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一片蒼茫的大地,熟悉的景色又一次回到了眼前,只不過這次沒有兵臨城下的獸人,也沒有眼神輕蔑的血精靈。
自己不像是以一個人類的角度在看事情,現在的視野更類似于上帝俯瞰著這片原野。他想起來了,這個熟悉的城市,正是艾恩城,處于蠻荒原野、黑色平原和庫瑪這三大板塊交接點的鋼鐵堡壘。而對于幻想世界來說,這個城池不僅意味著鮮血和犧牲,還有著另一個重大的意義——聖光王騎薩克瑞德用一生駐守的城池。
但是現在城下沒有人,一片淒涼,只有遍地焦黑證明這里曾經發生過不少戰役,偶爾一兩只飛鳥悲鳴著飛過。
突然,一個全身金甲的騎士從城池中沖了出來,他的表情仍舊隱藏在頭盔之下的陰影中,模糊不清。j□j穿著戰甲的坐騎不耐地打了個響鼻,噴著熱氣,似乎是在催促主人。
不知道為什麼,盡管只是遠遠地看著,自己還是能感覺到金甲騎士臉上的悲慟。良久,騎士從馬背上下來,跪倒在地,雙手按在這片浸染了鮮血的土地上放聲大哭。
直到聲嘶力竭,他才顫抖著手指在地上劃出了一個奇怪圖案,與其說是魔法陣,倒不如說是某種古老的文字。那些彎彎曲曲的文字最終匯成了一個巨大的符文,符文完成的一剎那,一股巨大的疼痛感入侵到了荊岩腦子里,莫名的悲傷也一同涌了上來,似乎自己很想放聲大喊,阻止這一切。
但是他什麼都做不了,直到符文放出刺目的光芒之時,他還是以空中的視角看著這一切,完全無法移動。光芒中漸漸傳出了頌歌,雖然從未听過,但是荊岩十分篤定地認為,那是神語,而且是棲息在安眠之地的那些小精怪為偉大的靈魂所頌唱的聖歌。
荊岩明白那是什麼了,一個獻祭法術,以靈魂為代價來換取某件東西。滾燙的液體從臉上滑落,荊岩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臉頰,這次的落淚是沒有任何預兆的,也並非是自己的情緒導致了這次落淚,仿佛就像是,他的意識是處于另外一個人的身體中一樣,哭泣的是另一個人。
騎士的身影漸漸湮滅在了這光芒中,什麼都沒有留下。
他要用靈魂來換取的東西是什麼?荊岩得不出答案。
「團長大人!」冰涼的觸感從臉上傳來,荊岩猛然一驚,睜開了眼楮。
冰涼的東西是他腰間長劍的劍柄,而拿著劍的人不是話劍還是誰?
「我說你也太閑了吧?從駕駛室回來之後就睡著了,還沒說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荊岩愣愣地看著四周,除了話劍竄到了自己面前之外,其余的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他把劍收回了腰間,慢吞吞地問道︰「我……睡了多久?」
「挺久的,從駕駛室回來你就不發一言地坐在座位上,我們還以為你心情不好就沒惹你,結果等到站了才發現你居然睡著了。」話劍很詳細地描述了經過。
茫然地看了百里一一眼,後者點點頭表示這描述屬實,荊岩若有所思地捂住自己的額頭,卻被話劍拉了下來︰「好了好了,要思考等下去之後再說,我們到了。」
荊岩向下看去,果然已經到了矮人的國度——培拉。矮人的建築是非常有意思的,這群喜歡挖礦的小家伙通常都將房屋構築在礦坑之中,久而久之,形成了另一種建築文明。這種據說是用石頭創造出來的生物腦子並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相比起同樣矮小的地精,他們要受歡迎得多。他們還擅長冶煉和鍛造,每個戰士都以有一把出自矮人之手的精品武器為榮。
「我們是要下到礦洞中去嗎?」妖妖的聲音中有著猶疑。
大概是荊岩之前給地精的印象太過深刻的緣故,一群人這麼磨磨蹭蹭的,駕駛的地精也沒有來催。荊岩感覺到原本坐在右邊的妖妖揪緊了自己的皮甲,才想起這小姑娘怕黑,以前在榮耀中有個叫「勇氣試煉」的副本,全程都在黑暗中,她打死都不肯下去。
「沒關系,礦洞里的光線是很充足的,和你想像的不一樣,矮人也沒有模黑挖礦的喜好。」荊岩習慣性地拍了拍她的頭,走到門邊順著軟梯滑了下去。
風雨西關的瞳孔微微一縮,神色凝重地第二個跳了下去,跟著荊岩順著路走進了礦坑之中。
正如荊岩所說,礦坑內是一片燈火通明,照明的正是一種被稱作光石的特殊礦物,雖然這種礦物在外面算是比較稀有的,價格也是中等偏上,但是在培拉,這種東西只能說是遍地都是。
「哇,好漂亮!」光線充足之下,妖妖當然沒了恐懼,而是打量起這周圍的建築來,那些建築都依著礦坑的內壁而建造,有時餃接的形狀十分特別,卻也不會垮下來。
「這個矮人是會移動的,每次來找他他的位置都會不一樣,所以我們要分頭去找,見到npc,要先表示自己沒有惡意,再詢問一個叫查洛的矮人的消息。」荊岩拍了拍手宣布道。
眾人立即散開,開始到處詢問消息起來,留下荊岩在原地思索那個奇異的夢。
毫無疑問,今天的夢境和之前的夢境是連起來的,而那個獻祭了自己靈魂的金甲騎士,八成就是聖光王騎薩克瑞德。那麼第一次做夢的時候,他又是處在誰的視角中呢?
