個盛大的婚禮!拓跋雲烈你不用擔心,他現在有求于我,一個妹妹,他還舍得起……」君天遙唇邊笑容不變,眼底,卻透過層層涼薄,多了些真實的曦光。
林涵看著君天遙比自己還要憧憬的表情,心底微微一澀:「不了,雲若的身份終究不便,我想要,先不回總教了!」
君天遙的話音戛然而止,他清亮的眼底,漸漸染上一層陰霾:「她的身份沒有什麼問題,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翻不起大風浪,只要你喜歡……」
他試圖挽留什麼,林涵胸前的紗布有些濡濕:「天遙,可以了!」
「我累了,一直以來,我便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魔教中人,甚至不是一個合格的江湖人。」
「你是什麼意思?」
君天遙冷了神情,
「趁著現在,你在我心里還是一個可愛的弟弟……讓我安心地走吧,我已經幫不了你什麼忙了!」
林涵苦笑著,他只是有些粗心,卻不傻,君天遙今夜安排的一場襲殺,成了真正的勝利者,其中多少陰謀算計,他已經不想要知道了,他也不生氣君天遙連自己都算計欺騙,讓他無意間迷惑了拓跋雲烈和玉瀟湘。
若是真的再次將他們與君天遙放在天平之間選擇的話,林涵知道那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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