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顏玟這回算是真看明白了陸顏玉的不同,昨兒剛回浮霜苑的時候,娘還特意跟自己絮絮叨叨說了一通這幾天發生的事,但自己並沒有上心,只當是陸顏玉受了驚膽子變小了,改了以前張狂的性格,變得懦弱了,誰知道現實並不是這樣,眼前的這個人確實少了以往的張狂暴躁,多了的是那分淡定自如和成熟穩重,陸顏玟不禁納悶,難道以前她都是裝出來的,「月兌胎換骨」這個詞在陸顏玉的身上算是真的驗證了。
兩姐妹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陸顏玟像是刻意討好一樣,提起了過兩日的廟會。「中秋過後沒幾日便是祖父的壽辰,然後便是白馬寺的廟會了,以往姐姐都不願意跟我們幾個小的一起去逛逛的,不知今年可有空閑的時間?」
陸顏玉一听廟會自然來了精神頭,這些日子都是在府里,雖說這里有別致的亭台樓閣,住的很是舒心,可再好的地方一天到晚的看著也會膩,她也想出去見識見識。陸顏玉將心里想的放到一邊,裝作猶豫的說道,「也不知到那幾日還有沒有別的事情,若是沒有出去逛逛也不錯。」
又听陸顏玟說了一些往年廟會上好玩的事,陸顏玉才半推半就的應了下來。
又說了會子話,陸顏琴便來了,等裁縫們將帶來備選的衣料鋪開來的時候陸顏玢才姍姍來遲。
陸顏玉見她獨自一人便問道,「嬸娘怎麼沒來?」
陸顏玢的全部精力早都放在了衣料子上,毫不上心的說了句,「知秋閣還有事,娘等會便來。」
于是便由陸顏玉帶著三個妹妹先挑選衣料子。這次珍衣坊送來的料子確實很好看,八匹布依次排開,每一個顏色都很漂亮。
畢竟還是年紀小,三個妹妹見了漂亮的東西都是一樣挪不開眼楮,模模這個看看那個,這個時候才展現出她們最真實的一面,就連平時城府頗深的陸顏玟也是一樣,她是庶生的小姐,平時也沒有多少好衣裳,這次有了這樣做衣服的機會,也是兩眼明亮,一副期待的樣子。
陸顏玢首先指著兩匹顏色最亮麗的料子,說道,「我要這兩匹。」
陸顏琴看她挑中的料子正是自己喜歡的,用手迅速按住了那兩匹布,反擊道,「憑什麼你先挑,你最小,應該最後挑才對。」
陸顏玢可是個難纏的主,一把抓住陸顏琴的手拋在一邊,指著她的鼻子說道,「就算我不是第一個挑,那也輪不到最後一個吧,你們大房本就是庶生,玟姐兒也是姨娘生養的,難不成我這個嫡小姐還要站在你們倆的後面嗎?」
陸顏玢這一句話可把她的兩個姐姐都得罪了,陸顏玟氣得臉都白了,訕訕的站在一邊並不爭辯,陸顏琴則一副擼上袖子要與她打架的模樣。陸顏玉見狀趕忙勸解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嘴上這樣沒遮沒攔的做什麼,今兒個既然嬸娘沒來,我年紀最大,便由我做主,按年紀倒序排列,玢姐兒先挑,然後是琴姐兒,然後是玟姐兒和我。」
陸顏玢原本撅著的嘴,一听陸顏玉這樣說迅速放了下來,高興的走到陸顏玉身旁,拉著她的胳膊說道,「還是三姐最好了。」然後蹦蹦跳跳的去挑了衣料。
陸顏玟和陸顏琴看這樣也許是最好的結果,便也不再爭辯什麼,也跟在後面去挑了料子。
等李氏來的時候,幾個姊妹都已經挑好了衣料子,李氏听聞陸顏玉的安排露出贊賞的眼神,陸顏玉笑著對她說道,「我是幾個姊妹中最大的,雖說長幼有序,不過這個時候我還是得讓著幾個妹妹才是呢。」
等裁縫為四人都量好了尺寸,其中一個管事的婆子便說到中秋節那天先為每位小姐做好一套送來,節後老太爺的壽宴之前再將另一套送來。
不過兩日光景,他們的動作倒也快,中秋節那天陸顏玉從東院請了安回來,就見正廳的桌子上,用托盤呈著一件新衣裳,淡淡的紫色配上珍衣坊的手藝,衣裙倒是顯得很是飄逸。
綠竹見陸顏玉回來,認真的說道,「珍衣坊的人說,讓小姐先試試衣裳,因為是趕制出來的,難免會有瑕疵,若是小姐此刻試著尺寸有問題,他們立刻著人來改,還趕得上晚上的中秋家宴。」
陸顏玉听此便鑽到門簾後面,換上了新衣裳,肥瘦剛剛好,做工不錯,款式看著也比府里的裁縫做的更好看。
屋里站著的一溜的丫鬟個個看的目瞪口呆,綠竹心直口快,率先發出感嘆,「小姐,您穿上這身可真美啊,像…」她一時詞窮,想不起什麼好的形容詞,撓著額頭想了半天,才想到,「像仙女!對,就是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冬梅和秋姑姑也附和的點著頭,倒是杏兒的眼神很復雜,眼珠滴溜溜的不知在想什麼。
