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之四面楚歌 第77章 崩壞的序曲

作者 ︰ 弄清風

跟寧或和張明遠分開後,寧夭還是放心不下宋夏,于是沒有立刻回醫療帳篷里幫忙,而是向宋夏的帳篷走去。可是走到帳簾前,寧夭的腳步卻頓了頓,斂眸思忖了一下,而後沒打招呼,直接掀了簾子進去。

宋夏正站在放著臉盆的架子前,听見寧夭進來的腳步聲,背脊似乎有一瞬間的僵硬。寧夭眼尖,大步過去,「你在干嘛,」

宋夏回頭,臉色還是那麼蒼白。他的兩邊袖管都被挽起,兩條胳膊暴露在空氣中,都沾著水。那水,是血水。

寧夭聞著那已經有些消散了的血腥味,再看向盆里的紅水,推算下時間,宋夏他到底洗下來多少血?!

「怎麼回事?」寧夭的語氣帶著沉凝,雙眼牢牢的盯著宋夏,由不得他撒謊。

但是宋夏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蒼白的臉色也成了最佳的掩飾,讓寧夭讀不出任何信息。宋夏微微轉頭,拿起旁邊的毛巾擦了擦手臂上的水,眸子微沉,說︰「這是別人的血。」

「別人的?」寧夭的語氣里還含著疑惑,不由分說的抓起宋夏的胳膊檢查,可那跟臉色一樣顯得蒼白的皮膚上,一絲傷口都沒有。只有幾條很淺的紅痕,是剛才宋夏用毛巾擦得太過用力,擦出來的。而宋夏的身上,軍裝齊整,完好無損,也不像有傷的樣子。

「嗯。」宋夏點點頭,掙開寧夭抓著他的手,把袖管擼下。

難道真是自己多想了?寧夭搖搖頭,宋夏的情況也許跟連副一樣,是自己這段時間神經太敏感了吧。這樣想著,寧夭把挎在身上醫藥箱取下,說︰「你躺下吧,我再給你做一次針灸治療。你的情況已經好轉,這是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

「嗯。你現在殺敵的時候已經不怎麼會失控了,而且,能做出那道水幕,精準的制造橋面豁口,你已經恢復的比我想象中的好。」寧夭一邊拿出布囊攤開,捻出一根銀針,一邊似是想到了什麼,莞爾一笑,「看不出來你也是個軍事奇才,剛剛俞上校提起你的語氣,可不一般啊。」

「是你教我的。」宋夏仰躺在床上,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我?」寧夭疑惑了一下,然後忽然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他每次給宋夏治療的時候總是會跟他說些有的沒的,因為是在作戰,所以不免扯上了軍事方面的。宋夏總是沉默寡言,大多數時候也不答話,只是安靜的接受治療,從頭到尾表情如一。

原來他都听著呢,只是寧夭不禁惡趣味的想,自己在學院里做助教,在楚家後山做教官,還真是變來變去都離不開一個‘教’字。也許受這個影響了,所以他跟宋夏說話的時候無意間又帶上了說教的語氣?因為宋夏不理他,所以自娛自樂?不過他跟宋夏講的都是些皮毛,它本身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還是宋夏自己的軍事才能覺醒了吧。

想著,寧夭眼珠子一轉,一邊毫不留情的拿著銀針扎啊扎,一邊開玩笑說︰「這樣的話,宋上校打算怎麼謝我?」

宋夏微愣,見寧夭一直盯著自己,不自然的別過頭去。寧夭見他沉默,也不以為意,反正都習慣了。但過了一會兒,他卻听見宋夏悶悶的聲音傳來,「你想要什麼?」

當真了?寧夭眨眨眼,這才意識到宋夏他不習慣與人交際,在這方面的技能可是一個都沒點,這樣呆呆的又好騙,才是正理。

寧夭模了模下巴,也沒說自己其實並不是真想要什麼謝禮,順著他的話說︰「那就一個荷芝齋的草莓蛋糕。」

宋夏沒再答話,把頭朝向床的里側,在心里默念‘一個荷芝齋的草莓蛋糕’一百遍。

等到治療完畢,寧夭又叮囑了他一些話,可宋夏再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跟著他走到門口,看他離開。等到寧夭的背影再也看不見,宋夏的臉確實陡然冷了下來,目光射向一個地方,冷聲道︰「出來。」

