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點左右,密林間的追逐還沒有結束,追殺與被追殺者都不知疲倦的奔跑著,稍有不慎就是命懸一線。巴塞畢竟是巴塞,不可能永遠是被動挨打的局面,瞅準了時機就能反客為主,獵人與獵物的身份時有反轉。但總體來說,有‘宋瘋子’這個讓人毛骨悚然的暗殺者在,誰也不能從他那里討得了好。
除去密林里的追殺部隊以及一些別動隊,夏亞和貝瓦的部隊終于全部在倉廩鎮集結,與北海一方發生了總共不下三次交火。北海一方扼守住了進入倉廩鎮的所有入口,但現在不是古代,沒有高高的圍牆擋著,也不是只有城門口才是進出的道路。楚朔無所謂什麼路,從田埂上壓過去也好,暴力推進也好,走康莊大道也好,那無孔不入的進攻方式,著實讓北海疲于防範。
打前鋒的,是夏亞第九軍團,但他們往前推進了大約三百米的時候,就沒有再前進。雙方默契的都沒有再開火,士兵們都累了,而且現在的格局差不多已經定下來,不必急于一時,接下來就是修整的時候。
凌晨一點,整個倉廩鎮都開始趨于寧靜,喧囂漸隱。但唯有那通明的燈火,以及燈火照耀之下的廢墟和疲憊的士兵,預示著真正的寧靜還遠沒有到來。
一座民宅內,光頭司令保羅跟托比亞斯通完話之後,明顯心情不悅的摔掉了手里的酒杯。他們原先的計劃原來就不是在倉廩鎮這里跟夏亞死磕,而是利用倉廩這個籌碼,引他們前來,然後在路上盡可能的消滅對方的有生力量。可結果呢?托比亞斯先前倒是信誓旦旦,最後卻被楚朔給擺了一道!
現在他們不得不跟夏亞和貝瓦他們在倉廩鎮這里死磕了,那跟先前商量的絕地反擊一下有什麼區別?
保羅越想越覺得這事兒讓人不爽,早知道這樣,就不要听信那只老狐狸的話,直接沖上去跟夏亞大干一場,還比較痛快。現在困守在這里,反而落了下風。
心情煩躁之下,保羅看誰都不順眼了。一抬頭,看到自己的副官還杵在自己眼前,登時不耐的揮揮手讓他趕緊走人。
副官如蒙大赦,暗自松了口氣,趕緊走人。他住的屋子就在保羅那間屋子的隔壁,他們把原先的主人趕了出來,說的冠冕堂皇一點,那叫‘臨時征用’。回到自己的落腳處,副官才又顯出那副高等精英的模樣,冷著臉進門,只是眉間還有掩飾不了疲憊。
這時,一個士兵蹭蹭蹭跑進來,湊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麼。副官臉上立刻露出喜色,笑著讓士兵退下。
然後他轉身大步上樓,走到臥室里,听到浴室里傳來的水聲,露出會心的笑容。他沒急著進去,而是施施然的摘下軍帽,把軍外套月兌了,順便還理了理自己有些雜亂的頭發。打開浴室門的瞬間,大量的霧氣迎面而來,那淅淅瀝瀝的水聲中,他依稀看見簾子後面有個人泡在浴缸里。
那是軍隊里的一個女軍醫,身材不用說,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他就看上眼了,這一來二去麼……嘿嘿。
副官一步步朝浴缸走去,蒸騰的霧氣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但他明確的看見,浴缸里的人伸出一只藕臂對他招了招手,還有隱約的笑聲,頓時把他的疲憊都給招沒了。
「小寶貝兒,你等急了嗎?」副官勾起一抹壞笑,有些心急的唰的拉開了簾子,下意識的朝浴缸里看,可還沒等他看清楚,卻見眼前一花,一只手突然從浴缸里伸出,牢牢抓住他的皮帶,把他用力往下一扯。
嘩啦一聲,他一個猝不及防就被拽下,往水中跌落。他心中大駭,剛想喊,卻被人摁住後腦勺,死死的摁在水里。大量的水瞬間便涌入他張開的口中,他連連嗆了好幾口,愣是把到嘴的呼救聲給嗆沒了。
「唔……唔!」他掙扎著,可是浴缸壁很滑,又被人這麼鉗制著,壓根使不上力氣。他只能死死的瞪大著眼,雙手胡亂比劃著往腰間模,卻恍然想起剛剛他把外套和武器全放在外面了。他下意識的反抗,卻只覺一道大力在手臂上交錯,伴隨著一道清晰的骨裂聲,他的臉疼的扭曲。
他痛苦的蜷縮起身子,腦子里還在想︰到底是誰?!是誰躲在這里暗殺他?!
