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墨的父親是外交部的,雖不說有多顯赫,但也不是輕易可以得罪的。更何況,人家是應邀前來參加晚宴的客人,女兒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白恩秀打了去。不論這白恩秀是個身份,她名義上都是西家人,若傳揚出去,于情于理,都是西家理虧。所以,西家只好跟著收拾這個爛攤子。
西鳶蘿無奈,只好陪著笑臉跟二人聊天套交情。陳格菲性格直爽,有話說話,絕不拐彎抹角,一番交談下來,但也還算投機。
那秦雨墨卻是個小家碧玉型的,十五六歲的樣子,羞羞答答話不多。一張鵝蛋臉面,嬌小玲瓏,頗有幾分姿色。只是行動間少了些大家風範,神態庸俗。自打進了西鳶蘿的房間,就四目張望,面露艷羨嫉妒之色。更時不時地偷瞄她梳妝台上幾個精致華美的首飾盒。
西鳶蘿笑笑,心下了然,讓黃小琪將首飾盒端過來憑她挑選。如此最好!她還真怕這個秦雨墨是個心高氣傲,油鹽不進的。那樣一來,西家可就欠了她一個人情,將來秦家若是有事求過來,她都不好拒絕。而現在她若是拿了自己的首飾,便等于是兩清了。
盒子被打開,里頭的珠寶首飾琳瑯滿目,光華璀璨,看得秦雨墨兩眼放光,雙手放在大腿上控制不住地反復揉搓著。
「鳶蘿姐姐,這怎麼好意思呢。」她不由衷的客套。
西鳶蘿淡淡一笑,道︰「沒事兒,秦小姐看上哪樣就挑走,千萬不要客氣。」
秦雨墨實在太喜歡那些珠寶首飾了,心中只略微掙扎了一下,就說道︰「那——那我就不客氣了。」話音一落,就伸手進首飾盒中快速撥弄挑揀起來。
陳格菲斜眼瞧著,從來沒有覺得這秦雨墨原來竟是這麼丟人的。
西鳶蘿將視線從秦雨墨轉到陳格菲身上,含笑問了一句︰「陳小姐若是喜歡,也挑幾件。」
陳格菲卻是冷嗤一省,不屑道︰「我可不稀罕這些玩意兒。」
西鳶蘿原也就是客套一問,並無他意。見她是個心氣高的,也就不再多言。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秦雨墨就挑了一條白金瓖鑽玫瑰項鏈,一個天然祖母綠寶石嵌珍珠的手鐲,一對樣式跟西鳶蘿耳垂上戴的差不多,只是成色稍微差點,卻也名貴不凡的藍鑽耳環。另外還有兩個鑽石戒指。
最後大概她也覺得不好意思了,便停了手,但目光仍是流連那些首飾,心中只盼著西鳶蘿能再大方一些,發句話,讓她繼續挑選。
西鳶蘿淡淡一笑,吩咐黃小琪將首飾盒全部收走。人心不足蛇吞象。雖然西鳶蘿不在乎那些首飾,但也不是傻子,沒得白便宜別人。她挑的那些,都值一百多萬了,別說是一個巴掌,就是十個百個都值價了。
秦雨墨眼巴巴望著首飾盒子被蓋上,端走,眼楮里頭盡是赤果果地貪婪。
西鳶蘿掩住眸中的譏嘲,輕笑道︰「秦小姐眼光真不錯。」
「是嗎?」秦雨墨很高興,很快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那些已經屬于她的首飾上去了。
西鳶蘿點點頭,含笑道︰「快戴起來看看。」
秦雨墨心情雀躍,不疑有他,便都興奮地將所有首飾都掛上了身。還問西鳶蘿︰「好看嗎?」
額……西鳶蘿眉頭微蹙,斟酌著說道︰「秦小姐長相甜美,這些首飾戴在你身上更添光輝。不過——一下戴那麼多,略顯繁瑣了。」
