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爺語罷，示意柳氏繼續。
柳氏卷動手中的帕子，看了老夫人一眼，垂下了眸子︰「柳娘知道這事非同小可，老爺又急著要結果，這股勁還真給逼迫出來了，找到了一兩條線索；這兩條線索，本不足以作為證據，可老爺這些天都沒在府邸，給了柳娘一個緩沖的機會，細細調查下，發現了五丫和三丫的損命，還是有些共同點的。」
老大爺啄了口茶，問柳氏︰「有何共同點？」
「三丫損命前，把五丫招來府邸做事，兩姐妹一起為咱們府邸做事，本該互相有個照應，相親相愛的，再不濟也不會總鬧矛盾；一次兩次情有可原，矛盾的次數多了就引人懷疑了，而五丫，又是三丫親自介紹給虞婆子的。」
「娟娘子從這兩個丫頭的父母口中，也獲取了幾條信息。她們父母都有所指，道是三丫向來很是照顧五丫，五丫想進府做事，三丫就跟虞婆子提過；三丫那丫頭畢竟是虞婆子的未來兒媳婦，她向來把虞婆子當做女兒看待，所以五丫進府非常順利；偏五丫進府後，第二日就與三丫不知因何事鬧了矛盾。」
除此之外，柳氏還提出了五丫進府後，流哥兒吃葡萄中了毒。
柳氏一開始查到的線索。查到五丫身上就斷了，因為五丫自縊而亡了，她一開始還以為五丫是畏罪自縊，如今查到三丫的命案又在她手上，細查之下，才發現三丫與流哥兒中毒一事有聯系。
柳氏冰冷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柳娘多方查證，才發現這毒不是針對流哥兒，而是沖著柳娘來的，因為那毒抹在葡萄皮上，柳娘吃葡萄。向來連皮一起吃下，只是這點，很少有人知道。」
顏玉靜靜的看了一眼柳氏，她已許久不見柳氏了。因為老太爺變相的軟禁；還有柳氏最近太過忙碌，為五丫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她不敢打攪。
大老爺一驚。自任姨娘在府邸鬧得烏煙瘴氣後，而今流哥兒就是他唯一的兒子，他雖沒有特別喜愛他，但到底是他唯一的兒子，也容不得旁人來害他。
听聞柳氏話里的意思轉了好幾折。額上的青筋忍不住跳動幾回。
大老爺臉色陰沉︰近似喃喃了一句︰「府邸還有這麼不干淨的下人？」轉眼又看向了柳氏，問，「查到什麼了？」
柳氏點頭回應︰「稟老爺。那毒跟五丫還真月兌不了干系，因為五丫，也是中同樣一種毒損命的。」
老夫人震驚的看著柳氏，半響才吶吶到︰「可是真的？」
柳氏點頭，眼底的慎重被老夫人看得一清二楚。由不得老夫人不相信。
百里如玉頭一直垂頭。
顏玉的注意力跟在場的人是一樣的，全都注意在柳氏身上，隨意垂下眸子，半道中，視線卻落在了安靜得可以忽視的百里如玉身上。
百里如玉安靜得有些詭異了，她甚至如睡下的人一般。眼下的熱鬧好像與她沒有更多的關系，甚至連一個吃驚的眼神都吝嗇使出來。
不得不說，百里如玉的態度有些反常了。
不過她並不知道是為何。眼底有絲疑惑；掃了一眼同樣安靜得不惹人注意的百里阮玉，卻發現百里阮玉的視線也粘在了百里如玉身上，那道視線復雜的她一時間都辨別不清。
卻沒有多過注意百里阮玉，她知道百里阮玉的敏銳，即使在心不在焉的情況下。百里阮玉依然豎起了防備，哪怕她的視線再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都會被百里阮玉察覺。
百里阮玉現在是老太爺的重點保護對象，她可不能讓百里阮玉對她生出防備的心思來，那就太過得不償失了。
不過百里阮玉看向百里如玉的那道復雜的視線，是值得推敲的。
而適才，柳氏直接避開了老夫人的問題，撿了個新鮮的話題來說……她怎麼覺得，這事跟百里如玉月兌不了干系？
柳氏通常不會說跳躍性太大的話。
而她又有如此感覺，再加上百里阮玉那道夾雜在百里如玉身上的莫名的視線，配合百里如玉如此詭異的安靜態度，百里如玉在她心底，已經是布滿了嫌疑的人了。
「柳娘說這些，一來是為了追查真凶，畢竟有人想要毒害柳娘，柳娘總不能還如從前那般無所顧慮的活著，估計活不了多久……」見老夫人頗有微詞，柳氏無害的笑笑，「母親莫要見怪……二來麼，這事……跟如姐兒也有些關系。」
