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惡靈歆,哀家怎麼會厭惡靈歆啊，當年曲大哥告訴我，我這一輩子難以再有身孕了。當時一心復仇的我也不覺得有什麼。只是，我偏偏遇上了他,我便覺得，上天不能讓我再生育,是對我拋下她的懲罰。後來，我終于又有了一個女兒，我是多麼的太開呢。可是我那個苦命的女兒,才剛生下來就夭折了，我這輩子也不可能再有孩子。我就覺得,這是老天再懲罰我。
我終于再一次看到了曦兒，那時我就想讓曦兒好好的生活,可是曦兒偏偏喜歡上了皇上。後宮這種地方，哀家一個人陷進去也就罷了，又豈能讓我的曦兒也陷進去？更何況，帝王的愛，太過渺茫了，就算是哀家和先帝，也沒有外人看得那般美滿。
曦兒是個死心眼的，皇帝也是個死心眼的，哀家就只能當這個惡人了。哀家看著曦兒這般，哀家的心也痛啊！只是，就算是哀家真的幫她進宮，後宮的女人哪個是省油的燈？哀家護得了她一時，卻護不了她一世啊！更何況，若是以後有人把她的身份揭穿，那哀家就是害了她啊！
可誰曾想，她卻讓哀家白發人送黑發人！那是哀家就在想，哀家這輩子也沒什麼留念了，這就是老天對哀家的懲罰啊！誰曾想，那丫頭這麼大膽，還有了靈歆啊！」楊太後泣不成聲，一會兒說我，一會兒說哀家，早就沒有了平日那副莊重高貴的模樣了。
楊嬤嬤靜靜地在一邊听著，也不插話。她知曉，楊太後不過是在發泄，並不需要人回答，她只需要靜靜地听著就好。
「今日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姚靖文是怎麼進的宮的？靈歆又怎麼會出現在那里？」良久，楊太後恢復了平靜。
楊嬤嬤早就把自己查出來的說了出來。不過是四公主算計陸菲雪，卻被三公主知曉了。三公主借機做了手腳，反而讓曲靈歆成了那個受害人。而人家陸菲雪，早就覺察不對了，遠遠地躲開了。
「哼，那兩個自以為是公主便可一手遮天了嗎？」楊太後冷笑，「這後宮的女人，也該提提位份了。哀家記得淑妃的位子還空缺著吧，就把那個魏昭儀晉位為淑妃吧。她孕育皇子有功，又知曉孝順哀家，深得哀家的喜歡，是時候晉位了。」
魏昭儀和貴妃一直不和，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隨即太後又提了幾個妃子的位份，恰恰都是和貴妃敵對的勢力。
「對了，趙寶林不過是一個才人，不能做一宮之主，便讓她住到穆緣宮好了。三公主和四公主年紀也大了，要不了多久就該出嫁了，哀家特意恩準，讓她們和自己的母妃住一起。」楊太後眼中劃過一絲冷笑。
三公主生母趙寶林位份低，不能做一宮主位。也是因為三公主得了太後的眼緣，三公主的生母趙寶林住的和喜宮一直以來也只有趙寶林一人，與一宮主位沒什麼區別。如今太後發話了，趙寶林自然要搬去何貴妃那里。
貴妃娘娘一向仗著皇帝的寵愛，那麼大的一個宮殿，也只住著她一人。這次提位份，貴妃正受著氣，三公主和四公主又一向不合。這往後，這穆緣宮可就熱鬧了。
「把三公主和趙寶林身邊的那幾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擇個借口，給哀家杖閉。還有傳哀家口諭，何貴妃教女無方，讓她好好教育教育自己的女兒，不用給哀家請安了。撤了何貴妃的牌子，女兒都教育不好，伺候什麼皇上，若是再生出個四公主那樣的，皇室的血脈都被她污染了。禁四公主的足。」
「是。」楊嬤嬤眼中含著笑意。
四公主被禁足，何貴妃也被罰，兩人有氣，趙寶林和三公主還能好？以後魏淑妃給何貴妃的氣越來越多，趙寶林便越倒霉。
如今兩個公主被太後厭棄，恐怕以後的婚事也不能好了。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越過太後就直接給兩個公主賜婚。
隨即太後又處罰了幾個妃子，賞了幾個妃子，又對宮外的幾家貴女進行了賞賜。如此一來，後宮的水被楊太後徹底攪渾，外人若是想要知曉什麼，更是難上加難。
「太後娘娘，那曲姑娘那里……」楊嬤嬤露出一絲遲疑。
楊太後一怔，她自然是想讓皇帝認了這個女兒的。只是，私生女的名聲可不怎麼好听，就是真的認，也要尋思一個周全的計策。更何況，靈歆的性子恐怕也不願意進入這個皇宮吧。
「讓哀家再想想。」楊太後猶豫了。若是她給靈歆尋一個好人家，也未必要讓他們父女相認。
馬車上，曲靈歆死死地咬住下唇，不敢相信今日發生的一切。兩世歸根結底不同的原因，就是這張臉。佷女像姑姑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可是，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佷女無論如何都無法像自己的姑姑。