帳篷拐角處,一個人訕訕的從陰影里走出來,脖子里掛著相機,正是海倫。她走近一些,揚了揚自己的相機,說道︰「我這次可沒拍什麼哦,就是剛剛看見你的手好像受傷了,寧少尉給你治過了嗎?怎麼樣,沒事吧?」

聞言,宋夏的手猛地攥緊,果然,還是被人看到了。

海倫看著宋夏,忽然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有一瞬間變得極為可怕,讓她的心跳都不由加快了些許。而下一秒,宋夏忽然走到她身前,抓住他的手,不容分說的拉著他往營地後面的樹林里走。

「跟我來。」

海倫看了眼茂密的悄寂無聲的樹林,不禁想︰嚇,這是要殺人滅口的節奏嗎?但很快她又吐槽了一句‘我是偵探小說看多了吧’,為什麼會平白無故扯到殺人滅口上去。但宋夏把她拉進樹林到底想干什麼?難道他發現我發現他的感情秘密了?

發現不為人知的秘密→只有死人才不會亂說話。媽蛋,這還不是殺人滅口的推論?!

海倫一下子陷入了自己的思維迷宮,而等她終于破困而出時,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帶到了密林之中,遠離了營地。

「呃……宋上校,你是想跟我說什麼嗎?」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海倫反倒放開了,主動挑起了話題。

宋夏也干脆利落,「你說你剛才看到了什麼?」

海倫一愣,「你的手受傷了啊……」

「是你看錯了。」

宋夏這樣的回答,卻更激起了海倫的疑惑。然後忽然間,海倫的腦中電光一閃,顧不上其他,她猛地沖前一步,抓起宋夏的胳膊,捋起袖管。

沒有!剛剛的傷口呢?!

怪不得她剛才覺得有點奇怪,宋夏拉著她一路過來,手就像沒事人一樣,而且也沒看見有任何包扎過的痕跡!可是,這怎麼可能?!半個小時前還是一副血流不止的模樣,現在怎麼可能完好如初???

「怎、怎麼會這樣?」海倫一臉的不可置信,這有違常理的一幕讓她的心海陡然間掀起了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我說了,是你看錯了。」

「不,不可能!我剛才明明看見你的手受傷了,我的眼楮絕不可能出錯。」似乎從自己的話里找到了憑依,海倫稍稍讓自己平靜一下,「我剛剛在拍攝你們勝利回營的畫面,關于你的特寫就在我的攝像機里存著,如果想要證明,我現在就可以找給你看。」

宋夏沉默,眼楮里似有掙扎,整個人的氣息時而陰沉時而可怖。但海倫卻顧不上心悸,這件事實在是太詭異了,她一定得把它弄清楚!想著,她急切的問︰「宋上校,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是不是生什麼怪病了?寧少尉他知道嗎?他給你看過了嗎?」

宋夏仍舊沉默,海倫一心急,就要拉著宋夏回去找寧夭,「不管你的身體出什麼問題了,寧少尉醫術那麼好,一定有辦法的,你跟我回去,我們去找他……」

然而海倫的話說不到一半就被宋夏打斷,她的脖子驀地被宋夏掐住,痛苦的難以呼吸。而後宋夏手一甩,把她牢牢的抵在旁邊的樹干上,欺身壓近,低啞著嗓子,一字一頓的說︰「不、可、以。」

海倫看著近在咫尺的宋夏的臉,看著那雙被殺氣浸染的眸子,死亡的恐懼逐漸攀上心頭。她奮力掙扎著,不光光呼吸困難,宋夏力道太大,讓她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被他擰斷了。

她喊不出話來,然而慌亂中踹了宋夏一腳。宋夏吃痛,然而猛然清醒,那殺意便仿佛融雪般瞬間消散,掐著海倫的手也下意識的松開。

「咳、咳……」終于死里逃生的海倫捂著自己的脖子,順著樹干跌坐在地上,猛烈的咳嗽著,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而宋夏卻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手,臉色煞白,眼楮里含著痛苦的神色,後退了一步。

又失控了,剛剛差點就失手殺了她……她明明是在關心我,我卻……

海倫很快就發現了宋夏的異樣,也馬上就想到剛剛也許不是出于宋夏的本意,而且宋夏那種痛苦的表情,莫名的……就讓她有些揪心,讓她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沖動,從地上爬起來,勸慰道︰「你別自責,我不怪你,真的。」