秦雨墨卻以為西鳶蘿後悔了,要將首飾收回去,趕緊說道︰「不會啊,我覺得這樣很好。」
聞言,西鳶蘿但笑不語。她已經提醒過她了。但她自己執意如此,也就無話好說了。
陳格菲一直在邊上冷眼瞧著,此時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白痴秦雨墨,被人耍了都不知道,還在那兒沾沾自喜。還有這西鳶蘿,原本以為她單純柔善,但看樣子心思卻不簡單呢。一時間,將這兩人都討厭上了。站起身,冷冷說了一句︰「不早了,我們該下去了。」說完,也不等她們,直接一個人先走了。
秦雨墨見陳格菲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以為她是在羨慕嫉妒,就撇了一下嘴巴,心里暗道︰剛剛西鳶蘿明明也讓她挑的,是她自己故作清高不要來著。
西鳶蘿笑笑,也站起身,說︰「我們也下去吧。」
「好啊。」秦雨墨對著她甜甜一笑,起身跟了出去。
西鳶蘿攜著秦雨墨下樓,見不遠處西固天和冉在青坐在秦雨墨父母對面,十分客氣地招呼著,但秦雨墨父母面上卻是淡淡地,顯然是因為秦雨墨被打,西家理虧,所以故意端高了姿態。
西鳶蘿走過去,笑意盈盈地叫道︰「爺爺,小女乃女乃。」
秦雨墨也跑到父母親身邊,甜甜地叫著︰「爸,媽。」
秦夫人眼眶微紅,拉著秦雨墨的手,難過地問她︰「雨墨,你還好吧。」
秦雨墨卻是笑容燦爛,嗓音清脆,說︰「媽,我沒事兒了。」
看秦雨墨竟然一臉欣喜,秦廳長夫婦有些訝異。邊上有人眼尖,忽然說了一句︰「喲,秦小姐身上的首飾真亮眼。」
秦夫人這才注意到,女兒的脖子上耳朵上手上都多好些名貴首飾。雖然名貴,但這些首飾並不成套,這樣花里胡哨亂帶一通,沒有品位不說,還活像個炫富的暴發戶。
秦雨墨卻是渾然未覺,還晃著腕上綠晃晃地寶石手鐲向秦夫人炫耀︰「媽媽你看,這些都是鳶蘿姐姐送我的。漂亮嗎?」
秦夫人臉色乍紅又白,都不知如何回答了。
「小孩子家眼皮淺,快摘下來還給人家。」秦廳長沉著臉喝道。
秦雨墨听見,不樂意地「嗯」了一聲,捂著手鐲,將身子縮進了母親懷里。
秦廳長霎時臉就黑了。
西鳶蘿笑道︰「秦伯父快別這樣,我挺喜歡秦小姐的,這些就權當是見面禮了。」
西固天神色淡淡地,不復先前那般客氣,起身說道︰「秦小姐收下吧。今天原就是西家讓你受委屈了,賠禮也是應該的。」
西固天說的很明白,這些是賠禮,也就是說秦雨墨被打一事而,過去了。
「不是,西老太爺……」
秦廳長還想說什麼,但是西固天打斷了,「我樓上還有客人,秦廳長,先失陪了。」說完,就轉身上樓去了。
見老爺子走了,冉在青也淺笑著起身,說了一句︰「失陪了。」就轉身離去。一轉過身,她的臉色就沉了。一個巴掌就要去一百多萬,這秦家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點,還跟他們擺了半天的譜兒。不過就是個廳長,西家給他幾分面子,還真當自己有多尊貴了。
西鳶蘿也笑著告辭,臨走前按理客套一下︰「秦伯父,秦伯母,招呼不周,請自便。」
秦廳長夫婦訥訥地點頭,笑容很是牽強。
目送西鳶蘿清麗婉約的背影離去,秦廳長夫婦將目光轉向女兒,眼神很是復雜,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嗔怪,卻又心疼不忍指責。他們本是想著讓她借此和西鳶蘿搞好關系,沒成想她卻拿了她的珠寶,若是拿個一件也就罷了,可以說是情誼贈送,讓外人看著也有面子,可她居然一下拿這麼多,這不就成了貪婪索取了?沒的讓人笑話,連帶著他們的老臉都給丟光了。
