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平涼城並不算一個大地方,一般而言也並不會引起上層的關注。然而這一次卻是當真有些巧合了——
正四品知府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便衣出巡,偏巧在這一日到了平涼城。
然後就是這樣巧合,知府大人親眼目睹了顧冽從茶樓上墜下的全程,在他下令逮捕人犯之前便听到了顧冽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
知府大人大為感動,只覺這實在是一個太好的官員範本,詢問了知縣關于顧冽從前的事跡又去探了探仍在昏睡中的顧冽,
愛民如子,敬上友下,作為一個官員而言實在是再好不過,何況知府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這顧冽尚還有著新官上任三把火這股沖勁,倘若自己能夠伸出手拉他一把好好栽培,想必這也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
這樣想了想,知府就在平涼城停了那麼一天,等著顧冽恢復意識不多時便去見了他一面。
知府說了半天,大致那意思就是別待在平涼城了,師爺這種連官階都沒有的官做著有什麼意思,大丈夫自當有鴻鵠之志,我給你個州府推官做。這條件開的實在是太過誘人,各州府推官只可設一人,隸正七品。當時平涼城這知縣也不過是個正七品的位階。
然而顧冽卻沒有直接松口,他表現地極為謙恭,那意思就是知縣大人有知遇之恩,他需要一些時間來商榷。
這話傳到了知縣那里,正七品的知縣在四品知府面前本就戰戰兢兢,這還有什麼好商榷的,放人!
調令下來還要那麼一陣時間,雖說知府走了這平涼知縣也是絲毫不敢怠慢,當日便撥了一處僻靜大宅子予了顧冽,像是送佛一樣將人好生送了進去,當然一同被送進去的,還有南雲這個小女圭女圭。
本來麼,知縣是打算到處尋一下胡月兒的,畢竟顧冽親口說過這孩子與他毫無關聯,只是顧冽沒說話擺明了不想放人,知縣現下是絲毫不敢得罪這個大紅人,索性咽了口唾沫不管不問了。
這事真要擔責任也輪不到他,何必惹晦氣呢?
這麼一折騰,待到唐子期和楚留香尋到新的顧府時,距離南雲被顧冽掠走已經是第二日晚上了。
兩天的時間,足夠唐子期徹徹底底地冷靜下來,同樣足夠楚留香將顧冽的新宅子模了個徹底。
「今晚子時去?」唐子期眼底眉梢盡是寒意,南雲被掠走的這兩天,楚留香便再也沒看到唐子期笑過,本就冷漠的人就像是臉上覆了一層冰霜,再沒有任何笑模樣,他就像是一把劍,慢慢沉澱下來,露出最本真的凜然殺意。
楚留香看著也說不出是什麼心情,只是伸出手去有些猶豫地模了模唐子期的頭發,努力讓聲線溫和起來︰「子期……你殺意太重。」
唐子期微微一怔,便輕輕蹙了蹙眉︰「抱歉。」
楚留香微笑道︰「向我說什麼抱歉,」牽起唐子期的手,他指著桌上攤著的圖言道︰「這是現下的顧宅,明面上的丫鬟都在外院住著,這個時辰想必也歇下了。」
唐子期用心感受著手背上的溫度,心底慢慢平和下來,壓了壓聲線問道︰「顧冽有暗衛?」
「似乎還不少。」楚留香白天去探過,此刻眉心便微微蹙起來。
「無妨,」唐子期唇角微微挑起,面上竟是寒涼,他將手慢慢從楚留香的手中褪了出去寒聲道︰「交給我就是。」
如果能夠兵不血刃自是最好,畢竟他亦不是一個喜歡濫殺的人,只若是一定要有一場惡戰倒是也盡然無妨。
楚留香是個君子,君子是不能沾上半點血腥的。
然而唐子期不同。
唐子期這次是真真正正地笑了出來,用冰涼的指尖輕輕揉開了楚留香蹙緊的眉心︰「交給我吧。」
如若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能保護,那還要這一身功夫做什麼?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做什麼?
楚留香回握住他的手,溫溫的笑容看起來篤定的很︰「走吧。」
那知縣這次可算是用足了心思,給顧冽挑的地方實在是極好,鬧中取靜在老街的尾端,到了這個時辰商賈都關了鋪子,于是顧宅周遭靜謐得很。唐子期和楚留香仗著一身好輕功,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了圍牆外,楚留香在唐子期左邊側腰微微一戳,示意在左邊進內院。
老實說……楚留香是真的沒別的心思,下意識一順手戳了過去,就看唐子期驀地彎了一下腰,回過頭來那表情實在是五彩紛呈得很。楚留香瞬間了然自己做了些什麼,這麼嚴肅的時候差一點就笑出了聲來,忍不住一把捂住了嘴,表情尤為無辜地看向唐子期,示意快往里走。
唐子期無奈,輕輕搖了搖頭便徑自矮身在牆外听聲。
二人屏住了呼吸,周遭便只剩下蟬鳴和樹葉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沒有其他。唐子期用眼神示意楚留香可有察覺到人,楚留香亦是輕輕搖了搖頭。
唐子期將千機匣拿在右手一個扶搖直上躍上了圍牆,手在圍牆上輕輕一搭在空中二段跳接了個躡雲逐月向前掠過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j□j陡生!
