靚靚一直哭個不停，眼楮腫的像杏仁一樣，頭發也亂糟糟的。我用眼神示意溫祁源趕緊把門關上，這宿舍樓人多眼雜，萬一不知情的看到這一幕還以為我家出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我用手拍了拍靚靚的後背，輕聲撫慰︰「老五，你別哭了。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你慢慢告訴我，姐幫你解決她抬頭看了我一眼，使勁搖搖頭，一頭扎進我的懷里。
她的情緒實在太不穩定，沒辦法我轉身詢問紅旗︰「大姐，這大過年的，你們不在部隊里面好好呆著。怎麼大晚上火急火燎來了北京，究竟發生什麼大事？」紅旗長長嘆了口氣說︰「老五的爸爸被抓進監獄了，李隊長也讓靚靚離開文工隊我焦急地說︰「什麼？上次冬至的時候大家不還好好的嗎！你快把事情的經過詳細告訴我
過了差不多五分鐘，我才理清事情的經過。靚靚出去逛街的時候，偶然認識了一個叫王牧樓的北京大學生。兩個人一見鐘情，偷偷模模談起了戀愛。我們勸過靚靚好多次，那個姓王的不是良配。她根本听不進去反倒說我們多管閑事，氣的美麗差點和她絕交。本來過年靚靚已經準備好帶著王牧樓回浙江父母家，如果家人不反對的話，今年五月的時候就把婚事定下來。可誰曾想到，昨天天下午老五接到她媽發來的電報，說她爸是不法資本家，為了牟取暴利，偷工減料、偷稅漏稅，現在家里已經被查封了，讓她不要沖動好好待在部隊里。
看來趙爸爸真是一個老狐狸，聰明的商人天生可以嗅到危險的氣息，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幸好留了一手才保住靚靚。當時收到電報，靚靚完全懵了，一心想找王牧樓商量，因為那個姓王的說自己是某某領導的兒子，路子很寬。當她去王家大宅找他的時候，被告知根本沒有這個人。她哭了整整一夜，我們怎麼都勸不住。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今天上午李隊長滿臉無奈地要求靚靚離開，但還是好心地給她留了一條後路，可以在職權範圍內開一封介紹信到地方，這樣靚靚也不會被追究責任。小曼看老五情緒太不穩定，建議紅旗帶靚靚到我這試試，看看公公溫一葉有沒有辦法打探消息。這大過年的車站都停運了，她們倆還是求了一個老鄉半天坐牛車趕過來的。因為走得匆忙，一路上也沒什麼保暖的東西，倆人凍得快沒知覺了。
溫祺源長長嘆了一口氣，開口道︰「這事情真的很懸，趙同志你要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我今天上午和年楠拜訪在機關要職部門工作的趙念叔叔，他還提醒我千萬不要踩這個地雷靚靚听到這哭得更加傷心，我狠狠掐了一下祺源的胳膊，大聲吼道︰「沒有可能也要創造可能，你快想想辦法，需要你的時候要發揮作用！」溫祺源看我這麼不留情面嗆他，並沒有生氣，拍了拍我的後背說︰「阿楠，我知道你這是擔心好姐妹。要不我們找爸商量一下吧，他在浙江那邊有點關系看來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們一行四人冒著鵝毛大雪，馬不停蹄地趕到四合院。
當我們把事情經過簡單講述一遍之後，一向沉默寡言的公公狠狠批評了一頓，為了恢復國民經濟，政府采取一系列的經濟措施，調整工商業的公私、勞資、產銷關系。那些不法資本家過于貪心不滿足自己的財富，力圖李彤和國營經濟的聯系，以行賄、偷稅漏水、盜竊國家經濟情報等手段牟取暴利，削弱國營經濟。上頭這次是下狠手，要嚴查那些投機倒把的商人，讓我們千萬別趟那攤渾水。沒有誰比我更了解這場j□j五反運動，可靚靚為我付出那麼多，生病的時候照顧我，危難時刻毫不猶豫站出來，我一定要竭盡所能幫她。
看到我急切想幫助老五，婆婆莊知秋也忍不住勸說公公。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他才勉強答應幫我探探消息。靚靚暫時住在我婆家等消息，紅旗由于還在文工隊不方便逗留太久，第二天一大早就搭車回到舜吉。公公幾乎動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脈才打听到一點消息，趙爸爸現在情況很不妙。由于有人故意在地方上遞了話，這次他在劫難逃。話末透露讓靚靚回一趟浙江的意思，公公可以安排他們父女倆見最後一面。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靚靚實在接受不了這個悲痛的現實，一下子暈了過去，試圖逃避一切。
