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還要冷得披上羊皮襖子.中午就恨不得月兌光了膀子啃上半個西瓜.玉顏算是見識了這西北荒漠的極端氣候.
好在這里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這里雖然干燥.但只要一場雨下來.就會涌出湖泊和綠洲.更有許多水果比家鄉產的不知道要甜上多少倍.更主要的是.這里一望無垠的視線.一到夜里.漫天星星仿佛觸手可及;白日里.舉目窮盡處.才知道什麼是遼闊.什麼是天邊.連人的心都隨著敞亮起來.
可玉顏依舊十分糾結.倒不是因為沙啞的嗓音好像已經醫食無效了.他到有幾分慶幸這沙啞成為了很好的偽裝.讓他能夠繼續扮演斯墨的角色.雖然面皮下的那張臉要忍受無比的干燥和粘合劑的帶來的副作用.可這些與宣告斯墨的死訊相比.又算的了什麼呢.
玉顏想不明白.究竟是有人故意安排把他送到了這里.還是僅僅是一個失誤.難道把自己扮成斯墨的.和救了「斯墨」的.不是一個人麼.因為許易善的關系而逃到這西部邊陲的佟掌櫃.真的和肅王爺的勢力沒關系嗎.萬一他是另一顆棋子呢.或者說他是皇帝老兒這邊的.那敢明目張膽往京城賣斯墨的畫也就說得通了.畢竟畫作不比別的.可不是換個名字就能完全偽裝的.或者……有第三只手在左右這件事的走向.
至于這個定勃……自己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兒時.那時候確實是個性子直又特別忠心的漢子.只是現在……如果說這三十年人生讓玉顏習得了什麼.那就是對誰都不能完全信任.對威脅到安全的絕不猶疑、當機立斷.無論那是誰……當然.除了斯墨.他了解他.卻又完全不了解.他不知道是什麼支撐他在屢遭構陷的時候.還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就像他居然仍敢去愛.愛那樣一個與他有著截然不同心性、閱歷的非人的存在.像一個教徒一樣.為了信仰不惜奉上一切︰物質、精神、生命……又像一個道德幌子.為了某些自以為是的道理.去冷酷決絕地踐踏這份感情.換做是他玉顏.做不出這種決絕.可也不會奉出性命吧.也許吧.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三人組里.現在苟活世上的.居然只有自己嗎.
天色暗淡下來.坐在草甸子上的那種溫暖瞬息間就被剝奪了.玉顏也從沉思中被拽了回來.定勃早「少爺.少爺」像要喊掉了魂一樣地跑了過來.
「少爺.我可得說你.這不比家里.早晚溫差這麼大.在外面一坐就是一天可不成.大夫說了.你這嗓子更受不得涼.」定勃說著早把披風搭在了玉顏的身上.
「嗯.」
「少爺.一會佟掌櫃要是說了什麼.你別在意.跟他這些日子.我發現他除了沾了錢就不認親爹.人還行.沒必要跟他置氣.」
「嗯.」
「少爺.等過陣子你全好了.咱們就回去吧.」
「回哪.」玉顏站定了.
定勃只顧悶頭說.差點撞在了玉顏身上.「呃.這個我倒是沒想過.總之.少爺去哪我就去哪.」
「嗯.」玉顏繼續往前走.
定勃忙跟了上去.「少爺這是同意了.少爺啊.你這個嗓子.等咱們去了大地方.一定找個大夫給好好看看.你本來話就少.現在說的最多的光剩‘嗯’了.」
玉顏加快了腳步.
定勃顛著追趕.「誒.少爺.你是不是生氣了.我沒別的意思啊.不說就不說.少說話對嗓子好.」
玉顏、定勃一前一後進了院子.佟掌櫃早听見木門響動.一個箭步從正廳竄了出來.奔著玉顏就撲了過去.可怪這掌櫃的心急了點.也怪這玉顏早年暗兵飛羽的殺手訓練.那背後可都是長了眼楮.身體先于意識行動.佟掌櫃手剛搭在玉顏的肩上.居然硬生生地被彈了出去.可憐了老腰正撞在凸出來的牆垛子上. 擦一聲脆響過後.就只剩佟掌櫃的鬼哭狼嚎了.
「哎喲.老執鬼.你成心的不是.都愣著干嘛.你們還不過來扶我哎喲.」佟掌櫃本就白淨的臉更加慘白.還算周正的五官整個錯了位.幾縷細髯也隨著顫巍巍的.
不等玉顏動手.定勃早搶上前一步.不顧佟掌櫃的哀嚎.將他攔腰抱起.送進了臥房里.
玉顏悠悠跟在後面.心里暗暗說.要不是匕首沒帶在身上.佟掌櫃就不止是扭腰這麼簡單了.多半腦門上要多個銀亮的陪葬品……
等玉顏走進佟掌櫃臥房.房主人的喊聲早就變了調.像條死魚一樣直愣愣挺在床上.眼神哀怨.嚷嚷著讓定勃去請大夫.卻被玉顏攔了下來.拉在一旁嘀咕了幾句.
「你自出去.我不讓你回來就先不要回來.他這點小毛病.我來治.」
「少爺你什麼時候會給人看病了.誒.誒.」
未等定勃說完.玉顏就把他連推帶搡地關在了門外.床上的佟掌櫃只是哎呦.半絲也沒有察覺.
玉顏拉了個凳子坐在了佟掌櫃床邊.「听許易善說.我的畫在京城賣的不錯.佟掌櫃.我只想問問.你收我的畫只兩串錢的定錢.轉手就是十兩.這中間的差價.我一張畫拿走五兩不過分吧.」
「哎喲.誰現在有心思跟你論這個.你說的人我不認得.你的畫我也不會笨到賣去京城.哎喲.這個定勃是裹了腳去的麼.」佟掌櫃雖然叫的慘了些.但看情況腦子還轉的快得很.
「俗話說無利不起早.就算你認了.我也不會埋怨你.但我這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說假話的人.不信你可以試試.」玉顏扣住了佟掌櫃小腿背面的一處穴位.只輕輕一按.佟掌櫃就又鬼嚎起來.
「你故意的吧你.哎喲喲~我窮鄉僻壤的開個古玩字畫店容易麼.我又不是開慈善堂的.有人上趕著出高價買.你不賣.換做是你.你不賣.我怎麼知道你們那些不清不楚的亂關系.你也說過我瞳孔都是方的.這輩子只稀罕錢.別的可不感興趣.滾到你這亂事里.我整個鋪子都折進去了.你還有臉找我要錢」
「話不能這麼說.佟掌櫃.不論以前.現在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你都跟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了.想避開可沒那麼容易.咱們一起回中原.」
「老執鬼.我是看出來了.今天我不答應你.就得廢在這還是怎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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