一個蒙面的黑衣人攜著一把短兵從側處驟然刺來,那手段太過狠毒,竟似是想直接拿了唐子期的命。
唐子期瞬間了然,怕是暗衛聞聲而動了,幸好在這個時候輕功之間的公cd結束了,他索性在空中即迅速地接了一個迎風回浪向後一個反跳落在了圍牆上。
映著月色能看清那黑衣人手上短兵時不時泛著涼寒的光,唐子期拉開一小段距離提起千機匣,想起楚留香的話索性先象征性地問了一句︰「投降不殺。」
剛剛和另一個暗衛交上手的楚留香差點笑出來,手上的動作一頓,想著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問一句「棄械免死」?
唐子期對面的人聞聲卻是完全沒有停頓,詭異地連半點聲音都沒有,徑自將短兵一橫一閃身便襲了過來,唐子期只覺那短兵竟是徑自奔著自己的面門而來,那點所剩不多的耐性瞬間就被磨沒了。
曾有言道,只會對弱者殺戮的人永遠都是懦夫,然而這些人是當真地徹徹底底想要置他們于死地,不是你死即是我亡,沒有半點退路。
千機匣握在手心,奪魄箭應聲而出,那光芒實在是太過刺眼,楚留香將手里的小卒子打暈撂倒忍不住就看了過來,光芒之後唐子期面色凜然看不太清表情,只是看著一擊得手便向後又小跳了一步抬手補了一個裂石弩又加了一記暴雨梨花針,這一次對面的暗衛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般向後急急退了好幾步,生生吐出一口血來,眼看著就要沒氣了。
唐子期一個躡雲逐月沖過去一腳踏上暗衛的胸膛,看著那人手里仍不住揮動的短兵冷聲問道︰「那小孩呢?」
暗衛的胸膛被踩住,發出「咯咯」的骨骼錯動聲,最後生生沒了氣去。
自始而終,楚留香都站在一旁看著,半點沒動聲色。
唐子期抬起頭來,看著又一次逼近的四個暗衛,竟是微微挑起唇角笑了,他慢慢復述了一遍︰「我說過,投降不殺。」
見那四人沒有反應只是從四處擺了個詭異的陣勢攻了過來,他便嘆出一口氣來,手上的千機匣重又提了起來。
如若一定會成為威脅,那麼也就沒了憐憫的必要。
實在是唐門的技能都太過炫目,那場殺戮如此殘忍卻又像是一場煙花一般,再後來,這場戰斗楚留香便再也沒有機會插手,他就站在一旁看著唐子期像是踩螞蟻一樣殺人。
光芒四散過後,便是無邊無際的死寂。
不知是不是因著那光芒太過奪目,幾次幾回,楚留香都差點閉上了眼,然而他沒有,他只是保持著原本的姿勢站在一旁看著唐子期單方面的殺戮,神色極為平靜帶著些許的悲憫。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地上橫了全部八個暗衛的尸體,唐子期方才停了下來。
他穿著一身深藍色的長裝,是唐門最標準的衣飾,隔著鮮血與尸體與楚留香對望,仗著劍三技能的福,唐子期的身上竟是半點鮮血都未曾染上,然而只是站在那里,專屬于冬季的凜然風聲從他身邊呼嘯而過,便是宛如修羅。
半晌無聲,直到楚留香踏著血跡走了過來,慢慢走進來停在了唐子期的身邊,神色如常地掰開了地上一個暗衛的嘴嘆道︰「都沒了舌頭,真真是顧冽的風格。」
手段狠辣不留半點後路。
唐子期的目光閃爍了那麼一秒,有些僵硬地看著面前的人言道︰「你怎麼過來了?」
楚留香難得穿了一身黑色,然而在唐子期眼底卻還是怎麼看怎麼不協調。
楚留香這樣的人,實在是太過適合光明,而不是這樣鮮血淋灕的殺戮。
只是听到這里,香帥卻是笑了,那笑容干淨而認真,他輕輕攬住全身僵住的唐子期將一個淺淺的安撫意義的吻印在了唐子期的前額︰「我說過陪你。」
倘若真的要走過滿地淋灕的鮮血才能走向我們共同的未來,我亦陪你一起。
驟然響起的聲線顯得有些許地突兀,顧冽自暗處一步步走出來,面上帶著足夠懇切的笑容一字一頓笑道︰「唐公子和楚公子的情誼真是令人感動,那麼是準備好要與顧某談談了嗎?」
顧冽全然沒有看地上為他送了命的八個人,只是雙手極為隨意地搭在南雲的肩上,笑意頗深言道︰「對這個小東西,我有一萬次機會可以下毒,然而我什麼都沒做,顧某是誠心誠意想要和你們聊聊天,還望二位略施薄面可好?」
他的語氣帶著萬分的誠摯,面上的笑容卻是帶著些許的諷刺。
唐子期沒有理會顧冽的神情,他只是不動聲色地向前走了幾步,悄無聲息地將目標定在南雲身上,略略算了一下距離瞬間甩出一個子母爪•母閃到了南雲身側,這樣遠的距離,顧冽絲毫沒有想得到,于是唐子期唇角一挑照著躲閃不及的顧冽就是一記迷神釘!
刺目的光芒一閃而逝的同時,他帶著南雲急急一個後跳,旋即千機匣一抬暴雨梨花針鋪天蓋地地席卷過去,幾乎將顧冽整整罩在了其中……
屬于唐門最華麗的,永遠是殺招。
作者有話要說︰公告︰唐子期卷明日完結,後日進入小黃雞卷……願一切順利o(∩_∩)o~完結感言啥的明兒再發,牙刀的番外也是明兒作為小劇場福利哦……
今天放的是喵喵一家人的破虜套——
給爪機黨的地址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