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難為 第八十七章 回春坊

作者 ︰ 海潮歸月

轉眼到了臘月十三,還有不到二十天便要過年了,春溪村里年味也越來越濃厚。

「晚娘,」一大早的謝劉氏便喊她道︰「該置辦些年貨了,再過個三兩天的,怕是商家都要歇了。」

謝晚倒是許久沒過過傳統的農歷新年了,後世雖也是過年,但味道卻是淡了許多,大年初一的商家也都開著門做生意,哪有歇業的道理?

如今听謝劉氏一說,倒是心里升起了一股期待感,這將是她在大越過的第一個年吶。

本來謝劉氏的意思是讓謝晚待在家里的,她一個大姑娘也不好出門,奈何謝晚也是呆的渾身不舒服的,硬是要跟著謝劉氏一起上街去。

謝劉氏無法,只得應了她的要求。

原本想著一雙腳走過去的,如今多了謝晚也不好辦了,只得去村頭那邊老王家里借了牛車。

好在老王婆娘也正好想去置辦年貨,如今正好和謝劉氏一道了,路上還多個能說話解悶的。

可是一路上謝晚就有些郁悶了,這大冬天的,牛車慢騰騰的在路上挪著,又沒個頂蓋四壁的,冷風嗖嗖的往她襖子里灌,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覺得手腳冰涼,時不時的還抽個冷子打個顫。

老王婆娘大大咧咧的坐在牛車眼角卻是掃了謝晚好一會兒了,估計是琢磨好了才問︰「听說晚娘在城里做工做的挺不錯的?」

謝晚在寒風中勉強的抬頭,應酬性的道︰「不過是做點下人活計,求個溫飽罷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老王婆娘手掌一揮,標志性的大嗓門震的謝晚耳朵陣陣發暈,「雖然我不懂,可是也听人說過,說城里的大戶動不動就賞人銀錠子!」她似乎很是羨慕的樣子,舌忝了舌忝嘴唇道︰「看看你們家如今那門臉可比以往強多了。」

對方其實也就是這麼一說。並沒有惡意,謝晚雖不知道怎麼回答卻也不好什麼也不說,只得打著哈哈的笑了兩聲說了句哪里便作罷。

不過老王婆娘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謝晚這明顯並不熱衷的態度,還是唉聲嘆氣了還一會兒,順便數落了自個兒閨女不懂得幫家里減輕負擔啥的。反正听得謝晚又是一通頭暈腦脹的。

本來嘛。這風這麼大吹得她都覺得自己臉都快變形,再有人在耳朵邊上一直說著話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謝晚便「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把旁邊的謝劉氏嚇了一跳,直問她是怎麼了?

「有點兒暈……」謝晚用帕子抹掉唇邊的污漬,有氣無力的說。

「哎呀,叫你不要跟出來你偏要,這要是病了怎麼辦?!」謝劉氏急眼了,替她順著氣一邊語帶埋怨的說。

謝晚心道自己也不知道除了要坐這把人晃的散架的牛車、吹冷風之外還要經受精神攻擊啊!

她這麼想著便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老王婆娘,下一刻便是心里咯 一下,涼了個徹底。

只見老王婆子臉上的表情相當的曖昧。看著謝晚的眼神也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含義。

不會是誤會了吧?!謝晚心里驚想,自個兒真的只是不舒服吐的不會是這老王婆娘誤會自個兒……

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謝晚的臉不由自主的就更白了。

這鄉下地方,日日也沒什麼消遣了,到了冬天除了在家貓冬就是四處串串門子、說說閑話。這老王婆娘要是回了春溪村嘴巴口無遮攔的宣傳一通,她謝晚也不用活了!

「昨天那魚好像有些不新鮮了。」謝晚當機立斷,自個兒找了個還算能听的借口對謝劉氏說︰「今天冷風一吹。我胃里就攪開了。等會兒到藥坊那兒抓點兒藥,回去都吃一點兒,別出什麼毛病才好。」

她一想解釋,話便多,羅里吧嗦的說了一通。卻惹的旁邊謝劉氏只納悶。

昨晚家里沒吃魚啊!晚娘這是抽什麼風呢?

