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御醫查驗玉體時,發現賢妃除了中了染發膏劑的荼毒,身子還有些異常,叫醫女來模查,發現胞宮內有塊狀息肉。
腐爛息肉,大有可能是流產後的胎兒殘存在母體內的殘塊。
因為沒有及時清宮,已經發展成了一定程度的婦科病癥。
後宮品級以上的夫人,宮殿里會配備醫女,遇到婦人病,不方便叫太醫看,只叫醫女來瞧。
酈賢妃認為成婚婦人有婦人病也正常,每回疼痛,不以為意。
為了霸佔寵幸,怕皇帝厭惡,更叫宮人瞞得緊緊。
老御醫說了病痛的緣由和危害,酈賢妃才不敢繼續瞞。
她說剛進宮時,懷過三兩次,但每次還沒發現懷孕,就自行流掉了。
每次滑胎時,不疼不癢,肚子輕微墜痛,就像來月信一樣,慢悠悠的流幾天血就好了。
一次這樣,兩次這樣,賢妃怕被怪罪保不住皇嗣,並不敢上報,這才偷偷叫兄長和佷子在民間大肆采買安胎生子藥。
可不知道是不是折騰了這麼幾次,之後再難得受孕。
胚胎不夠強壯初期自動流掉,在酈賢妃看來正常,但游御醫卻不敢大意。
他把酈賢妃平日在椒風宮的飲食調出來查過,並沒發現異常,再詢了酈賢妃,才揣測那毒很有可能是出自茶飲,是安徽的涌溪火青。
涌溪火青,雖然算不上茶中帝王,但近兩代因為天氣緣故,產量極小,每年進貢給朝廷的有限。
陳太後近年來喜歡這茶的口味,各宮各殿的人不敢奪愛,紛紛避讓孝敬。
國庫里新鮮的涌溪火青基本都是送給太後宮那邊。
這毒無他,就是叫婦人不能順當受孕,一旦受精成孕,馬上月兌宮,自然流下來。
要是沒有生產過的初胎孕婦,甚至會糊里糊涂,只當自己來了月信。
皇帝確實懷疑過,執政五年,寵幸過寥寥一兩次的女人都懷過孕,卻只有賢妃,幾乎專房,原先也生育過的,反倒一直沒信。
只怕自己即位後,第一個著了母後道的,就是酈氏。
太後生怕後宮女人誕嗣,怎麼會獨獨放過酈賢妃?盯得最緊的就是她。
難怪先前阻攔自己給賢妃驗身。
皇帝跟游御醫一干人議完,轉頭去了遠條宮。♀
還沒跨進門檻,有動靜傳出來。
伴隨著幾個宮娥的拉拉扯扯,還有驚慌的聲音。
皇帝這檔口禁不起嚇,內侍通傳聲正說了一半,步履如飛,直奔寢殿。
刺鼻的藥味彌漫滿室,謝福兒掉著兩條腿,坐在床榻沿邊,好的那一條右手袖子卷到肘子上,舉著個銅壺,抬上放下。
旁邊的侍婢回頭一瞧,門簾邊露出一雙靴,沿著往上看,龍貌虎軀,絡縫赤袍九環帶,不是天子又是誰,生怕要受看護不力的責罰,轉過去撲倒在皇帝膝下。
皇帝腳一去一收,將侍婢踢了個趔趄︰「沒用的東西!留著干嘛!」
宮娥喊冤︰「昭儀說休息久了,那只好手最近沒什麼力氣,怕傷手還沒好,好的那只還萎縮了,得要煉煉腕子,奴婢們勸不下來——」
皇帝本來目光如炬,突然冷了下來。
胥不驕知道皇帝這段日子別說對待禁宮的宮人苛刻許多,上朝時,對著外臣都頻頻發脾氣,將侍婢打發下去領罰去了。
皇帝走進去,站在謝福兒面前,
這段日子,皇帝免了謝福兒請安和接駕禮。
謝福兒放下銅壺,盤坐床上,呆了會兒,將傷手放到條件反射,縮到後面︰「皇上又罰人了麼。」
皇帝走到榻邊坐下來,把她那只傷手從背後拿在眼皮底下。
前些日子最嚴重時腫得像個豬蹄子,今天比前些日子,成了,瘦了一點的豬蹄。
太醫院夜以繼日,每天送解毒湯,輔之針灸,傷手有些好轉,至少沒再說要砍手了。
就是還有些疲倦嗜睡,每次皇帝來,說不了兩刻話,她就窩在他手臂上,一邊被他揉著筋絡,一邊盹著了。
今天能夠有提壺煉腕子的精神,皇帝雖然惱火宮人由她胡來,卻又慶幸。
中毒造成循環不好,毒素還沒排干淨,觸目驚心的青紫淤血沉積在膚色上,手又肥了兩圈。