老夫人震驚的看著柳氏，一雙眼瞪得都快凸出來了，好容易鎮定下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柳氏絲毫不畏懼老夫人凜冽的眼神︰「母親想哪兒去了，柳娘只是在五丫身上發現了她陷害如姐兒，如今五丫中毒身亡，咱們府還欠人家父母一個交代，總不能區區幾百兩就打發了，這般讓人看了多寒心……于百里府的名聲也不好。」
大老爺接了口︰「柳娘說的極是，交代還是需要的，若是那雙丫頭的父母被人利用了，再找上府來，咱們府邸的名聲也就毀了。」
狀似擔憂看向了老夫人，老夫人神色一凜，眼中滿是不贊同。
原先沒涉及到百里如玉，她還能容忍柳氏說下去，眼下涉及到了百里如玉，就算柳氏能說出一朵花來，三丫和五丫的死若是傳出去讓人聯想到百里如玉，這可是洗了洗不掉的罪名。
百里如玉這時候也慌了，至少在顏玉眼中便是如此的。
百里如玉跪移到老夫人身前，朝老夫人磕頭︰「祖母，五丫的死和如兒沒有關系，求祖母明察。」
老夫人不耐煩的看了百里如玉一眼，這丫頭這時候跑來湊什麼熱鬧？柳氏又沒有明言，她這般作為，不是此地無銀麼？想至此處，臉色不由得愣了下來。
百里如玉瞅見老夫人的冷臉，以為老夫人是不相信她，更加慌了︰「祖母，這事真和如兒沒什麼關系，如兒的確見過她幾次，卻什麼都沒有阿！」
她自然慌亂。柳氏這般信誓旦旦的明著跟老夫人大老爺說她與五丫有關，這不是抓住她的把柄是什麼，小心肝一顫一顫的，拉扯著敏感的神經細胞。
柳氏心底挑了挑眉，沒想到百里如玉這般不經嚇，她還沒說什麼，她自個就慌了，畢竟年紀輕，又沒經歷過什麼事，如今又遇著了老夫人的冷臉，雖然老夫人冷下臉，是為了保護她，但她實在是太過恐慌了，加之之前老夫人又是罰跪，又是讓她閉門思過，這會子怎麼能想到，老夫人在保護她呢？
老夫人瞅了一眼百里如玉，閉上了一雙能噴出火的眸子，她越是安靜，百里如玉也是不安。
「祖母，您不能不管如兒的死活阿，如兒所做所為，都是按……」
「閉嘴！」老夫人怒喝一聲，旁人看得不真切，但她身邊的百里如玉卻能感覺老夫人氣得全是發抖，她連忙松開抓著老夫人衣袍的手；心底打著冷顫，越來越冷，臉色亦是被凍得發白。
顏玉嘴角扯出一抹笑。
百里阮玉投過來的是視線，正好看到她嘴角噙著的嘲諷，微微閃了閃神。
面對百里阮玉突然投來的視線，顏玉也怔了怔，很快就回過神來，朝百里阮玉微微點了點頭。
百里阮玉也朝她點了點頭，這一刻，倆人就想局外人一般，又像幾日不見的朋友，彼此點頭問著好，比起屋里緊張的氣氛，她們倆之間倒是和諧有愛。
沒人注意到她們倆，這時候，老夫人突然發起怒來，朝發呆的百里如玉一腳踹了出去。
「母親！」大老爺喊出聲來，聲音里帶著心疼，又帶著對老夫人的不滿，老夫人始終看著被她一腳踹飛的百里如玉，倒是沒大注意到大老爺不滿的聲音，老大爺連忙來到百里如玉跟前，抱起百里如玉，護在懷里，「母親，您這是作甚！」
老夫人迎著大老爺質問的聲音，冷冷一笑︰「作甚？替你教訓一下你生的這個孽障！」
百里如玉窩在大老爺懷里陣陣發抖，這倒不是百里如玉裝出來的，而是百里如玉實在是怕了。
她如何也沒想到，老夫人會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對她拳腳相加；老夫人從來對她都是愛護有加的，眼下卻拳腳相加，她回過神來，人就在大老爺懷里了。
無聲的淚水浸濕了大老爺的胸前的衣裳，她知道這回她是錯了，錯的徹底。
她自從試圖讓老夫人救她開始，她就徹底失去了老夫人的歡心；她若是什麼都不說，或許什麼事都沒有。
偏她說了，柳氏道是她與五丫有關系開始，她就慌了……之後就越說越錯，最後還生怕老夫人拋棄她一般，一張嘴怎麼都堵不住……
從她開口說出第一句話開始，她就開始輸光了老夫人對她的寵愛。
從大老爺懷里探出腦袋，她一偏頭，就找到了顏玉所在的位置，發狠的盯著顏玉，都是她，都是她，她才方寸大亂的！
顏玉接受到百里如玉的目光，眉頭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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