副官人生中的最後一個疑問,終究不會得到解答了。因為下一秒,一截刀尖刺穿了他的胸膛,讓他徹底的,失去了質詢的權利。
這時,臥室門外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是樓下的士兵按照副官的吩咐送來了夜宵。
士兵見久久沒人回應,有些奇怪,但一想到屋子里還有另外一個人,就既羨慕又嫉妒的撇了撇嘴,準備轉身離去。可就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房門卻打開了,穿著浴袍的副官帶著明顯的不悅看著他。
士兵趕緊把宵夜遞上,低下了頭不敢直視。
副官冷哼一聲接過,很快就關了門,似乎對于被打擾了好事非常的不滿。士兵再度撇撇嘴,也沒在意,轉身下樓,他自己的肚子可還沒填飽呢。
翌日,戰事依舊。
但出奇的是,雙方好像都沒有要大打出手的意思,只有小規模的騷擾。托比亞斯對保羅的戰術指導就是——拖。倉廩鎮這里唯一的出路就是夏亞現在佔據的地方,大軍想撤退,那就必須想辦法先搞一條撤退的道路出來,否則就只能背水一戰。所以在此之前,想辦法先拖。托比亞斯一貫有兩手準備,所以很早就劃定了一條退路——那是倉廩鎮西面的一處地方,那邊原本沒路,但可以用炮彈在山體上轟出一條隧道來,不長,只需二三十米就可以貫通。以現代武器的爆破能力,不是問題。
但保羅就想不通為什麼楚朔也要這樣做,好像唯一的解釋就是他還擔心倉廩鎮的平民會不會被屠殺。可是保羅雖然不缺暴力因子,但自認自己還是做不出這種事的,他又不是托比亞斯那只沾滿了血的老狐狸。
對此,托比亞斯也沒有什麼好的解釋,只是關照保羅耐心觀察下去。
「我呸!」保羅越發覺得托比亞斯不靠譜,可目前來看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于是帶上副官就去了前面,看看具體的戰況怎麼樣。
戰場最前線的氣氛果然很詭異,那種微妙的僵持,讓保羅這個喜歡硬拼的人覺得渾身都不舒服。這時,有士兵來報,開闢隧道那邊出了點小問題,需要人手增援。
保羅煩躁的看了眼他的士兵,他恨不得所有人都上場打仗,把楚朔給攆回夏亞去,哪里抽得出人手來應付後面?
「司令,我有個建議。」副官適時的上前一步,說道︰「不如我們讓那些貝瓦的平民去吧,反正又不是讓他們去打仗,這點苦力他們肯定還是能做的。」
保羅黑著的臉頓時露出一絲喜意,自己這副官今天倒是開竅了,于是鼓勵似的拍拍他的肩,「這個提議好,就交給你去辦吧。」
「是。」副官應下,轉身就跟著前來稟報的士兵走了。
沒過一刻鐘,副官就帶著幾個兵從倉廩鎮的普通居民里面拉了幾十個壯丁出來,扛著槍把他們壓到了隧道口。有明晃晃的槍口對著他們,這幾十個貝瓦人沒有反抗,但不少人眼里都是掩飾不住的怒火,雙手攥的緊緊的,敢怒又不敢言。
但就是這眼神激怒了一個巴塞的士兵,槍托打在其中一個貝瓦壯漢的腦袋上,「他媽的你看什麼看!」
壯漢的火氣也被激出來了,腦袋生疼,但更覺得胸腔里血氣上涌,當即就想奪過槍把那個士兵掀翻。可是他的腳剛踏出一步,走在他背後的另一個貝瓦人硬生生拉住了他,壓低了嗓子喝道︰「別沖動!保命要緊!」
壯漢回頭,看見是一個身材比他瘦弱的小年輕,心里有點鄙視他沒血性,但不知為何,那小年輕的眼神出乎意料的銳利和堅定,讓壯漢的氣勢瞬間就弱了一下。他心里感覺怪怪的,但這時候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暗恨一聲,又看了看那個巴塞士兵,但還是忍住了沒有動手。
「看看別人,學著點。」那士兵嘲諷似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搭理他。
到了隧道口,貝瓦人便被帶去清理因為打通隧道而產生的碎石,反正都是些體力活。不過倒也沒有人像先前那個士兵一樣為難他們,只是冷冷的盯著,確保他們不搞什麼小動作。
時間很快到了下午一點,烈陽高照。倉廩鎮外圍的戰場上,一波襲擾站打完,雙方的士兵又如潮水般退回了自己的營地。
楚朔放下望遠鏡,走下臨時搭建的瞭望台,與歸來的俞方走在一起,商量著什麼。而後,克里特也走了過來,三人一起走進指揮部,再度確認了一下各處傳回的最新消息。
通訊員一看到楚朔進來,便立刻喊道︰「少將,天裁小隊有消息傳回來了!」
楚朔走到通訊台前,黑眸掃過那條信息。身後的俞方和克里特看到了,不禁對視一眼,露出欣喜的笑容。尤其是克里特,這一路來總是憂心的他,終于露出了胸有成竹的表情。
楚朔單手負在身後,另一只手抓起通訊員,「寧或,半小時之後,一切按計劃進行。」
「是!」寧或的回答鏗鏘有力,透過通訊員回蕩在指揮部里,引得旁邊正在推演戰局的參謀們都抬頭一笑。
克里特仿佛被這氣氛感染了,也跟著笑。不過笑了一會兒,卻忽然感覺好像有哪里不對。
他是不是……忘記一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差不多下章結束戰斗,來不及就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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