「那三公主真是不知死活，別說太後娘娘不是她的親祖母，就算是，太後娘娘有那麼孫子孫女的，憑什麼寵愛你一個總是跟她對著干的公主？」
「哎呀，楊太後以前是一個舞女，又嫁過人，卻還能做上太後，我又為何不可？」
「你不知曉，太後娘娘曾經有過一個女兒的，卻是個死胎。他們都說，這曲家的姑娘這般美貌，太後定是當做自己死去的那個女兒的轉世了。」
前世偶爾听到的宮女的私下議論，在這兒一瞬間涌入曲靈歆的腦海中。
前世的種種一一閃過曲靈歆的腦海中。一個位高權重又重視規矩的女人，憑什麼對她這麼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私生女那麼好？
心中的猜測越發真實了，曲靈歆捂住胸口，臉色更加蒼白。
「來人，先送我去一個地方。」曲靈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像抓住最後一顆救命稻草。
飛快地爆出地址，曲靈歆死死地攥著雙手。希望，她猜錯了，畢竟，太後娘娘什麼都沒說，一切都是她的猜測。
「姑娘，到了。」
曲靈歆跌跌撞撞地走下馬車，來到一個不起眼地院子外面。曲靈歆拍了拍大門。
「誰啊？」不多時，一個老者打開門。老者頭發灰白，眼中卻閃動著光芒。
曲靈歆拿出出宮前太後給她的令牌。她若是沒記錯，這個令牌是太後的貼身令牌，在宮中憑著這個令牌，她可以去任何地方。而這里，她也定然記得去。
這個位置，前世的時候，楊嬤嬤帶她來過一回。當時她什麼都不懂，卻覺得蹊蹺，便留了幾分心思。沒想到，這輩子倒是用上了。
「姑娘請。」那老者客客氣氣地將曲靈歆請進來。
「我要見那人。」曲靈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就是這里了，姑娘請。」老者候在門外。
曲靈歆走進去，只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雙目中全是麻木。老者佝僂著後背，見到曲靈歆之時，眼中露出一絲意外。
「小姑娘，你是怎麼進來的？」老者想了想，又道，「是她讓你進來的？她又想出什麼方法折磨老夫？」
「鄒老爺子？」曲靈歆試探地叫了一聲。
「什麼老爺子？不過是個階下囚罷了。」鄒老爺子苦笑。
曲靈歆整個人怔在那里，眼中的希望一點兒一點兒破滅。
「你真的姓鄒啊！」曲靈歆如同一個失了魂的女圭女圭。
「怎麼，你不知道老夫是誰？」老者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
曲靈歆找了個椅子坐下，讓自己的身子好受一下。
「當年，為何那般對待自己的發妻？」曲靈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為何？她是我發妻又如何？我總不至于為了她一個人連累我整個鄒家吧？沒想到那個賤人這般能耐，居然夠大上了皇上。她殺了老夫的全家，卻留著老夫在這里守著她的折磨，那個毒婦！」提起自己的發妻，鄒老爺子一臉恨意。
曲靈歆被那恨意下了一跳，有些失神地說道︰「世間男子皆無情。」
「哼，你這個小丫頭真是天真，女人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和玩物罷了。」老者一臉不屑。大概是平日里也沒人和鄒老爺子說話的緣故，鄒老爺子今日的話極多。
傳宗接代的工具？玩物？那自己的姑姑，是不是也是皇帝的玩物？否則，他若是真的待姑姑好，又怎麼會沒名沒分地要了她呢？
曲靈歆突然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有了一個好舅舅，保全了姑姑的名節，也保全了自己。
曲靈歆轉過身去，不再看這個老人。前世，她只覺得他可憐，今生，她卻覺得他可恨。太後娘娘，終究托付錯了人。曲靈歆突然覺得，自己一家子都很悲哀。太後若是沒有托付錯人，她縱使失了娘家，卻也不用鋌而走險進宮。那樣，姑姑是不是就不用死？她是不是就有了娘和爹？哪怕那個爹不是九五至尊。
「我終于明白了太後為何不殺你。」曲靈歆突然轉過去幽幽地說。
其實，楊太後一定恨不得殺了他吧？鄒老爺子活著一天，對太後都是一種折磨。活在恨中多年的曲靈歆深有體會。突然，曲靈歆覺得，自己的親娘去了，也是一種幸福吧？否則，她會不會也恨？恨有母不能認，恨自己和自己的兄長亂/倫、恨自己千辛萬苦生下的女兒日日在病痛中，恨自己心愛之人後宮佳麗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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