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特的身影落在了高大寬闊的院牆內,就在他將手中又短了一節的粉紅蠟燭放入魔法書里的那刻。幾名負責守夜的長矛士兵順著白光墜落的方向發現了他,並露出一臉驚顫的神色將長矛對準他。可能是出于畏懼,他們握著長矛的手有些。
舉著火炬的兵長裝作一副目露凶光的神色吼道,「你是什麼人?膽敢半夜私入伯爵府邸?」但他的目光里同時還充斥著驚慌和震驚。
「布蘭特•提利爾。」布蘭特語氣平淡的回答。
濃眉粗鼻的兵長听到這個名字後,他先是一愣,隨即睜大雙眼仔細打量著面前的黑發少年。他出聲質問,「你拿什麼證明你是卡特大人的兒子?」他從過卡特大人的兒子,岩石港競內所有的人都沒有見過。但他們都听過這個名字,卡特大人在瘟疫爆發的那時,曾當眾宣布將由他的兒子布蘭特•提利爾繼承岩石港伯爵。
布蘭特猶豫一會,「這是伊斯蘭特家族的徽章,」他取下別在胸前的金色徽章交給對方,「足夠證明我的身份吧!」這是他唯一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物件。
兵長將徽章拿著手中,他覺得這枚徽章挺實沉的,而且還是純金的。他仔細的瞧著,發現上面還瓖嵌著三顆顏色不同的寶石。他心想,上面那幾顆寶石能值好幾千金幣啊!但除此之外,他根本不認識這個在火光照耀下金光閃閃的徽章。
「這只能證明你是伊斯蘭特家族的人,」兵長說,「並不能證明你就是布蘭特•提利爾。」兵長也不蠢,他明白能夠佩戴如此昂貴徽章的人身份肯定不簡單。但他也不會因為對方的片面之詞就相信對方的身份。
就在布蘭特愁眉苦展的時候,一名身披盔甲的高大男子帶著一隊威武的士兵急匆匆的朝他們而來。威頓•雷德溫爵士上前詢問,「這是怎麼回事?他是誰?」
「威頓大人,」兵長向他面前的男子稟告,「這是他的徽章,他聲稱自己是布蘭特•提利爾。」
威頓爵士從兵長手中接過徽章查看一遍,然後看向對面的少年,「布蘭特大人,就你一個人?你的隨從護衛呢?」擁有貴族身份的他,從小接受學士教導。對于各個領主家族的家徽和領地範圍是必須謹記的常識。他一眼便認出這枚徽章,整個黃金地除了伊斯蘭特家族外,沒有任何貴族家族在徽章上瓖嵌寶石。這是高貴身份的,黃金地境內其它貴族領主誰也不敢逾越。
「他們應該還在趕來的路上。」布蘭特回答。他也不清楚科林爵士他們會不會趕來岩石港,或許他們已經返回巨石城。畢竟他們不知道自己這會已經到了岩石港。
「大人,」威頓爵士語氣略顯恭敬的說,「我先帶你回房休息。」
「能先帶我去見見他嗎?」布蘭特應該用‘父親’這個稱呼代替‘他’,但他始終說不出口。
威頓爵士愣神剎那,「這……大人,這恐怕不行。」
「為什麼不行?」布蘭特疑問。
「伯爵大人他,他……」
布蘭特有些迫不及耐的追問,「他怎麼了?」
「伯爵大人全身長滿了膿包,」威頓爵士向他解釋,「而且臉上已經變面目全非異常嚇人,我怕大人的樣子會嚇到你。」這只是他委推的借口,其實他真正擔心是害怕自己會被傳染。
「帶我去見他,我要見他。」布蘭特冰冷的聲音里充斥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是…是大人,」威頓爵士有些驚顫道,「我這就帶你去。」
布蘭特跟在對方的身後穿過府邸前院,然後鑽進城堡底下一條狹長的隧道,隧道的盡頭是一間寬厚沉重碟門出現在他們眼前。
黑暗潮濕的地下室內散發著濃厚的惡臭味,四周的牆壁上掛在幾根火光微弱的火炬。
