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那小鬼是真傻還是裝傻,自從它挪地兒進了棺材之後,不管蘇困在外頭對著那個刷了深棕色厚漆的木頭疙瘩碎碎念了多久,那小鬼愣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不成是這棺木的隔音效果太好了?」蘇困在喝干第三杯水後,終于放棄了他企圖誘哄這小鬼離開自己家的想法。
總之,這不知哪個朝代過來的鬼,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地要留在這兒了!qaq
既然趕不走,蘇困只能動別的心思,畢竟在自己臥室里長時間地供上一口棺材,除了耿子墨這種腦子偶爾不大清楚的,以及之前被霉運弄得一時間鬼迷了心竅的蘇困自己,正常人都干不來這種蠢事。而受到了多次驚嚇的蘇困現在也已經回歸了正常人的行列。
他一邊小心翼翼地托抱起棺材,盡量不讓它搖晃,以免驚動里面那小鬼,一邊用抽了筋般的眼神示意耿子墨幫忙把陽台門打開。兩人合力舉著那口小小的棺木,把它放到了陽台里房東留著的一台壞了的洗衣機上。神情之嚴肅,動作之謹慎,堪比抱著一顆隨時能把他們炸得渣渣都不剩的震動感應型炸彈。
躡手躡腳地退出陽台,關上門,耿子墨站直身體,裝逼地撢了撢衣服上沾的灰,嘲笑蘇困︰「看看你剛才那樣子,就像是抱了個長毛的骨灰壇子,還被要求親它一口似的。」
蘇困︰「……」這貨的毒舌程度絕逼跟臉皮厚度呈正比,搞得就跟他剛剛敢喘大氣兒一樣。
「餓死了,吃飯!」耿子墨完全不理會蘇困的斜睨,自顧自一邊朝前走,一邊活動著手腕,就好像他剛才搬的不是鞋盒那麼大的棺材,而是一車大噸位的鋼材。
兩人中午在外頭的那頓大餐沒能吃完,打包帶回來了一些,打算晚上熱一熱將就著吃。況且有蘇困在,味道絕對不比中午新鮮的吃起來差多少。用耿子墨的話來說就是︰「這貨有限的智商全都聚集在在了大腦分管廚藝的這塊區域上。」這大概是他樂意一直和蘇困合租的原因之一。
就算被蘇困的霉運牽連得走路都不順堂,依舊不能虧待了自己的胃,能多蹭一天是一天。
可惜他還沒能走進廚房,就听跟在身後的蘇困「嗷」地一聲。
這兩天都快被他嚎出條件反射的耿子墨腿下意識一軟,心道︰那棺材不會又出什麼ど蛾子了吧?!
他扭過頭去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就見蘇困站在他自己的房間門口,還保持著一腳在前的姿勢,他大概是朝廚房這邊走時順便轉臉看一眼臥室,結果就硬在那兒了,指著房里的手指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一般,臉上的表情絕對比讓他親長了毛的骨灰壇還要絕望,嘴巴開開合合好幾次愣是沒說出話來。
智商明顯高于他的耿子墨一看他那慫樣就猜了個□不離十。他轉過身,大步流星地走回陽台,透過玻璃門朝里面那冰箱看了一眼,嘆了口氣道︰「別抖了,你房間里那棺材不是幻覺,陽台這邊連塊木頭影子都沒有。」
蘇困淚流滿面︰「……」
兩次三番之後,蘇困再次屈辱地退讓了,他覺得自己的領土正在一步步淪喪,底線正在一點點崩塌。
忍痛把自己房間讓給那口扎了根的棺材,吃完晚飯沖了戰斗澡,他便抱著涼席屁顛顛地進了耿子墨的房間,打算讓耿子墨看在飯菜的份上讓他長期蹭地鋪。
房間里的空調打到有些涼絲絲的溫度,耿子墨抱著被子靠坐在床頭,翹著二郎腿,拿了本書在手里,翻一頁,欣賞一下蘇困撅著用毛巾抹涼席的身姿,片刻之後忍不住道︰「你不是嫌我睡相太差,睡覺的時候總掉下床砸在你身上,蛋都要碎了麼?」
蘇困牙一咬眼一閉︰「老子豁出去了,你就是把我壓成雞蛋煎餅,我都不回去!」
雞蛋……煎餅……
耿子墨沉默數秒,面無表情地啐道︰「我謝謝你大爺!你讓我以後的早飯又少了一個選項!」
蘇困歡快地沖他比了個中指,然後拎著毛巾打算去衛生間搓干淨。
耿子墨︰「……」
結果剛打開臥室門,蘇困就抽了口冷氣,就見他渾身僵硬地杵在門口,那張合不上的嘴讓耿子墨特別想往里塞上一整套加了腸的雞蛋煎餅。
「你傻在門口干嘛?」耿子墨問了句,「那棺材挪到客廳了?」以蘇困的角度絕對看不見他自己臥室啊。
誰知蘇困好像完全沒听到他的問話一般,嘴唇哆嗦了兩下,牛頭不對馬嘴地沖著臥室門口的一片虛空道︰「大哥,你究竟想怎樣……」qaq
耿子墨一翻白眼︰得!棺材餡兒直接找上門了!
