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自顧自說了半晌,總算也發現了兩個人語言不通的問題,這讓他有些懊惱,指手畫腳了一陣之後,干脆抓抓頭發,一坐到火堆旁,氣鼓鼓的鼓起了小臉。但下一刻,他的目光就被架在火堆上的魚吸引了,仔細看了幾眼後,有些驚訝的指著魚哇哇大叫。
經他這一提醒,肖禰才想起自己的烤魚該翻身了,急忙變回人身轉動串魚的木棍,將稍微有點焦的一面沖上放置,順便擠了些之前采集的帶有香味的草汁抹在上面。
很快,烤魚的焦香味便彌漫了出來,小男孩坐在旁邊,好奇的盯著烤魚,聞到香味後,眼中直白的透露出渴望與垂涎,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咕嚕嚕的空月復聲。
看著眼前這一幕,肖禰實在是做不出吃獨食的行為,更何況對方還是他的「同類」,因此魚剛烤好就拿了一個遞了過去。小男孩也不跟他客氣,接過來吹了吹,而後張嘴便大快朵頤起來。
肖禰簡直是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對方的吃相,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麼吃魚的,正要提醒,就見小男孩狼吞虎咽的動作一僵,隨即丟開魚俯劇烈地咳嗽起來!
這反應,明顯是被魚刺卡到了!小男孩顯然第一次經歷這種不上不下的痛苦,咳了一陣不見緩解,竟再度變回小獅子的樣子,如臨大敵般瞪著被他丟到一旁的烤魚,簡直恨不得上去撕咬一番。
看著小獅子這幅模樣,肖禰忍不住勾起嘴角,抬手模了兩個野果遞給對方。小獅子瞪著他手中的野果,似乎在估量這里面有沒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半晌後才張嘴叼住,粗粗嚼了幾下就咽下肚,借著粗糲的果肉,總算將卡在喉嚨里的魚刺給順了下去。
見狀肖禰不再管他,拿起自己那份烤魚,順著魚肉本身的紋理輕易便將魚肉吃下肚,剩下的魚骨丟在一旁。小獅子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堪稱優雅的吃相,絲毫細節都不肯錯過,等看清楚肖禰是如何吃掉魚後,立即不甘示弱的又叼起一條試探著吃了起來。
不得不說,貓科動物對于魚這種東西都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和喜好,無論是豹子還是獅子。除了第一條因為業務生疏被卡到之外,剩下的幾條魚小獅子都吃的十分順利。一人份的烤魚被兩人瓜分殆盡,顯然雙方都沒太吃飽,肖禰干脆又抓了幾條上來,期間看到小獅子站在岸邊,學著他的動作對著魚揮動稚女敕的小爪子,只是絕大多數都會撲空,反而沾濕了毛發,不禁頗為好笑。
吃過之後肖禰便將魚骨等物挖個坑埋起來,挑了挑火堆又添了些柴,將火燒的更旺一些,這才轉過頭看向一旁再度變回小獅子、慢條斯理梳理身上的毛發的小家伙,問︰「小家伙,你爸媽呢?」
小獅子當然听不懂,莫名其妙的歪頭看看他,忽然張口吼了兩聲。
意外的是,這幾句話肖禰居然听懂了,小獅吼聲中的意思分明便是︰「你說什麼?」
這個發現讓肖禰大喜過望,他本就能听懂獸語,之前因為看到「同類」,欣喜之下竟忘了這回事,現在總算發現了溝通方法,急忙變回豹身,白大褂應聲落地,他卻也顧不得,徑自向小獅子張口吼了幾聲︰
「你是誰?這是哪兒?你爸媽呢?」
誰知小獅子頗為鄙視的瞥了眼旁邊的白服︰「你這笨蛋,有獸皮裙不穿,居然弄這麼個累贅穿在身上,跟那些嬌弱的雌性似的!」
「獸皮裙?雌性?」肖禰不明所以。
小獅子哼哼一聲,也不解釋,反問道︰「喂,你是出來歷練的?」
「??」
「還是走失了?不對啊!作為強壯的獸人,怎麼可能走失?但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你不是咱們部落的人?」
肖禰被小獅子連珠炮似的詢問弄得越發雲里霧里,小獅子也被肖禰一問三不知的反應鬧得抓狂,兩人驢唇不對馬嘴的溝通了半天,總算才對上了話頭︰
「你說你叫肖禰,是迷路了,不是出來歷練的?」
肖禰點頭。
「你不知道這里是哪兒,醒來的時候身處一個山洞?」
肖禰繼續點頭。
「你沒有部落,是個游獸?」
肖禰想了想,仍然點頭,不過又補充道︰「我只是不知道去哪兒,不是游獸。」
「你這樣的不是游獸又是什麼?」小獅子不耐煩的揮揮爪子,「而且連獸語都不懂,只會發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發音,明明沒成年卻跑來噩夢森林深處,正常有部落的獸人怎麼可能干出這種事兒來?」
「可你不也一個人出現在這里?」肖禰敏銳的抓住了重點,他雖然沉默寡言,卻不傻。若是自己這種活了好幾十年的都能算作未成年,那眼前這個小家伙根本就只是個少年兒童吧?