布蘭特在威頓爵士的要求下在臉上包裹了一層厚實的面罩,他緩緩的移動腳步向對面的走去。這個場景他見過,在他的腦海出現過,幾乎與當時是一模一樣。「一張碩大的床上,一個全身紅腫,滿面膿包的中年男子奄奄一息瞪著,唯獨能夠看到的是那雙期望的眼神。」
威頓爵士停下腳步,在一旁低聲提醒,「大人,不能在靠近了。」
布蘭特就這麼望著躺在對面石板床上的身軀,他們相隔十余尺,但他能夠看到對方那雙已經幾乎被膿包血泡遮掩住的眼楮,流露出期望的神色。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很復雜,他找不出任何一個詞匯來形容自己的感受。
許久過後,布蘭特口中說出一句冰冷的話,「把這里燒了。」他已經不在繼續承受痛苦的折磨,該是讓他徹底解月兌了。
「大人,」威頓爵士提出,「按照傳統,卡特伯爵大人的遺體需要在海港外舉行容重的葬禮,葬禮的祈禱哀語將由格里芬主教大人親自宣讀。」
「不用了,就在這燒了。」布蘭特回答。在死神面前人人平等,況且任何愚蠢的行為都會造成更多的人傳染疾病。
威頓爵士遲疑一會,應道,「是,大人。」岩石港伯爵的命令他不敢違背,即使不符合所謂的傳統。
離開地下室後,威頓爵士抬頭詢問守衛在城牆上的士兵,「外面發生了什麼,哪里來的喧鬧聲?」
「大人,外面那些流民說天父降臨人間,」士兵轉身低頭向他喊去,「而且此刻就墜落在伯爵府邸內。」
「黃,簡直就是不可理喻。」威頓爵士已經不再信仰基督教,如果真的存在神明,那麼深受人們信仰和崇拜的神明,怎麼會允許世間有如此可怕的災難。
「他們說的那道白光是我。」布拉特告訴他。他轉身走向城牆角下,沿著石梯登上城牆,他低頭望著城堡下密密麻麻的身影。人們的眼神里充滿期望和信仰,他們在虔誠的祈禱,祈求天父能夠在他們面前現身並指引他們,祈求天父能夠將他們從瘟疫中解救出來。
布蘭特深思許久,他決定了,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冒充天父的神徒,給這些被恐懼和絕望包裹著的人們帶去希望。
一團白光忽然顯現在城牆上,然後懸浮在城堡的上空。布蘭特俯視著身下的人們,他莊嚴的宣稱,「我是天父的神徒,博愛憐憫奠父為了解救正在承受苦難和疾病折磨的信徒,派我來幫助你們,並傳達他的旨意。」
「感謝天父,」擁擠的人群中一名身著灰袍的教廷神父謙卑的問道,「請問天父需要他虔誠的信徒做些什麼?」
「天父需要祭品,」布蘭特假借天父的名義宣誓,「他將會指引虔誠的信徒們驅逐並消滅隱藏在這座城市里的惡魔。」
「請您告訴天父的信徒,天父需要什麼祭品?」
布蘭特繼續他的謊言,「整座岩石港境內所有的畜生,包過牛、羊、豬等家畜都必須獻祭給天父。屠宰這些畜生,然後將它們燒成灰燼。」這是能夠有效防止瘟疫蔓延的第一步,他必須這麼做。即使是謊言,也是善意的謊言。
「我們會奉上天父所需的祭品,」神父卑微的請求道,「請您指引我們,惡魔藏在哪里?」他沒有絲毫的懷疑,而是虔誠的相信懸浮在半空中泛著白光的少年,就是天父的神徒。
「燒死每一個黑死病患者,包過所有患有疑識癥狀的病人。」布蘭特語氣尖銳的宣稱說,「他們是惡魔的化身,是邪惡的存在,是他們帶來了這場可怕的瘟疫,必須燒死他們。」
「燒死他們,燒死他們。」
「燒死他們,燒死惡魔……」
此時此刻人們已經陷入了瘋狂的信仰當中,他們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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