晚宴正式開始,眾人又開始言笑晏晏,歡聚一堂,仿佛剛才的插曲根本就沒有發生過。就算是有那暗地里*嚼舌根的,也沒人說西家的不是,只是說︰一個巴掌一百多萬,還真值了。
冉在青趁了空隙走到西鳶蘿身邊,小聲道︰「你可真大方。」
西鳶蘿喝著果汁,眼角微揚,笑道︰「那些首飾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收獲。」
冉在青眉眼了然,亦是抿唇而笑。她當然知道,在這場較量里面,西鳶蘿才是最大的贏家。不但讓西固天看到她為西家出力,而且過了今天,只怕整個上京城的人都會知道白恩秀蠻橫無理,乖張任性,而西鳶蘿寬容大度不計前嫌,破費巨資為繼姐收拾爛攤子。輿論導向可是一把利器。將來若是有一天她要對付白恩秀,只怕也沒人會說她的不是了。
「你爸爸在公司有事要晚點回來,不過我跟老爺子說了,讓他派程遠去跟他解釋清楚,省的到時候那倆母女惡人先告狀。」冉在青說道。
西鳶蘿點點頭,嗯了一聲。雖然她早已不在乎西崇明對她的看法,但是有些事情能省則省,她也沒那麼多精力去應付那些不必要的事。
——
冉在青果然是有先見之明的。西崇明回到家,應酬完了晚宴之後回到樓上,白翠濃果然就紅腫著雙眼坐在床沿上生悶氣,白恩秀在邊上站著,臉頰高腫,一臉委屈的模樣。
西崇明只是瞥了一眼,就月兌下西裝,隨手擱到沙發上,然後朝書房走去。
見西崇明不理會她們,白翠濃急了,起身說道︰「崇明,女兒被人打成這樣,難道你也不管管麼?」
西崇明轉身看著她們母女二人,冷聲道︰「管?我怎麼管?自己丟人現眼,怪得了誰。」
「你說恩秀丟人現眼?」白翠濃氣憤地道︰「明明就是那些千金小姐狗眼看人低,巴結西鳶蘿,欺負恩秀,不但出言嘲笑她,還動手打她,你看看——」她拉過哭哭啼啼地白恩秀,痛心疾首地道︰「恩秀都被她們打成這個樣子了。」
「白翠濃」西崇明厲聲喝止住她,「你少在那邊顛倒是非,老爺子早就派人跟我說過,是恩秀先打的人,打的還是秦廳長家千金。還害得鳶蘿賠了一百多萬的首飾。」
白翠濃怔住,沒想到這回西鳶蘿是先下手為強了,居然還讓老爺子的人出面了。難怪西崇明會深信不疑。
「好,好,好啊。」白翠濃咬著牙說道︰「她有一百多萬的首飾送人,恩秀卻被人嘲笑身上全部首飾加起來都比不過她的一只耳環。同樣的你的親生女兒,為什麼恩秀就要活得這麼窩囊。」
啪——西崇明盛怒之下反手給了白翠濃一巴掌,「你現在是在指責我嗎?要沒有我,你們母女兩個早就淪落街頭了,你撈了西家那麼多錢去倒貼娘家,現在還有臉埋怨我?還有你們白家打著我的名頭干的那些齷齪事兒,別以為我都不知道。」
白翠濃捂著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白恩秀跑上來推西崇明,「爸,你怎麼可以打媽媽。」
西崇明不耐煩,揚手又欲打白恩秀,但見她臉頰紅腫,樣子可憐,手在半空停了一下,到底是沒落下去,只是一把將她推開,喝罵道︰「我還沒說你呢,大庭廣眾之下,居然罵鳶蘿是賤人,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這樣罵她。」