縮了水的棺材餡兒——顧琰,顧大將軍此時正飄在耿子墨的房間門+激情小說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來自蘇困身上一股特殊的引力。就像是對泡在冰水里三天三夜,連毛孔都僵了的人來說,其他任何東西都喚不醒他凍壞了的知覺,除了一股源源不斷,又忽重忽輕的暖流。而這股詭異的不知是什麼原因引起的暖流,正從蘇困身上緩緩地蒸騰出來。
這是作為孤魂的他,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上,唯一可以作為路標的東西。
這讓他很矛盾。
畢竟,眼前這個看起來快要哭了的人的臉,對他來說是一種莫大的刺激。看一次,心里的恨意就翻涌一次。強烈得他自己都有些不能理解。明明已經知道這人並不是那昏君,但還是控制不住這種連帶的反感。這種非理智的甚至有些幼稚的厭惡是顧琰活著的時候絕對不會有的,即便有了,以他一貫的性子,也會強壓下去,至少面上是不動聲色的。
他不知道這是因為自己死了所以情感變得單一而強烈,一如那些只知索命六親不認的厲鬼,還是因為魂魄本身縮小變弱而引發的負面效應。總之,不論哪個,他目前似乎都有些控制不了。
所以,當蘇困汪著兩泡眼淚沖他開口的時候,他本能地扭開了臉,不想直視那張相似的面孔。
杵在門口的蘇困簡直要被那只飄在他眼前的小鬼弄瘋了,腦子里甚至冒出「現在去找根繩子吊死,然後來跟這小鬼打一架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這種神經病般的想法,他吸溜了一下鼻子,比正常人大一些的眼楮瞪著那小鬼偏開的臉,等著它回答。
那小鬼微微蹙了一下眉,如果是沒縮小前的大個子,那鋒利的劍眉皺起來一定會顯得有些凶悍。但是放在這小鬼的臉上,就有種詭異的喜感。它似乎在消化蘇困的話,轉換成它能理解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蘇困覺得它的表情似乎出現了一瞬間的茫然,不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小鬼便有了動作。
只見它往上飄了些,直到它的腳動一下就能直接踹到蘇困的腦門才停下。大概是因為它沒縮小前個頭很高的緣故,比起之前的平視,它顯然更適應這樣的視角。表情也變得自然了一些。
蘇困不自覺地仰起臉,艱難地迎接它的俯視,心里默默地「靠」了一聲︰尼瑪會飄了不起啊!
它並沒有低頭,只是垂了眼,如果不是這小不點的模樣,看起來大概會有種居高臨下的傲氣,不過即便是現在這樣,也在氣勢上壓了蘇困一大截。只見它沖隔壁蘇困的房間微微偏了偏頭,聲音雖然不如成年人的低沉,但也有種不帶情緒的涼絲絲的質感︰「回去!」
杵了半天希望這小鬼給個解釋的蘇困等來了一句命令。
最要命的是,他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把拖鞋月兌下來朝這小不點的臉丟過去,而是膝蓋軟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說︰「喳!」
在這個瞬間,他覺得自己似乎詭異地和那個昏君對上頻道,雖然還沒弄清這小鬼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而死,但他忍不住大膽地猜測了一下︰是篡位吧?!絕逼是因為篡位吧?!
一分鐘之後,屁顛屁顛把涼席搬進耿子墨屋里的蘇困,帶著上墳般的表情抱著涼席,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自己屋里。
他面色復雜地看著那小鬼重新鑽進了棺材,那張沒有血色的蒼白小臉明明癱了似的面無表情,但是蘇困愣是從它眉眼之間看出了一絲復雜,非要形容的話,大概是介于扭曲和滿意之間?
至此,垂死掙扎無果的蘇困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起點,他還是得跟這口破棺材以及里面那時時刻刻可能會要他命的小鬼共居一室。啊,還頭對著頭,沒準睡著後一個翻身,還能隔著棺材臉對著臉=
所謂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眼前這位窩在棺材里躺在他床頭的仁兄,連命都已經沒了,顯然是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那個,而從小膽比針尖小的蘇困毫無疑問地處在食物鏈最底層,被壓得妥妥的,絕逼翻不了身。
作者有話要說︰在表姐家住了一天,不太方便,所以木有更新~~抱歉qaq
謝謝子汀妹紙的地雷~~mu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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