每回她都有點兒不好意思拿給他看。
皇帝倒是極中意這快看上去略重口味的豬蹄,每回來都是放在干燥掌心,親自按摩。
今天也不例外,左右摩挲著,柔中有剛。皇帝回應她︰「這幾個人連本職的事都做不好,就該罰,用不順手不要逞強,人嘛,多的是,換,換到合意的為止。♀」
「我身邊做得好的合我意的,被您都打死了。」謝福兒扁扁嘴。
頓了一頓,皇帝喊了一聲。
胥不驕進來。
皇帝揉著謝福兒的手,正襟危坐︰「趙氏和那兩個宮女呢?罰完了怎麼還不見回來?」
胥不驕捂出一背的熱汗,弱弱試探︰「皇上,您那天吩咐過哇,趙宮人一干人失職,都拖出去打死,不記得了麼。」
皇帝眉毛揚起來︰「放屁!朕什麼時候說過!」
謝福兒懷疑地盯住皇帝。
皇帝被她看得毛毛的,做賊心虛,加重語氣︰「你們這些狗奴,竟敢矯詔!」
胥不驕被糊了一臉口水,呲著牙趴下來,這不擺明為了在昭儀面前推卸責任,翻臉不認帳嗎。
回答說過,是摑皇帝的老臉,不配合皇帝。
回答沒說過,皇帝有台階下,正好能接過話茬兒,萬一為了討好昭儀,立馬就把自己給辦了怎麼是好?
幸虧早有準備,大內十幾二十年的內侍生涯可不是白混的。
當時就怕昭儀傷好後找皇帝要人。皇帝到時為了自保,還能管自己麼?
胥不驕給施刑的敬法殿提前打了聲招呼,使些外重內輕的刑具,打得人昏死就丟到殿內的小監獄去。
先留個退路,萬一皇帝反悔了,能有活人好交上去。
萬一昭儀沒要人,再將人給弄死。
無論如何,都不會錯。
果然就有這一天。
胥不驕雙袖一合︰「那,或許是老奴記錯了。三人該是還在敬法殿,挨了板子,身上估計還有傷,老奴這就去叫人先去瞧瞧,令幾人盡快養好傷後回遠條宮伺候謝昭儀。」說著俯身退下。
皇帝心里松了一大口氣,狗家伙,還算是個人才,自信滿滿朝謝福兒說︰「瞧,沒打死吧。」又搓了兩把手。
謝福兒縮回手,又記起一樁事︰「蕭充媛會怎麼樣?」
蕭氏下獄,旁人遭殃。
她這幾天听宮人講過,蕭氏禁在宗正府監獄內,椒風宮平日給賢妃梳妝理發的宮人、安處宮的侍女和內侍因玩忽職守、包庇失職的共犯從犯罪名,大半罰撻致死。
跟蕭充媛寢殿相鄰,或走得較近的幾名別殿夫人,壓根兒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眨個眼,也被或貶位,或入冷殿。
死傷打罰人數還在不斷攀升……
後宮目前雖然談不上腥風血雨,但也是狼藉一片了。
朝上也不平靜。
京城的蕭氏外戚被先朝女皇帝迫害數代,剛剛恢復元氣沒多少年,一直患有集體焦慮癥,太子高長寬前段時日一走,本就少了根倚仗,再禁不起吃一點瀉藥,眼看家中女兒在宮中犯事,受害者除當今的賢妃,還有天子寵妾,更是惶惶終日。
宮中投毒,僅次于巫蠱,破壞面大,就像炸彈包,一丟下去,死傷絕不可能只有一個人。
蕭氏娘家庶母,教導蕭氏采花制漿的如夫人,免得擔驚受怕,干脆吞金自盡,干淨了事。
如今,蕭氏一族,個個窩在家里抱病,門都不敢出,先避風頭再講。
還有關于謝福兒的流言蜚語。
明明受害者還有個酈賢妃,可眉眼長在臉最上,天生看上不看下,只有管正當紅的,誰去注意歇了菜的。
議論聲忽視了賢妃,偏偏就只看見了謝昭儀,說天子是為了謝昭儀被牽連中毒,才大開殺戒,不留情面地追究到底。
再傳下去,又說是謝昭儀藉傷賣嬌,伺機逼天子清空後宮。
賢妃被毒成了沒毛的白老虎,再難入男人的眼,蕭充媛徹底翻不了身,幾個稍微有些寵眷和位份背景的夫人,全都掃蕩一淨。
這下還能好事了誰,不就是勢頭正旺的謝氏。
皇後蔣氏是先帝遺孀,又是皇帝一樁為了穩社稷才續娶的換房婚姻,慣來郁郁不得志。