白恩秀被她罵地愣住,西崇明從來沒有這樣罵過她,心髒就感覺被刀刺了一下,嘴巴一扁,哭著叫了一聲「爸」。
西崇明毫不理會,指著她們說道︰「我警告你們,以後都消停些,少給我丟人現眼。否則我讓你們好看。」
白翠濃氣得渾身發顫,仗著肚里有孩子,膽子也大了,肚子一挺走上前去,「你要讓我怎麼好看?打死我是不是?打呀,往肚子上打,大不了一尸兩命。」
但是白翠濃打錯了如意算盤,她沒想到,西崇明毫不留情地將她一把推開,甩在了沙發上。
「白翠濃,你少拿孩子威脅我。要給我西崇明生兒子的女人排著隊呢。我告訴你,要是孩子掉了,我立馬趕你出西家。」
西崇明說完,轉身快步走出房間,摔門而去。砰的一聲巨響,母女兩人俱被驚地一跳,
白恩秀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身子發顫,仿佛害怕西崇明隨時都會再進來。過了半響,才漸漸回過神來,哭喪著臉說道︰「媽,這是怎麼回事啊?爸爸以前不是一直幫著我們的嘛?」
白恩秀是害怕得身子發顫,而白翠濃則是氣得渾身發抖,惡狠狠地道︰「肯定是西鳶蘿那小賤人動了什麼手腳了。不然你爸爸不會這麼偏著她。」
「西——鳶——蘿」白恩秀怒瞪著眼,咬牙切齒地叫著,「我恨你,恨不得你死。」
白翠濃听到女兒滿含怨念的聲音,有些心驚,轉過身,看見她的臉因憤恨而扭曲,對西鳶蘿的怨恨已經積壓到了極致,將來只怕是會沖動行事,反而更加吃虧。有些事情,或許是時候該告訴她了。
白翠濃握住女兒的肩膀,看著她的眼楮,鄭重地說道︰「恩秀,你听媽媽說。在你爸爸心里,永遠都只有西鳶蘿母女,他從來都看不上我們……」
「不,爸爸明明就很*我們,這次他不過是受了西鳶蘿的蒙騙。」白恩秀痛苦地大叫起來,根本不願意相信母親的話。
「恩秀」白翠濃用力扳住白恩秀的肩膀,「相信媽媽。听媽媽的話,不要明著跟西鳶蘿做對,那樣只會讓你爸爸更加偏向她。你一定要善于抓住他的弱點。」
白恩秀有氣無力,迷糊地問︰「弱點?什麼弱點?」
白翠濃忽然吃吃地笑了起來,用一種輕蔑的口吻說道︰「你爸爸的心里,住著一個魔鬼,一個自卑怯懦的魔鬼。他能力不足,卻又妄想大展宏圖,他一生都生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最忌諱的,就是別人壓他一頭,尤其是他最親近最*的人。當年連清蕊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輸給了我。如今你要對付西鳶蘿,就一定要牢牢抓住這個弱點。關鍵時候就提醒你爸爸,西鳶蘿的身後不但有連家,還有齊家,他們權大勢大,時時刻刻都會壓著他。」
白恩秀听著母親的話語,心一點點的往下墜,水潤的雙眸變得空洞無神。原來,爸爸對她的*都是假的麼?一切,不過都是母親利用了他的弱點而取得的結果。她們,不過是他用來制衡西鳶蘿的工具。那麼,她豈不是連唯一一點可以跟西鳶蘿比較的父*資本都沒有了?
呵呵……白恩秀苦笑一聲,心痛地麻木,轉而卻激化為了更深一層的冰冷與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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