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和紅思,紅憶她們的感情很深,她是年齡最大的,便一直像是姐姐一般照顧三個妹妹。她們一開始是玉瀟湘派來君天遙身邊的,不論真心假意,君天遙給了紅思她們想要的自由,讓她們在他回到烈焰教那一日‘死亡’,紅月真心感激他,所以,她現在反應有些大,冷冷地一撇,便要將呱噪的快要貼到君天遙身上去的小二扔走。
「月……」
寵溺的一聲,堪堪讓紅月的動作頓住,君天遙的手指點了一下桌子,讓紅月看看他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他自己也不動聲色地連帶著椅子向後推了一步,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的小二還在喋喋不休,看來他很少遇到這樣耐心地听他廢話的客人,一時收不住。
「對不……」
紅月有些尷尬,老老實實地認錯,雙手放于膝蓋之上,端正的坐姿,真像是個大家閨秀,君天遙覺得有些意外的趣味,正要取笑兩句,一陣激烈的馬蹄聲傳來,人聲喧嘩,攤販走避,小二哥的動作絲毫不像是普通人,單手按住桌子一邊一拖,單手拽住君天遙的胳膊向後扯,同時,他的單腳已經將偏向街中央凳子勾了回來。
君天遙乖乖地待到了安全的角落,愣怔了一下:「身手……不錯!」
「哈哈,哪里哪里,在下也是練過的!」
君天遙沒有功夫和小二哥談笑了,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幾百騎黑甲騎士如風而至,洶涌凌厲的氣勢撲面而來,那是身經百戰的軍人的氣質,不同于武林中人的詭譎肅殺,那是一種勢,君天遙微微失神,盯著在眾多騎士護送之後,有種低調的奢華感覺的黑色馬車,風兒吹過,馬車中的人,露出一角冰白色的下頷,一閃而逝。
「那是誰?」
不明所以地無法移開目光,即使那一行人宛若狂風,分開喧鬧的人群,離去時,卻只留下一道風的痕跡。
「那個呀?」
小二哥沒有察覺君天遙的異樣,只是以為他是普通的好奇,神神秘秘的湊過來:「看到那輛馬車上的花紋了嗎?」
像是分享什麼了不得的大新聞似的。
君天遙吸了一口氣,方才心間蕩起的波紋隨著人影無蹤,消失的一干二淨,只是,卻還是有些莫名的期待,莫名的妄想,保持著笑臉听小二哥胡侃:「似乎是,龍紋?」
畢竟是他先提出問題的,況且,眼底微微閃過波光,能夠在廄大街之上由百騎相互,縱馬馳騁,恐怕身份真的會很有趣。
小二哥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嘿嘿笑著:「公子爺好眼光!」
豎起了大拇指:「那位,姓慕容!」
「奧,是嗎?怪不得如此……」
姓慕容,君天遙沒有察覺自己眉宇間的一抹失望,淡淡地應了一聲,再也沒有和小二哥談笑的心情。
小二哥談興正濃,連剛才的謹慎都忘記了,眉眼間含著興味的笑,有些猥瑣:「听說是咱們萬歲爺流落民間的佷子,不過,誰都不傻,佷子的話,怎麼可能專門找回來,百般恩寵,比那些正宗的黃子龍孫還囂張,恐怕,是咱萬歲爺自己的滄海遺……」
「嗯,有道理……」
沒有再仔細听下面那些八卦的心情,君天遙和對方隨意應付了幾句,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況,招呼了紅月一聲,放下一小塊碎銀子,多余的算是小二哥的消費,拿起包袱,兩人迅速離開。
走的很快很急,因此,便沒有看到一個身形粗壯的黑甲騎士在他們走後不久,匆匆來到了小小的茶攤之前:「剛剛的兩個人呢?」
孟虎黑了臉,將正有些遺憾不能燃盡自己八卦興趣,無精打采地收拾著桌子的小二哥拽住了衣襟,東張西望一番,全是普通茶客,被他一眼瞪去,那威猛的氣勢,轟然散開。
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夠引起他家主子查問的能人,又不敢空手回去復命,只能提溜著小二哥,重復地問:「人呢?」
「大爺,大哥,您說什麼,我不知道呀!」小二哥茫然無措,不明白自己怎麼無緣無故招惹了這麼個凶神惡煞。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小的是本分的小老百姓,大叔,大伯,求您別為難小的了……」
一連串的胡亂稱呼,讓猛然間漲了好大一截輩分的孟虎蹙緊了眉頭。