可能是最近煩心老五的事情，我的脾氣很火爆，像一個炮仗一點就著。祺源也不知道忙些什麼，總是神神秘秘不見蹤影，這讓我更加不爽，難道我所嫁的是一個自私自利的男人？
剛一下班，我就馬不停蹄地趕回婆家看靚靚。她已經快兩天兩夜沒吃一粒米，一直默不吭聲哭個不停，一向驕傲的靚靚猶如秋天的落葉一樣迅速枯萎。我很心痛，但這也快磨光我最後的耐性。我一把將她從床上拉起，狠狠甩了一個耳光，吼道︰「難道你就這麼點能耐，你爸當初把你送到部隊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接受這個事實很難嗎？世界少了誰還是會轉，難道你現在要放棄見他最後一面的唯一機會嗎？再者說你媽怎麼辦？她一個平凡女子怎麼面對那些豺狼虎豹？」靚靚本來死寂的眼神這時才恢復點光彩，一把抓住我的手，不斷地哀求我。
帶著公公的親筆信，我和靚靚乘坐最早一班火車回到浙江。本來古樸的江南小院一片狼藉，屋里屋外翻得亂七八糟。我們在一個小廳的角落看到凍得瑟瑟發抖的趙媽媽，她已經快三天沒有吃飯了，家里的東西全被抄了，身上僅有的一點錢也給靚靚拍電報花個精光，鄰居怕惹麻煩都不敢施舍點吃的。我趕緊從綠軍包里掏出早上吃剩的干糧，就著早已涼透的茶水讓她吃下。靚靚被我的一巴掌徹底打醒，現在不哭不鬧，還一個勁強裝鎮定安慰她媽。讓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姑娘一下子接受家破人亡的事實也太難了，前世我能咬牙熬過來也多虧爹娘的幫助和子女的體諒，而靚靚的母親現在就像籠子里的金絲雀一樣驚慌失措，根本沒啥作用。
第二天我和靚靚懷著沉痛的心情趕往監獄，趙爸爸已經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但精神還不錯，靚靚再也控制不住一直哭著說︰「爸，我什麼都不要，你把錢全部捐出來，這樣他們肯定會放你出來的他一臉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說︰「靚靚，爸爸剛進來那會一直後悔自己干嘛因為沒有兒子就拼了命追求金錢，它就是個王八蛋！可惜覺悟太遲，對不起你們母女倆。以後你媽就拜托了你了，記住有多遠走多遠！一定要帶上你最喜歡的虎頭女圭女圭！」
當我、靚靚和趙媽媽踏上回北京的火車的時候，趙爸爸已經永遠的離開了人世。溫祺源一大早就到火車站接我們，將她們母女倆安排在婆家的四合院里。他模了模我的臉，愧疚地說︰「阿楠，最近辛苦你了我微微搖搖頭，把他的手一下子甩開。祺源並沒有生氣，他將我摟進懷里，輕聲呢喃︰「傻丫頭，如果有一天我也進了監獄，你會不會放棄我？」我盯著他的雙眼，回答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他又開口說道︰「小傻瓜，我希望你能放棄我，這樣子才能保全自己。最近我一直忙著聯系賣祖母綠給我的那個大叔，他已經在香港安定下來找了份穩定的工作，我想讓靚靚和她媽媽投奔他去香港定居。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靚靚如果現在不走，以後會更加多災多難
不得不佩服祺源對政治的敏銳度，十幾年後那段黑色歲月的確會讓她們母女倆更加悲慘甚至失去性命。我不想讓靚靚知道未來會發生些什麼，就一再向她們母女倆強調趙爸爸的遺願。我匆忙趕到舜吉文工隊，借用靚靚的名義來吃一頓散伙飯。小曼、美麗和哈尼只知道靚靚要離開北京，還一個勁安慰說以後六朵金花肯定還能相聚，只有消息靈通的大姐知道事情的嚴重性。1952年3月21日14時，趙家母女踏上前往香港的輪船，看著滾滾翻騰的江水，心里滿是忐忑︰未來的路究竟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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