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朱四少爺指揮得法,還是楊管事勤謹能干,不出一個時辰,這稍顯冷清肅殺的宅院就內內外外洋溢著喜氣,紅色毯子從門口直鋪到正廳,高搭起的紅綢幔帳連綿如紅雲波浪翻滾,紅底灑金的大雙喜字襯得漆黑的門窗也格外有生氣。正廳內迎面牆上是滿繡的龍鳳雙喜圖,條案上也鋪上了大紅的桌布,一對金色燭台上插著尺長的龍鳳香燭。
後院廂房里,小璃的新娘妝算是化好了,超凡月兌俗的氣質是沒有了,滿臉倒是格外的溫暖喜氣。此時正由徐媽幫著穿喜服,喜服是大紅的衫子,彩繡的羅裙,腰間系著墜流蘇的長絛,最醒目的就是肩上的霞帔,繡了各色的吉祥圖案。
小璃沒想到這做新娘比跟在朱四後面驗貨、試菜還?of8?量啵?劭創蟀 旃?Х耍?賬閌帳巴5保?睦錁陀行┬︵〉牟荒頭場5?故前醋判 璧姆願瑯掏茸?詿脖擼?蠛斕母峭犯橇艘話耄?擲鋝幌?5爻蹲潘胱印?br/>
「你且耐心些,為了照顧那家的公子,這婚禮頂多只算半個。」
「這婚禮不就是兩個人的事麼?怎麼還一個半個的。」
「看你就是孩子話,這婚姻可是人生大事,是男女雙方家族的大事。合八字、提親、過聘禮,一項都不能少。單說這婚禮一項,就要經過抬轎、跨火、射箭、拜堂、喝交杯酒、同心結發、謝媒人等等。」
「為什麼要搞得這麼復雜啊?一會也要這麼來一遍麼?」小璃又想扯頭發了,可頭發早就被徐媽梳得光溜溜、油滑滑,連個可下手的地方也沒有。
「一是為了眾人皆知、答謝賓客;二是以示鄭重,祈求婚後事事順意。剛和你說了只行半個禮,就是省了迎親坐轎這一環,男方家里會有幾個人直接過來。」
「男方姓什麼,叫什麼?家住哪里?現在來沒來?我能不能出去看看?」
小璃說著就要跳下床來往外跑,好在徐媽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按在了原地,「小祖宗你就安生會兒吧!哪有沒結婚男女雙方見面的?更別提你這假扮的再露了餡。男方說是姓王,說話不太像本地人,起碼也是長年在外地謀生,口音不純。以往也有病重結婚沖喜的,倒是沒有這只行禮的。」
「那徐媽可見過這家的公子?」
「這倒沒有。都是他的表弟代為聯系。看來這人病的夠重。我猜你今天八成見不著他。」
話未說完,就听外面鞭炮鑼鼓齊鳴,徐媽興沖沖地放下小璃的紅蓋頭,攙扶起他來,在耳邊又叮囑道,「一會凡事听我的,無論發生什麼,千萬千萬不要說話。」
「知道了,知道了。」小璃不勝其擾,這徐媽真是比自己的親媽還要嗦一百倍。
蓋頭很大卻並不密實,小璃要是專注去看,能影影綽綽地看出個輪廓來。一路任由徐媽把自己領出後門,從一狹長的過道往前面引,鞭炮聲、鑼鼓聲越來越近,兼之圍在周圍的白鶴樓的伙計們的叫喊,倒是有點婚禮的意思。
徐媽猛牽了小璃的手站定,看來是到了前門,一切就位了。
「新娘邁火盆,願一對新人今後生活紅紅火火。」楊管事臨時充當了司儀,還真是有模有樣。
徐媽拉了拉小璃,小璃卻如同腳下生釘,半步都不肯向前,鑼鼓點不能停,可把徐媽急出了汗,「小祖宗,趕緊邁過去啊,這大家伙都看著呢。」
小璃也想邁過去,但腿這時候已經不听自己使喚了。這動物怕火出于本能,于小璃又多了童年陰影這一層,想當年王宮那場大火連燒了三天三夜,要不是和自己心有靈犀的王兄報信,怕是早化作狐狸魂升天了。
躊躇間,可隱約見一穿鴉青袍子的男子與楊管事低語了幾句,楊管事點了點頭,吩咐了幾個伙計,馬上過來撤了火盆,小璃剛松了口氣往前走,前面又出現了一個馬鞍子,這不是結婚,是讓新娘練習躍障礙的吧……
「新娘邁馬鞍,願一對新人今後生活平平安安。」楊管事說著說著還押上了韻,只做酒樓管事看來有點屈才了。