小獅子被他反問弄得心虛,向後退了半步,大概是覺得這樣弱了氣勢,又大步邁了回來,高高揚起下巴——這也是無奈之舉,他的個子比肖禰矮了太多——「我這是歷練!歷練!」
肖禰眨了眨眼,他畢竟對小獅子口中所謂的「部落」知之甚少,加上對方剛剛的確提起過「歷練」這個詞,便半信半疑的放過了這個話頭,「哦」了一聲。
但小獅子自家人知自家事,雖然現在蒙混過關,將來肖禰有了部落,早晚也會知道自己話中漏洞——不過那就是以後要操心的事情了。眼下他只打了個噴嚏,才道︰「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肖禰︰「游獸?」
小獅子側頭想了想︰「不對不對!我是要說部落,部落!你沒有部落,什麼都不懂,一個人在噩夢森林生活了這麼久,沒死掉簡直是個奇跡!」
「我以前不在這里……」
「那是以前!」小獅子轉了轉眼珠,「我們的村子就是陸行村,絕大多數豹人都在那里,也算是你的本家了。」
「本家?」肖禰心頭一動,挺直了身體,「都是像你我這樣的人嗎?有像我這樣的、能變成人或者豹子的……」
「不要大驚小怪!」小獅子看著肖禰的目光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除了雌性,大家當然都能變成獸身!這是獸神對我們獸人的的恩賜!」
雌性?大概就是女人?他是知道人類世界中男雄女雌的,照這樣看來,小獅子口中的部落大概就是男人都能變成動物——不,是獸身,而女人都不能?
簡直——不能再棒了!
心中的激動難以抑制,肖禰有些焦躁的用爪子刨動身下的泥土,心中對于「家鄉」的渴望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叫囂著翻騰著意欲釋放。可是多年游蕩野外的生活同樣造成了他謹慎的性格,是以他猶豫再三,才試探著問︰「那你的部落——我可以去看看嗎?」
「當然!」小獅子幾乎是立刻便開口回答,「反正你現在無處可去,不如直接加入我們部落吧!你是豹人,部落會很歡迎你的!」他說著挺了挺瘦弱的胸口,「放心!有我——未來的部落勇士羅洛引薦,沒人會為難你!」
******
就因為小獅子羅洛這一番話,肖禰決定跟著他去那個「陸行村」看看。對此小獅子顯得十分興奮,盡管肖禰不知道他在興奮些什麼,但這並不影響羅洛一路上喋喋不休介紹家鄉的熱情。
好吧!也許對于此時什麼都不知道的肖禰來說,有這麼一個話嘮的向導倒是件好事,至少不用憂心對于自己即將前往的地方一無所知。
為了交流與趕路方便,兩人一路上用的都是獸形,沒辦法,人形的語言完全不通。好在陸行村距離他們之前相遇的位置相距並不遠,不過趕了一天一夜的路,身邊的樹林就逐漸稀疏了,遠處也隱隱約約看到了房子的輪廓。
就在兩人奔至叢林邊緣的時候,羅洛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到了後來甚至且停且走,那張小小的獅子臉上滿滿都是緊張。肖禰從旁瞧見他的反應,皺了皺眉,也跟著停下腳步︰「怎麼?」
羅洛用前腳掌撥了撥面前的雜草︰「那個,我忽然想到,其實咱們不用那麼著急。」
「??」
小獅子往後退了兩步,左右看看,臉上的遲疑顯而易見︰「我、我是說……」
話音未落,肖禰的耳朵忽然動了動,警覺地看向左側︰「那邊好像有聲音!」
「啊?」羅洛嚇得差點跳起來,原本只是躊躇後退的身體瞬間掉了個個兒,向著兩人來時的方向拔腿便跑︰「我我我覺得我忘了點什麼事,先走一步!」
「你還要去哪兒?!」
不等肖禰對羅洛的話做出反應,一道炸雷般的聲音忽然從旁響起,跟著只聞風聲驟響,一道黃褐色的身影向著羅洛離去的方向撲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