海倫從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麼一天,苦口婆心的安慰一個差點殺了自己的人,可是看著這樣的宋夏,她卻怎麼也恨不起來。而接下來宋夏說的話,更讓她有種心被針刺了的痛感。

「我……求你,你別告訴他……別告訴他。」宋夏一邊說,一邊搖頭。那原本應該屬于少年的清澈眼眶,淚水,忽然斷了線一樣流淌而下。可他的臉仍舊是木然的,也許是太久沒有做出過其他的表情,以至于他忘了該怎麼正確的笑,正確的哭。

海倫深吸了一口氣,胸腔里卻感受不到任何的新鮮空氣,只有濃郁的酸澀回蕩。那個被人說做殺人如麻的宋夏在哭啊,老天爺啊老天爺,你到底是揭開了怎樣一個故事給我看?

可是面對宋夏的祈求,海倫卻沒有立刻答應。她不能就這麼答應,宋夏的身體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她想幫他,對,幫他!

「宋夏,你先跟我說,你的身體到底怎麼了?就算不找寧少尉,我們還可以找別人……」

宋夏卻漠然說道︰「沒用的。」

「為什麼?沒有試過怎麼知道沒用?」海倫不死心,想繼續勸,但卻看到宋夏忽然用目光四處搜尋著什麼,看準一個方向之後,走過去,狠狠一拳,打在一棵大樹上。

海倫不知道宋夏這古怪的舉動是想表示什麼,直到看到那被宋夏拳頭擊中的樹干上出現了一個窟窿,才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棵樹,里面已經空了。

同時,宋夏幽幽的聲音響起,「我就像這棵樹,內部已經壞死了,所以,沒用的。」

被藥物強行改造的身體,被賦予了強悍的恢復能力,可那卻是一次又一次透支生命力換來的。每一次受傷,然後快速的恢復,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事,但其實就像一個破損的布女圭女圭,雖然次次都補好了,但是那拙劣的針腳讓布女圭女圭身上全是孔洞。終有一天,當布女圭女圭千瘡百孔無處下針時,破敗的棉絮就會爭先恐後的從那些細小的洞里鑽出,任誰也無法阻擋。

宋夏明白的,從一開始就明白的,他是一個失敗的實驗品,布女圭女圭從一開始就存在這缺陷。所以當他看到手臂上的傷口沒有及時的開始恢復,而是血流不止,皮膚下的血管開始崩裂時,他就知道——崩潰的序曲已經開始了。即使身體里那強悍的藥力讓他的傷口幾度崩壞之後,又再次快速的痊愈,可是他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可海倫仍然不肯相信,她猛地抓住宋夏,仿佛想借著這個動作給他信心,「不會的,一定還有辦法的,你怎麼知道一定沒救了?」

宋夏背對著她,閉上眼,「我不是第一個。」

海倫不知道宋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只知道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出現這樣的癥狀,那種扭曲的身體狀況,讓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

「那我們回貝瓦,回貝瓦去找醫生,貝瓦不行就去夏亞,去西沛,總有人可以治好你的,你不能再受傷了,我怕你……」海倫說著,大腦里的思緒亂成一團,讓她的話語也顯得有些混亂,有些無以為繼,然後她就看見宋夏再次搖了搖頭,他說︰

「你說,如果是它,會選擇就這麼等待枯死,還是……用盡全力再綻放最後一次?」

說話時,他伸出手,伸向天空,好像想觸模那高高的樹冠。暮色在林間穿梭,潑灑在他的身上,柔和,寧靜,勾勒出少年清秀的眉眼。

海倫看到他臉上未干的淚痕在暮色里折射出微弱的光,而後視線順著他的手,看向這已經接近于枯萎的樹上,還零星點綴著小白花的樹冠。

那是白色的,微小的,卻很美麗的花。

海倫再次深深的看向宋夏,不止一遍的想問︰你想用盡全力綻放這最後,或許也是唯一的一次,可是……給誰看呢?你靜默守護,可那人已經嫁作他人了啊。

可海倫終究沒有問出口,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襲上心頭。這個問題的答案,宋夏可能比她清楚百倍。而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也許注定了沒有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此章寫得甚糾結……

接下去就暫時月兌離戰場啦~開啟新旅途biu~biu~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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