荊岩從沒听說過,有誰能在跳進死亡裂縫之後還活著出來,換言之,那個人一定是死了。能和薩克瑞德平輩論交的,當然是半神級的強者,在這其中,死亡原因不明的人有兩個,其他人都是有著明確的記載。那兩個人是控靈師露妮和死亡風暴卡拉姆緹,自己沒有拿法杖,那麼就是身為盜賊的死亡風暴了。
原來卡拉姆緹是跳入死亡裂縫中死的嗎?他為什麼要跳進去?
荊岩恍然回過神來,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兒,心里暗暗罵自己還真把那個當成是歷史了,不過是自己在夢境中臆想出來的而已。說不定,就是之前對露妮和卡拉姆緹的死因過于耿耿于懷,才會做這麼奇怪的夢……
「老大。」風雨西關平靜的聲調從身後傳來,荊岩下意識地回頭,就接收到了對方眼中的憤怒。
荊岩一怔,半天說不出話來,要說之前那聲老大算是試探,他還能忍的話,那麼這一聲,就完全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的語氣了。
風雨西關算是最早跟著他的一批人,當時他是在新手村中認識了這位後來的得力助手,那個時候兩個人應該還算是一個時限任務中的對手。但是在任務結束之後,風雨西關說他是個值得跟的人,之後順理成章地,兩人成了固定組合,直到之後建立公會,風雨西關也一直當著副會長。
「我……」
「不是熟悉的人,根本不會知道妖妖怕黑吧?」風雨西關的語調仍然是平靜無波的,但是眼里的怒火卻讓荊岩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除了你,還有誰會無條件地對翼王朝這麼好?」
「你知道翼王朝現在是什麼樣子嗎?這是你一手建立的,你一點一點拼著玩家積分就是為了讓翼王朝的排名上升。你還為此和野蠻狂血開戰打了好幾個月,就是為了爭奪一塊領地給翼王朝安家。然後你現在在‘幻想’中混得那麼自在卻不想回來?」
不是不想回來,是不敢。
「為什麼在迷霧森林的時候不告訴我們你的身份?為什麼在特殊副本中也不說?你以為你躲在暗處悄悄幫助我們很偉大?你知不知道我們到底要的是什麼!」
風雨西關一把揪住他衣領︰「不是一個實力強大的幫手,而是翼之軸,是成立了翼王朝的翼之軸。」
「你確定他們還需要翼之軸?」荊岩苦笑道,「在我在國戰前夕離開了公會之後,他們還會想要?我看是在看到我的一瞬間就撲上來打死這個叛徒了吧?」
一絲不可置信在風雨西關眼中閃過︰「你別告訴我你是因為這個才不回來,我認識的荊岩,不是那種人。」
「他不會不敢面對自己的錯誤,就算公會里恨他的人很多,他還是會回來向那些仍然願意跟著他的人道歉……對吧?」
荊岩吸了吸鼻子,沒有回答。
「我一直以為,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或者是還沒有平靜下來,還沒有準備好面對,才不回來的。」
荊岩深吸了一口氣︰「風雨,我現在不是不想回來,是不能,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在完成之前我不能回來,不然就會有危險。拜托了,在這段時間繼續將翼王朝撐下去,我保證,我會回來的,只是不是現在。」
「什麼危險?你現實中有什麼事嗎?」風雨西關的呼吸紊亂了起來,「上次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怎麼不說?是哪方面的?我能不能幫忙?」
荊岩舉起雙手投降︰「大哥……你一下子問這麼多問題我也沒法回答啊……听好,這件事和你無關,我一個人可以解決,只是花費的時間長了一點罷了。要是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我會聯系你的。」
最後那句話純粹是說來好听的,畢竟風雨西關在現實中也不過是個大學的副教授,能有多大的勢力?而要報復詹益泉,或者至少讓他不敢動現實中的自己,最需要的,就是權勢。
「你總得給我一個確切的時間吧?」
「……50級之後。」
風雨西關的眼楮瞪大了︰「現實中的事情,你拿游戲的進度來衡量?」
「沒錯。」荊岩舌忝了舌忝干澀的下唇,「這件事,和游戲可分不開呢……」
等45級,戰爭開始之後,可是會有一些很精彩的事情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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