陸顏玉照著鏡子也很滿意身上的這套衣裙,三個妹妹挑剩的衣料子,一匹是淡紫色,一匹是淡青色,都是很素很柔和的顏色,不過倒是正合了她的心意,太艷麗的顏色太招搖,她不喜歡。
等到用午膳的時候,陸顏玉特地讓秋姑姑多給自己盛了一碗米飯,她想著晚上的家宴,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既要注意吃飯的禮儀,又要注意食量,一定吃不飽,干脆中午吃到撐,那樣也就不用擔心晚上會餓著啦。
飯後陸顏玉休息了一會兒,等到了酉時,她就帶著秋姑姑和冬梅去了前院,今年的中秋家宴就布置在前院的水榭上,彼此相連的兩個涼亭,正好可以擺開兩張圓桌,雖是一家人,但顧忌男女有別,仍是按照性別分開來坐的,只是中間沒有放上屏風。
東面一桌是老太爺帶著大老爺陸連圻,二老爺陸連城,三老爺陸連垣,以及小輩中的幾個少爺。西面一桌為首的自然是老太太田氏,下首依次是大夫人張氏,三夫人李氏,以及小輩中的四位小姐。陳氏的身份是姨娘,也只是半個主子,平時的晨昏定省尚且沒有資格,何況這樣正式的家宴,她更是上不了台面的,所以如今二房里的代表便成了年紀稍大的陸顏玉。
雖然筵席開始的時候天已經傍黑,但涼亭的四周掛滿了燈籠,等下人小廝們將燈籠里的蠟燭都點著,一時間倒也燈火通明,照的四周都亮堂堂的。坐在西面的陸顏玉終于見到了自己的祖父威武侯陸英,跟之前見到的畫像有些細微的差別,滄桑感倒是有了,但他身上的那股子英氣是為他畫像的畫匠所沒有畫出來的,這樣看來,陸家三位老爺最像陸英的還屬陸連垣,陸連城更有田氏的影子,而大老爺陸連圻不用說,樣貌大概更像在莊子里的那位姨娘了。
陸英坐著說了幾句寓意中秋月圓人團圓的吉祥話,筵席就算正式開始了,丫鬟們麻利的走著菜,男人們那一桌倒也自在,沒用下人布菜,一個個豪爽的喝著酒,而女人們這桌規矩就多了,每位主子身後都站著一個丫鬟專門布菜,為陸顏玉布菜的依舊是冬梅,陸顏玉守著規矩只吃了自己碟子里的飯菜,眼看著那麼多美味的珍饈擺在自己眼前卻不能大快朵頤,也只有心里痛哭的份了。
飯吃到一半,也不知道是不是微風蕩漾,還是陸顏琴穿的過于淡薄,她沒忍住打了一個噴嚏,這個噴嚏竟將嘴里還沒吞咽的吃食一下子都噴了出來。
近乎刻薄的陸顏玢露出一個輕蔑的笑,譏諷陸顏琴道,「虧得今天的筵席都是自家人,若是換了有外人在,你這個樣子,還不被人笑掉大牙,說不定還會連累府里的姊妹,都被人說沒有教養呢。」之前陸顏玉還覺得陸顏玢的性格是心直口快,現在這種想法徹底改變了,這個小丫頭根本就是目中無人。
陸顏琴听了這話,眼楮里竟噙了淚,一副委屈的樣子,張氏趕忙用手中的帕子擦淨陸顏琴嘴角邊的穢物,還沒等張氏反擊,田氏先一步說道,「玢兒你說話也未免有些過分,玟兒好歹是你的姐姐,這樣的場合說話要注意分寸才是。」
剛剛並未說什麼的李氏,听了婆母的話也輕聲訓斥起了陸顏玢,「你這丫頭,說話沒輕沒重,這樣的場合哪里有你開口講話的份。」李氏訓斥完陸顏玢,轉過臉換上笑容,又對田氏說道,「都怪我慣壞了玢兒,您別生氣。」她竟從頭至尾也沒安慰一下委屈的陸顏琴,陸顏玉此刻倒是有點可憐這個妹妹了。
除了這個小插曲,整場筵席下來,倒是沒有別的岔子,到飯畢散席的時候,陸衍慶特意過來問候了陸顏玉。
「三堂妹的身子可大好了,一直沒抽出時間去看望你,你別見怪。」
陸顏玉倒是對這個溫文爾雅的二哥很是有好感,有禮貌的福了福身說道,「多謝二哥哥掛念,我的身子已經都好了。」
「前幾日在花房門口看見你,也沒顧得上打招呼,想來那時就應該問候你一聲才對的。」
陸顏玉心里咯 一下,花房那日不正是遇到那個不知名的狂徒的時候嗎,陸衍慶也在那里,也許那個狂徒是他的舊相識。
不等陸顏玉搭話,陸衍慶又自顧自的說道,「那日我約了凌風兄一起賞菊,不知三堂妹有沒有見到他?」
一提「凌風兄」三個字,在場的幾個人都將目光對準了陸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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