再回過神去也看了一眼老王婆娘,馬上就明白了,不由得扯了扯嘴角,隨即符合謝晚道︰「怪不得我也覺得胃里膈應呢……」

也不管老王婆娘听進去還是當做一陣風劃過了耳邊,謝晚強忍著惡心靠著車轅坐好,捂著自個兒的胃直抽抽。

反正該做的預防她都做了,剩下的再說吧。

過了不一會兒,牛車終于慢吞吞的駛到了豐城門口。

謝晚看著那城門輕輕的舒了一口氣,上次從那兒出來也不過幾天前的事情,再回來卻覺得恍如隔世。

從第一次踏進豐城算起,好像過了好久好久了,很多人和事都已面目全非。

將心中升起的感嘆壓下,她跟著謝劉氏的步子在城門口過了檢。

進去之後謝劉氏記掛著謝晚的身子,便和那老王婆娘說好,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待到了時候還在門口相見。

待各自散去之後,謝晚才覺得頭疼的癥狀稍稍減輕了一點兒,同時又有些疑惑,難不成自己患了那後世的社交恐懼癥?怎麼一和不太熟的人站在一起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呢?這可不行,得好好的改了才好。

城中的風已經不那麼大了,謝晚此刻也沒了剛才那股子惡心勁兒,本不欲去看郎中,但是謝劉氏卻實在不放心,兩人只好去了藥坊。

這藥坊看起來挺大的,五扇門的大鋪子門上掛著棉簾兒擋風,上頭古木色的牌匾寫著回春坊三個字,謝晚暗自思量了一下,好似在哪兒听過這個名字似得。

她在外頭閑站的功夫,謝劉氏已經不急待的掀開了門簾兒,還不住的招呼謝晚也趕緊進來。

里頭有個藥坊小伙計看到有客人上門,馬上熱情的迎了上來道︰「二位看病還是抓藥?」

「我妹妹身子不太舒服,想請大夫看看。」謝劉氏倒也不拘謹,看來是真的很擔憂謝晚的情況。

那小伙計听了連連點頭,又拿眼神掃了掃謝晚,不過看起來挺正派的倒是沒惹她不快的感覺。

「這……小娘子是看婦人病還是……」那小伙計拿不準的問。

婦人病?謝晚想了一想,應當就是所謂的婦科了,不過沒想到這個時候郎中都分科看病了啊,挺先進的倒是。

她還想著呢,謝劉氏卻不由得臉上發紅,清了清嗓子道︰「我妹妹她是腸胃不舒服。」

「哦……」那小伙計也是反應快,看眼前娘子頭發還未梳起想必也是個未嫁的,臉皮肯定薄,立馬把剛才那個話題扯開了道︰「我們馮郎中今日坐診,正正好是最拿手調理脾胃了!」

「是嘛?那感情好,」謝劉氏臉上一喜,趕緊說︰「那請馮郎中好好瞧瞧我家妹妹。」

那小伙計點頭稱是,右手一伸,便請謝晚跟他往後間診室去。

待謝晚坐定了,才看到對面坐了一個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的白面書生模樣的人,正捋著胡須看書,听到有人進來了才抬起頭。

「咦?」那白臉郎中看到謝晚似乎是有些驚訝,不由得出了聲。

謝晚有些疑惑,怎麼?這郎中認識自己?面上便也顯出了疑問的神色。

「咳……」白臉郎中咳嗽了一聲,道︰「這回又是哪里不舒服了?」

這下謝晚更疑惑了,怎麼听起來真的好像熟人的意思,于是問道︰「您認識我?」

那白臉郎中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的說︰「哦……我忘了你那是昏迷不醒了。」

原來這位姓馮的郎中,便是當初謝晚從小咸山月兌險歸來後,阮府特意請他去坐過診的,下人們的也沒個遮擋的講究,是以他當初也是看到了她的臉的。

听了來龍去脈的謝晚這才笑道︰「原來當初便是您治好了我,還未曾謝過先生呢。」

馮郎中連連搖手稱擔不起先生一詞,又招呼謝晚將腕子放在問診包上,找了塊白帕子來擱在其上,認真的號起了脈。

只見他雙眼微閉,右手診脈,左手則不斷的捋胡須,嘴中還念念有詞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了眼楮,斟酌了一下說︰「到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點涼。」

這個謝晚是早就有準備的,笑道︰「我也尋模著沒什麼大事,不過是我嫂嫂不放心非要看看。」

馮郎中的面色卻沒有隨著謝晚的笑語而放松,反而有些緊繃繃的道︰「不過……」

謝晚一听還有後話,她最怕听到人說「不過」二字了,這往往預示著後頭不會有什麼好的事情發生,面上的笑也不由得淡了下來。

「你這兒有些思慮過重的毛病,」馮郎中搖了搖頭道︰「年紀輕輕的為何郁氣不散呢?」

「思慮過重?」謝晚一愣,這也能從脈象上看出來?可真夠神奇的。

馮郎中點了點頭,沉吟了一會兒道︰「恐怕也是有些時日了,郁氣結余胸口不散……你平日可曾無緣無故就覺得胸悶氣短?」

謝晚回想了一下,還真有這回事,不過她都歸結于天氣太冷呼吸不順暢了。

「是了,這病癥看起來已經很明顯了。」馮郎中肯定的說︰「若是再這麼下去,怕是身子要壞啊!」

這麼嚴重,謝晚不由得愣住了,這算是後世所說的抑郁癥的病理化表現了嘛?

可是,她並沒有覺得自己哪里抑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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