謝福兒是太傅家嫡親女兒,拔除了後宮其他年資長的夫人,取而代之中宮位置,也不是沒有可能。
後宮和朝上談得興濃,都瞧到了這位謝昭儀光明萬丈的前途,哪兒還記得她也是這次投毒案的受害者之一。
都猜測,指不定連那毒,都是謝昭儀借這次機會,故意自殘的。
這會兒,皇帝听謝福兒詢問蕭氏,威武開口︰「你身邊的宮人犯些小事,朕可以當瞧不見。可蕭氏投毒一案,事關國法,你不要發菩薩心腸,蕭氏居心不良,禍害宮妃,宮闈內私自制毒,論罪當誅,這是自食其果。」
謝福兒還是御侍時,曾經引薦蕭充媛侍寢。蕭充媛借出地盤,反讓給謝福兒沾雨露。
皇帝雖然少理後宮女人關系,但這件事還記得牢,覺得兩人的關系——至少是不差的。
謝福兒雙膝一彎,在榻上跪著傾過去,在皇帝耳邊老太君似的嘀咕︰「我也巴不得自己是個菩薩心腸,自己都被毒翻了,還被人說成佔了上風,這種有口難辯的冤屈,算是嘗到了。」
皇帝知道她在暗示什麼,可嗅到一陣馨香,耳朵暫時听不見別的了,將她身子一擠,手滑下來,停在腰下兩堆軟鼓上︰「額。」
鵝什麼呀。謝福兒見他不阻攔自己,也就敞著口說了︰「充媛那脾性,皇上也該知道不是個主動害人的。她曾經跟我說過,進宮只為給家族求個心安,但求平靜度日,不給娘家招禍。要是沒人指使,她哪會做這種事……哎……哼嗯……哎呀皇上你干嘛呀——」
皇帝這段日子被這碼事弄得焦心,前幾天她手傷嚇人,其他地方也不敢模不敢踫,現在逮著精神好些,正好一紓龍性,吃不到肉喝口湯雖不管飽但也總能畫餅充饑,恰巧正模了一圈,一個龍爪手滿滿一抓,指縫溢出嬌肉,見她說著說著被自己弄得哼哼唧唧,一個燥火,長軀一挺,被她厲目一瞪,一個激靈,彈了回去,臉龐恢復肅穆,若有所思︰「……蕭氏攀附賢妃,處處巴結,會只是想平靜度日,沒有半點野心?指不定就是想取而代之,反噬上級的人太多。況且,蕭氏也承認是她一個人干的……來,擺正些……不要歪著……」
謝福兒拍打他手,打不下來,由他去了,輕輕努唇反駁︰「要蕭充媛真有加害和替代賢妃的心思,何必花幾年的光陰下毒叫一個女人沒了頭發?干脆下致人慢性身亡的毒,不是更加利索直接……這說明真正投毒的人,並不是覬覦賢妃的地位,只是想讓她失去美貌,換句話說,這個人身份比賢妃高,只是對賢妃的綽約風姿和歷年的受寵有嫉恨心,可又自恃清高,或者說,這人覺得賢妃壓根兒不值動手奪她性命,只是想叫她生不如死罷了。」
皇帝正鼓搗著的手一停,登時就失了玩興︰「比賢妃地位高的人,後宮只有兩名,你是暗示哪個。」
謝福兒知道他瞎子吃湯圓心里有數了,皺皺鼻子︰「兩個都是大的,要說您來說,我才不敢暗示呢。」今天說這麼多話花了不少精神,被他一模一抓的,躲來避去耗了體力,這會兒打個呵欠,困性發作了。
皇帝還有什麼不明白。
後宮兩個權婦,一個為嫉,一個為政,叫酈氏成了犧牲品,徹徹底底垮了身子,內外都廢了。
他情不自禁將她摟緊了一把,俯臉下去,在她小襦半敞的白玉豆腐果_露肩胛上嘬了一下,吮出個紅印子。
謝福兒覺得他抱得自己那叫一個緊,都快呼吸不過來了,只當他趁自己不清醒,又在捉弄使壞,輕微一扭,嗔了一下。
半會兒,皇帝把她抱到榻內,披上被褥,示意宮人進來照料,徑直朝遠條宮外走去。
青不驕見天子朝寢宮的方向走,奇怪,跟上前︰「聖上今天不陪昭儀了?皇帝說︰「召皇後來永樂宮正殿,再去通知太後那邊一聲。百度搜或,,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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