好不容易進了院子,邁步進正廳,那穿鴉青色袍子的男子由遠處牽過一條紅綢經徐媽遞到了小璃的手上。趁這個空,徐媽低語道,「那位公子來了,這遞綢子的,就是他表弟。」
小璃很想看個真切,但那公子離得很遠,黑乎乎連個人形也看不出。再加上徐媽早囑咐過,這蓋頭不進洞房是不能掀的,就決定先忍上一忍。
「一拜天地。」
小璃由徐媽攙扶著跪倒在備好的墊子上,隱隱可以感覺到綢子那邊有個力輕輕扯著,卻與自己並不在一個水平線上,難道那人並沒有跪?轉一想,也對,他病的那麼重,怕是沒那個氣力跪下來。
「二拜高堂。給雙親敬茶。」
一禮過後,早有兩人拿著托盤過來,每個托盤里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茶碗,其中一人剛遞了一杯給小璃,馬上紅綢那端一扯,倒把小璃嚇了一跳,穿鴉青袍子的男子忙跑到了公子那邊,像是在說著什麼,很快,那男子又跑了回來重新叮囑了拿托盤兩人遞茶杯的次序。
這舉動不但讓小璃一怔,也讓一旁的徐媽一頭霧水,不知道這男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共入洞房。禮成。」說完這一句,楊忠又恢復了他酒樓管事的使命,開始招呼侍者們端酒上菜。
徐媽听到這句就像得了令,手一松自顧自地坐在了旁邊,「大小婚禮經歷這麼多,就沒這麼費勁的。那位小祖宗,蓋頭自己揭了吧!」
比小璃早了一步,早有個粉琢的小手掀起了蓋頭,緊接著就是一通狂笑,卻是朱四少爺,?a8鞍17⑶?勖巧塘懇幌攏?鬩院缶駝獯虯緲珊茫克媸痹誥坡Ф鐨凶擼?隙ㄉ?廡寺。?br/>
小璃氣得眼珠子盯得溜圓,半天看不見這小少爺的人影,一見面就是來取笑自己,索性不甘示弱,「誒?那你掀了我的蓋頭,還就要白養我一輩子了!」
老遠傳來陣咳嗽,卻很是隱忍,是那公子?小璃直接屏蔽了朱四往遠處瞧,才明白為什麼自己看不真切,那人居然在這正廳之內也坐在軟轎里,幾重的黑紗轎簾和現場喜慶的氣氛格格不入。
「表兄要是累了,咱們就到這?」還是那穿鴉青色袍子的表弟,此時才看清是個白白淨淨,很是清秀的男子。
里面並未答話,這表弟卻像是有了感應,轉身對朱四少爺道,「表兄說了,縱使只是走個過場,這蓋頭姑娘自己摘可以,卻斷不能讓別的男子掀了。他自己身子不便,已經很遺憾了,還望朱老板理解。」
朱四少爺臉上一紅,忙施了一禮,話卻不軟,「原是玩笑。被公子一說,倒像是我們不懂規矩。我也不愛與人計較,就算我的不是好了。」
「本來就是你不對。剛才我听徐媽說了,婚禮是人生大事,當然要重視,更何況那公子還在病中,我們更應尊重體諒他才是!」小璃越是听著那轎內隱隱傳來的咳,心里越是不忍。
朱四哪受過這樣的嗆白,「我說怎樣就怎樣,誰也不敢說一個不字!再怎麼樣,你也是我的手下,現在倒幫著外人說話,白吃白住我這麼多天,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怎麼樣?你有幾個錢了不起啊!大不了這個給你。」小璃卻是從懷里掏出了那塊海藍的墜?64印?br/>
朱四一見吃了一驚,這不是那天要死要活都不肯拿出來的墜子?!看來自己的話是說的過頭了,但也不是為了自己說的啊,朱四心里委屈,卻也不再做聲,開始張羅各桌侍應匯報傳菜的情況。
那穿著鴉青色袍子的男子,只是盯著小璃,還在氣頭上的小璃恍然大悟般捂住了嘴,心里連呼糟糕,可那男子卻並不在意的樣子,回轎邊又商量什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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