茶攤上來了不能得罪的惡客,連一直在後面負責煮茶的小二他爹都出來了:「爺,這位大爺,您有什麼要求盡管提,小老二就這一個兒子,求您手下留情。」
哆哆嗦嗦的,從懷中掏出個半舊不新的荷包,里面叮叮作響,便要往他手里塞。
「兀那老兒,將老子看成什麼人了!」
孟虎的手踫到荷包的一瞬間,反應了過來那是什麼東西,臉色漲成了豬肝色,舉起缽大的拳頭,便要將侮辱他人品的老頭打上一拳,只是,在看到對方哭喪著一張臉,還有手中小二哥生氣的怒吼時,訕訕地放下了拳頭,他終于反應過來自己來這里有正經事。
「剛剛在這里的兩個人,應該是一男一女,他們哪里去了?」
「一男一女?多了去了,小的這茶攤每天經過的沒有幾百人,也有百八十,哪里能夠知道大爺您找哪個?」
小二哥從孟虎手中逃生,又恢復了一點嬉皮笑臉,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右手拇指食指互相搓了一下,笑眯眯地看著孟虎。
「混帳!爺是廄專門負責……守衛的黑甲衛……」
聲音減低,孟虎終于發現自己成了被眾人圍觀的猴子,耍了一頓猴戲給人看。
「大爺息怒,小兒他是年少無知,哪里知道大人守衛廄治安的辛苦,您定然是看到可疑人士,小二,還不給大爺好好說話!」
小二爹動作飛快,絲毫不顯老邁地擋到了孟虎跟前,顫聲說著,老人看他的眼神,很是像看催命惡鬼,孟虎胸口一悶,忽然想起自己死去的老父,也是在他惹禍之後,彎著腰,陪著笑,向人家道歉,不自覺收斂了暴烈的脾氣,盡量用最溫和的語氣,將方才君天遙與小二哥的一席話打听的清清楚楚,並且特意詢問了對方的樣貌,誰知小二哥這時卻說記不得了,很是普通,除了一身不俗的,讀書人大多具備的詩書之氣,便只是對方笑起來似乎很好看。
孟虎雖然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卻也沒有算是白走一遭,臉色好看了許多,臨走前,看了一眼彎腰送自己的小二和小二爹,想了想,從懷中模出自己攢了兩個月的晌銀,扔過去:「拿著,大爺不白問你們消息!」
「大爺,這,這怎麼使得!」
小二爹如同拿著燙手山芋,便要還給孟虎。
「老子給的東西讓你拿著便拿著,哪里又再收回去的道理!」
孟虎的手按在腰間的樸刀之上,惡狠狠地一聲,身後噤若寒蟬。
「爹,好多銀子,沒想到黑甲衛這麼有錢,我都想去應征了……」
「臭小子,還想著黑甲衛,你連小二都做不好,老實給我呆著,這些銀子,我替你存著,明年就給你娶房媳婦照應著。」
身後的爭執聲漸漸消失,孟虎凶狠的眼中一點柔光,算了,便當是日行一善吧,頂多老子戒上幾個月酒,反正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孟大哥,回來了呀?」
遠遠的,便看到那被眾多騎士簇擁著的黑色大馬車,陽光將馬車上對你紋路填滿金色的璀璨,孟虎卻莫名地覺得有些冷,失笑一聲,他這樣的大老粗,哪里來的什麼風花雪月。
和手下們招呼了一聲,隨著車門前的簾子被掀起了一條縫隙,孟虎快速地閃了進去,里面滾滾熱浪撲面而來,一片黑暗中,炭盆被燒的通紅,一點點火星 啪,心底有些嘆息,孟虎小心地將會絡的地方堵了一遍,對著黑暗中隱約的人影跪下,柔軟綿密的毛毯包裹著膝蓋,加上 啪的火盆,暗色封閉的空間,讓人有需昏欲睡的感覺:「殿下,屬下沒有找到您說的人,那個男子的容貌據小二形容很是普通,沒有泄露什麼姓名住址,只是知道那個人對廄的景觀很是想往,說是想要和妻子四處游玩,而且,還向小二打探過您的消息!」
孟虎的聲音沉穩,話語謹慎,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方才在茶攤子上的蠻橫粗暴。
裹在一層黑暗中的人探出冰白的指尖,寒氣刺骨,瑩白的膚色,仿佛能夠看到肌膚之下,透明的青色血管。
嘩啦啦聲響,冒著滾滾熱氣的水沖入白淨的杯盞中,他徒手拿起桌案上滾燙的杯盞,湊近唇邊,淺淺地飲了一口,孟虎的耳邊似乎是一聲滿足的喟嘆,良久,在他以為對方將他遺忘時,男人驀然開口:「他,是不是笑的很好看?」
突如其來的問題,宛如神來一筆,讓孟虎訝然,不自覺看去,黑暗中,那個人的眸子穿過了他,落在無法明了的虛空之間,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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