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棄應該是身形挺拔,孤傲冷漠的,慕容棄應該是見到他的時候,會在那冰色的眼中,發現一抹獨屬于她的柔軟,慕容棄,是那個他追逐了所有生命的男人,而不是像現在一般。
「琦」
近乎是撲倒在慕容棄的榻前,薛語嫣顫抖卻快速地探向慕容棄的腕脈,手指受驚般掠起,然後,死死看著慕容棄食指之上的那一點快要封口的血點,那里的血,是嫣紅色的,比起人本身的血液鮮艷美麗,那是一種讓女人迷戀的胭脂色,在指尖形成一點艷色,順著左手指尖,向著腕部蔓延,黑色的袖擺遮住了視線。
「他怎麼會這樣?」
「小姐,這是那個男人傷了主子的東西!」
跟著薛語嫣過來的男人,從人堆里擠進來,遞給女子那根白玉針,針上還沾染著慕容棄的血液。
接過,在鼻間一聞,薛語嫣看著慕容棄奄奄一息的樣子,潔白的貝齒,將嬌女敕的唇瓣咬出了血,她的臉色頓時比方才還要慘白,近乎透明。
她現在終于確定了慕容棄便是中了那種絕毒,無藥可解的組合毒,不想要相信,也不能了。
薛語嫣伸手阻止圍在榻前的那些醫師要敘話或是阻止的行為,解開慕容棄的衣帶,不顧別人驚異的眼神,一寸寸查看。
慕容棄身上某些部位的抓痕,薛語嫣一掃而過,沒有多做停留,也顧不得去猜想那些曖昧,對她來說,男人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無所謂。
她在意的,是男人身上那絲紅線已經蔓延到了肩膀的位置︰「不可能蔓延這麼快的!」
薛語嫣的眼神,落在那些針灸火炙,各處穴道關竅處的痕跡,還有男人唇角的一點藥汁,手指沾染,放在舌尖一嘗,女子眼神凜冽。
「誰干的!」
冷喝一聲,散發出的氣勢,讓周圍圍著本來不以為然的醫師們下意識後退。
「薛小姐,請您不要打擾我們醫治睿郡王,我們本來已經找到方式讓他醒來了!」
喃喃著︰「讓他醒來?」
薛語嫣冷笑︰「幸虧沒有讓他醒來,否則的話……你們認識這是什麼毒,便敢隨意醫治?」
「薛小姐,非是我等無能,實則是……」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便在他身上任意實驗自己所謂的方法,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薛語嫣的話听起來實在像是對他們能力的懷疑質疑,乃至興師問罪,即使真的沒辦法讓慕容棄身上的紅線停止蔓延,這些自忖醫術高明的醫師,也是臉色變得難看。
一個年輕醫師站了出來,滿面傲然︰「雖然還沒有找到殿下中了什麼毒,但是在下已經盡量保證殿下的身體不再持續弱化下去!若不是為殿下以毒攻毒,恐怕薛小姐也沒有時間在這里對我們大放厥詞了!」
「相信假以時日,多試些方法,一定能夠……」
「啪!」的一聲,薛語嫣抓起床邊的擺飾扔在年輕醫師的身上,尖利的碎片讓他身上見了紅,正要和薛語嫣理論︰「夠了,他不是那些可以讓你們隨意實驗的人或動物,他現在沒有假以時日!」
「這里不需要你們!」
守在殿中的侍衛自然是听薛語嫣的,將那些還在吵鬧的醫師客氣的請了出去,自然,有些便不那麼客氣了。
「若是他真的有事,你們也要陪葬!」
薛語嫣盯著那些醫師被強行帶走的背影,冷冷地低語,她是沒有自信比那些人都厲害,但是,她起碼知道一件事情,這些宮廷中的醫師,若是真的想要救慕容棄的話,若是真的在乎他的身份地位的話,便不會貿然下猛藥重手。
宮廷中醫師的生存之道,便是中庸,無過無功︰「調查剛才那個人!」
「薛姑娘,需要我們做些什麼?」
侍衛中走出一個人,詢問薛語嫣,臉上雖然平靜了許多,眼中卻還是有些惶急。
「不,你們也沒有辦法,都下去,今日誰一直跟在慕容身邊,留下!」
「還有,讓如眉將我的藥箱帶過來,另外,尋找百夜草,紅藤花,半面嬌,雪蓮心,胡桑枝,天亮之前,我要見到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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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日夜,不斷地為慕容棄逼毒,薛語嫣什麼方式都用盡了,卻只是保證了慕容棄再多幾日的命,那條紅線不曾蔓延,卻也無法褪去,女子的臉上,慘白失色,比起中毒的慕容棄,還要像是個病入膏肓的人。
慕容子清腳步匆匆地進來,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他的兒子,像是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唯一能夠救他的那個人,快要堅持不住,身子踉蹌了一下,身後一只手臂攙扶住了他,冰白的容顏扭曲。
「啪!」
一聲重重的響聲,慕容子清看著即墨寰的眼神,冷的沒有一絲感情,若說真的能夠從中尋到些什麼,便也只有恨意了。
即墨寰眸子一眯,拽住了慕容子清想要再打他一巴掌的手︰「這件事情與我無關!」
一字一頓︰「我會將那些擅作主張的處理掉,我不會讓你的兒子受任何委屈,這是我的承諾!」
「所以,清清,不要逼我!」
咬著牙說完這句話,即墨寰卻還是扶著慕容子清,若是仔細看去,會發現,那雙冰冷森寒的眸子中,卻是一抹隱隱的受傷。
「最好和你無關!」
慕容子清使勁兒從慕容棄手中收回了自己的掌,不敢再看男人的眼楮,走到薛語嫣面前,聲音有些不穩︰「琦兒什麼時候能醒,究竟怎麼了?琦兒怎麼會如此?究竟是誰要害他!」
一疊聲的詢問,薛語嫣的手,攥著慕容棄失去了所有溫度的指尖,愣愣的,沒有听到慕容子清的發問,在即墨寰有些不滿上前時,終于開口︰「他現在不能醒!」
薛語嫣為慕容棄整理了下頸邊垂落的發絲,動作溫柔︰「即墨軒給他喝了三百年的胭脂醉!」
「君天遙給了他一針繞指藤!」
「兩樣毒性相合,便是一種磨滅生機的絕頂毒藥,他們會在血液中循環,從他的指尖,一直向著他的身體內蔓延,手掌,肩膀,鎖骨,胸月復,直到,心脈!他昏迷著時,血液只是保證身體最少的需求,緩慢運行,一旦清醒,便再也不受控制了!」
「君天遙?只顧得情情愛愛,他難道將人禁錮在這里之前,連那個男人身上的東西都不搜一下嗎?」
即墨寰皺了皺眉,看著慕容棄的眼神,有些恨其不爭了,他對這個養了十幾年的兒子感情很是復雜,若說厭惡,自是厭惡至極的,若說喜愛,他比任何一個孩子還要重視他,只是因為慕容棄是自己心愛男人的血脈,還是他重視的血脈,愛屋及烏,有時候即使再是冷酷的人,也會有些不同情感的。
「你以為所有人都像是你一般嗎?」
拍開即墨寰的手,慕容子清沒有听出男人的別扭,拿起床邊的帕子,為慕容棄擦拭著臉上的汗珠,那份溫柔,讓身邊的男人撇了撇嘴。
「出事前,只有戚洛來過!」
冷淡的聲音,卻是恨毒了的語氣,即墨寰先反應了過來︰「這個孽子!」
他現在是真的想要將即墨軒狠狠收拾一頓,眯了眯眼楮︰「我想,你突然把清清找來,不只是想要讓我幫你教訓某些人吧?我想,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應該是某人的命!」
即墨寰盯著薛語嫣,里面滿是探尋,面前的女子,與他是同一種人,不做不相干的事情,不在乎除了自己喜歡的人之外的任何人,他靠近坐在慕容棄榻前的慕容子清,高大的身形,以著保護者的姿態,將身形縴薄的男子籠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薛語嫣靜靜地看著兩個人的表現,一直穩穩坐著的身子站了起來︰「對,我不會讓琦死的!」淡薄的眉眼漾著波光,「砰」的一聲,薛語嫣雙膝跪倒在了慕容子清的面前︰「求您救救他!」
意識到有些不對,即墨寰擋在了慕容子清身前︰「清清不是醫師,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你有辦法?語嫣,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慕容子清從即墨寰身後探出身子,手臂一揚,將即墨寰拍開,看著薛語嫣,單薄的身形中,卻透著威嚴,壓迫著女子,眼底深處,卻抹除不了那一絲期待。
「陛下不是醫師,但是,卻是與琦血脈相連的至親!」
「以您的血液,換掉他身上被污染的血液,也許便可以……」
人體的撞擊聲,瓷器碎落的聲音,薛語嫣艱難地抬起身子,咳嗽著,無法言語。
無視即墨寰殺人的眼光,她求懇的目光,還是盯視著慕容子清。
「清清,只是也許,你不能……」
即墨寰話說到一半,便因為慕容子清堅定的眼神無法繼續︰「只要也許,語嫣,琦兒的生命,拜托了……」
薛語嫣被劃傷而沾染了血跡的臉頰,扯出了一抹真實的笑︰「陛下放心,我一定會盡我所能……」
床上躺著的男人,內側的小指,微微地顫動了一下,誰都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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